三日后,蘇婉月如約來到藏書閣。這是宮中最為僻靜之處,平日少有宮人來往。推開門,淡淡的墨香撲面而來。陽光透過雕花窗欞,在青石地上投下斑駁光影。
周景珩已在閣內(nèi),正立于書架前翻閱一卷竹簡。聽到腳步聲,他回眸一笑:"娘娘果然來了。"
"本宮好奇殿下所說的證據(jù)。"蘇婉月保持距離,警惕不減。
周景珩不以為忤,引她來到一處隱蔽角落。那里堆滿了卷宗,全是關(guān)于蘇家一案的抄本。
"這些是..."
"三年來,兒臣暗中收集的所有資料。"周景珩抽出一卷,"這是當年參奏蘇將軍的奏折原件抄本,上面有五位大臣聯(lián)名。"
蘇婉月接過細看,忽然瞳孔一縮:"這字跡...不是原筆!是摹本!"
周景珩贊賞地點頭:"娘娘好眼力。確實,真正的奏折早已不知所蹤,這些所謂的'原件'都是后來補寫的。"他又取出一卷,"這是北疆戰(zhàn)報,記載蘇將軍'臨陣脫逃'的日期,與守城士兵的證詞對不上。"
一卷又一卷,疑點越來越多。蘇婉月雙手微顫,父親果然是被冤枉的!
"為什么?"她聲音哽咽,"為什么要陷害我父親?"
周景珩沉默片刻,從最底層取出一本薄冊:"這是兒臣最珍貴的收藏,《孫武兵法》親筆注釋本,相傳為孫武后人所作。"
蘇婉月不解其意。周景珩翻開其中一頁,指著一段批注:"'善戰(zhàn)者,求之于勢,不責(zé)于人'。蘇將軍用兵如神,卻不知朝堂之爭比戰(zhàn)場更險惡。"
"殿下是說..."
"功高震主。"周景珩輕聲道出這四個字,眼中閃過一絲痛色,"兒臣...深有體會。"
蘇婉月心頭一震。是了,太子與將軍,看似天差地遠,實則處境相似——都是權(quán)勢過大引皇帝猜忌之人
"這里有琴嗎?"她突然問道。
周景珩挑眉,指向角落:"有一張古琴,只是許久未調(diào),音色未必準。"
蘇婉月徑直走去,坐下?lián)崆?。指尖流轉(zhuǎn),一曲《流水》傾瀉而出。這是知音之曲,伯牙子期,以琴會友。
周景珩靜靜聆聽,眼中漸漸浮現(xiàn)驚艷之色。曲終,他輕嘆:"娘娘琴藝,果然名不虛傳。"
"父親教的。"蘇婉月輕撫琴弦,"他說琴如人生,過剛易折,過柔無聲,需剛?cè)岵?
兩人相視一笑,這一刻,無關(guān)身份,只是兩個懂琴之人。
"你們在做什么?"
突如其來的聲音打破寧靜。皇帝不知何時站在門口,目光在兩人之間游移。
蘇婉月心頭一跳,迅速起身行禮。周景珩卻神色如常:"回父皇,兒臣偶遇皇后娘娘,聽聞娘娘琴藝高超,特請指點。"
皇帝目光落在琴上,又掃過滿桌卷宗,最終笑道:"朕的皇后與太子相處融洽,朕心甚慰。"他上前拉起蘇婉月的手,"愛妃既然喜歡藏書閣,朕命人將西暖閣也改成書齋可好?"
蘇婉月溫順地點頭:"謝陛下恩典。"
離開時,她回頭望了一眼。周景珩立于窗前,陽光為他鍍上一層金邊,俊美如神祇。他沖她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眼中是她讀不懂的復(fù)雜情緒。
那一刻,蘇婉月清楚地感覺到,心中有什么東西,悄然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