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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聲越來越近,就在門外徘徊。我能聽到黑袍摩擦門板的沙沙聲,還有拐杖頭點地的篤篤聲,一下下像是敲在我心口上。周婷靠在我身邊,臉色白得透光,她那條受傷的胳膊吊在胸前,血已經浸透了布條,順著手指尖滴滴答答往下掉。
“哥……”周浩拽著我衣角抖得跟篩糠似的,“他們好像知道咱們在這兒?!?/p>
我沒工夫搭話,眼睛死死盯著腳下的石臺。剛才一閃而過的古籍文字還在腦子里轉,九宮八卦的圖案像是活過來的蟲子往我眼睛里鉆。左手心的印記突然發(fā)燙,那個剛愈合的血痂裂開條縫,金色的光順著紋路爬出來,在石臺表面照出幾個模糊的點。
“周浩,扶好你姐!”我抓起周婷沒受傷的那只手按在陣眼上,自己的左手跟著覆上去。掌心相貼的瞬間,周婷猛地一顫,她的體溫比冰鎮(zhèn)啤酒還涼?!皠e害怕,跟著我念。”
我閉上眼睛,那些古籍文字突然排著隊往我喉嚨里鉆。一種從沒聽過的調子從我嘴里冒出來,像是生銹的風箱在扯動。周婷的聲音跟蚊子哼似的混進來,她念得磕磕絆絆,血沫子順著嘴角往下淌。
石臺突然震動起來,中央陣眼像是什么野獸睜開了眼睛,裂開道黑漆漆的口子。齒輪轉動的咯吱聲響得刺耳,周浩尖叫著抱緊周婷的腰。我感覺腳下一空,整個人往下跌去。
“抓穩(wěn)了!”我死死攥著兄妹倆的手,另一只手胡亂在墻上抓。指尖擦過一片濕漉漉的青苔,摸到道冰涼的鐵環(huán)。身后傳來門板碎裂的巨響,青銅面具那張沒眼白的臉閃現在入口處,拐杖上的龍頭紅光刺眼。
“想跑?”面具人的聲音像是有無數根針往我耳朵里扎,“陳凡,你以為逃得掉嗎!”
我拽著鐵環(huán)狠狠一拉,頭頂傳來石門閉合的悶響。黑暗瞬間吞沒了我們,只剩下周浩壓抑不住的嗚咽聲和周婷越來越重的喘息。有什么黏糊糊的東西滴在我脖子上,我抹了把聞到股鐵銹味,是周婷胳膊上的血。
“噓。”我捂住周浩的嘴,耳朵貼在冰冷的石壁上。外面?zhèn)鱽砟_步聲和翻找東西的哐當聲,還有面具人吩咐手下的聲音:“下去追!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通道里突然刮過陣風,帶著股土腥味兒。周婷輕輕推了推我:“往…往前走…”她說話時氣若游絲,“我…撐不住了…”
我這才想起她還受著傷。摸索著掏出手機打開手電筒,光柱里周婷的臉慘白如紙,嘴唇干裂起皮。她弟弟已經嚇得說不出話,只是一個勁兒往我身后縮。
“我背你?!蔽叶紫律恚屩苕门赖轿冶成?。她輕得像片羽毛,兩只胳膊松松垮垮搭在我肩頭。沾血的手指偶爾蹭到我脖子,冰涼的觸感讓我心里發(fā)緊。周浩跟在后面打著手電,光柱在前面蜿蜿蜒蜒畫出條路。
通道越往下走越濕滑,石階長滿了青苔,踩上去哧溜哧溜響。水滴聲在四面八方回蕩,聽著像是有人在暗處數數。周婷的呼吸噴在我耳后,越來越微弱。
“再堅持會兒?!蔽因v出只手托住她膝蓋,“快到了?!?/p>
話剛說完,前面突然豁然開朗。周浩“哇”一聲叫出來,手電光掃過處,照見個籃球場大的圓形石室。正中央立著扇比城門還高的青銅巨門,門上雕刻的饕餮獸首張著血盆大口,眼珠子是兩個幽深的窟窿。
“這…這是啥呀?”周浩的聲音發(fā)顫,手電光抖得跟篩糠似的。
我背著周婷往前走了兩步,冷氣順著褲腿往上鉆。近看才發(fā)現青銅門上的紋路深得出奇,每個饕餮紋都像活的一樣。最嚇人的是門環(huán),做成兩只抓著門沿的怪獸爪子,指甲縫里還嵌著黑乎乎的東西。
“放我下來?!敝苕猛蝗辉谖冶成蟿恿藙?。她撐著我的肩膀慢慢滑下去,站穩(wěn)后從懷里掏出個小小的布包?;鸸庖婚W,她不知啥時候摸出根火柴,點燃了布包里的東西。是幾塊曬干的艾草,冒出的煙帶著股清香。
“這是…我家傳的護身符?!彼衙盁煹陌菖e到青銅門前,眼睛亮得驚人,“我爺爺說過…陳家祖宅地下…有扇封印之門…只有龜甲血脈能開…”
周浩突然抓住我胳膊,他手指冰涼:“哥,你看地上!”
手電光往下一照,我倒吸口涼氣。石室地面有兩道深深的拖拽痕,像是有人用繩子拖著重物往石門那邊走。痕跡上落著層薄灰,看著有些年頭了,但異常清晰,就像是天天有人打掃似的。
“不行!”周浩突然爆發(fā)了,他指著周婷的鼻子尖,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姐你瘋了?咱們現在就該報警!你看看你流了多少血!”
周婷沒理他,只是癡癡地盯著青銅門:“爺爺臨終前…讓我一定找到陳家后人…守護這扇門…直到九鼎現世那天…”
“什么破門值得你把命搭進去!”周浩的聲音在石室里回蕩,驚得墻角幾只蝙蝠撲棱棱飛起來。他突然抓住我手腕:“哥,我知道你厲害,但咱們不能陪她瘋??!那些戴面具的人肯定已經追下來了,咱們趕緊找別的路逃吧!”
我甩開他的手,蹲下來仔細看那些拖拽痕。痕跡邊緣有細碎的青銅粉末,顏色發(fā)青,像是剛蹭下來不久。而且這些痕跡不止一道,縱橫交錯,像是有人來回搬運東西。
“周浩,你聽?!蔽邑Q起耳朵,通道深處傳來隱約的說話聲,“他們下來了?!?/p>
周浩的臉“唰”地白了。周婷突然咳嗽起來,咳出的血濺在青銅門上,詭異的是血珠并沒有往下流,而是像被門吸住似的,順著饕餮紋的紋路慢慢滲進去。
“快看!”我指著門上的變化,周婷咳出的血在青銅表面化成條紅線,像蛇一樣鉆進饕餮的眼睛里。那兩只空洞的眼珠子突然亮了一下,紅光一閃即逝。
周婷摸了摸自己流血的嘴角,突然笑了:“原來…是這樣…要用守護者的血…引路…”她突然抓住我左手按到門上的獸首門環(huán)上,自己的手跟著覆上來,“陳凡…集中精神…想著龜甲…”
掌心貼上青銅門的瞬間,我感覺像是握住了塊燒紅的烙鐵。左手心那個剛愈合的印記突然裂開,藍紅相間的光芒噴薄而出,順著門環(huán)上的紋路游走。那些饕餮獸首的眼睛一個個亮起來,紅光映得整個石室跟地獄似的。
“?。 敝苕猛蝗粦K叫一聲,她貼在門上的手開始冒煙。我想松手,卻發(fā)現自己的手被門環(huán)吸住了,怎么拽都拽不下來。龜甲印記里的藍光順著血管往胳膊上爬,癢得像是有無數螞蟻在鉆骨頭。
“別松手!”周婷咬著牙,她的血正源源不斷地往門里滲,“爺爺說過…龜甲認主…鎮(zhèn)魂簡輔佐…我們周家就是鑰匙上的齒…”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后幾個字幾乎聽不清。我眼睜睜看著她的臉色變得透明,像要融化在青銅門上似的。周浩在旁邊嚇得只會哭,一個勁兒地拿拳頭捶門:“姐!你下來??!姐!”
突然,整個石室開始震動。青銅門發(fā)出沉悶的響聲,從中間裂開道縫隙。黑色的霧氣從縫里涌出來,帶著股說不清的香味兒,聞著讓人頭暈。
“快看!”周浩突然停止哭泣,指著我的手,“哥,你手上!”
我低頭一看,不知什么時候,我的右手掌心浮現出跟青銅門上一樣的饕餮紋,藍盈盈的光在紋路里流動。黑色霧氣碰到我的手紋,突然像活過來似的纏上來,順著手臂往我心口鉆。
“陳凡…記住…九鼎…不能落在面具人手里…”周婷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我回頭一看,她不知什么時候已經倒在周浩懷里,眼睛緊閉,臉色白得跟紙人似的。
青銅門的縫隙越來越大,已經能容一個人側身通過。黑霧后面隱約有人影晃動,看不清長相,但能感覺到無數雙眼睛在盯著我。通道深處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還夾雜著拐杖戳地的篤篤聲。
“沒時間了!”我咬咬牙,一把背起周婷,又拽住周浩的胳膊,“跟緊我!”
周浩還在發(fā)抖,但沒再反抗,只是抓著我的衣角,腳步踉蹌地跟在后面。黑色霧氣裹過來的時候,我感覺像是泡進溫水里,但這溫暖讓人很不舒服,像是有什么東西想鉆進我腦子里。
“哥,那里面…好像有東西…”周浩突然指著黑霧深處。我瞇起眼睛,隱約看見黑霧里立著個巨大的黑影,形狀像是口倒扣的大鍋,表面刻滿了密密麻麻的紋路。
就在這時,左手心的龜甲印記突然劇痛。我眼前一花,無數畫面閃過去:戴著青銅面具的人圍著一口巨鼎跳舞,幾個穿著古裝的人抬著箱子走進黑霧,還有爺爺年輕時的臉,他手里捧著半塊龜甲,笑著對我說:“小凡啊,這是咱們陳家的命根子…”
“哥!快走??!”周浩的尖叫聲把我拉回現實。通道入口處已經出現了幾個黑袍人的影子,為首那個戴著青銅面具的,正一步步朝我們走來。拐杖每往前點一下,地面就震動一下,黑色霧氣像是怕他似的往兩邊退。
我深吸一口氣,抱著周婷,拽著周浩就往青銅門里闖。黑色霧氣像水一樣分開,又在我們身后合攏。剛走沒幾步,突然感覺有人抓住了我的腳踝。低頭一看,是只從黑霧里伸出來的蒼白手爪,指甲縫里還嵌著青銅屑。
\[未完待續(xù)\]那爪子抓得死緊,指甲幾乎掐進我腳踝肉里。一股寒氣順著骨頭縫往上爬,周浩尖叫著拿手電去照,光柱里映出半張泡得發(fā)脹的臉,兩頰皮肉塌陷,露出黑洞洞的牙床。
"踹開它!"我吼著彎腰去掰那只手,入手處軟得像團爛泥。周婷突然在我背上動了動,不知哪來的力氣,抓起我插在腰后的工兵鏟往那手爪子上剁。
"嗤"的一聲悶響,腐肉四濺。抓手的力道猛地松了,霧里傳來聲非人的哀嚎。我趁機抱起周婷往前沖,周浩死死拽著我衣角,手電光在黑霧里掃出片模糊光域。
那口倒扣的"大鍋"越來越近,等跑近了才發(fā)現根本不是鍋,是座三層樓高的青銅鼎!鼎身上盤著九條龍,龍鱗金光閃閃,像是剛從火里撈出來似的。最駭人的是鼎口,黑黢黢的看不見底,隱約有紅色霧氣往上冒。
"龜甲..."周婷在我耳邊氣若游絲,"把龜甲...放鼎耳上..."
我這才注意到鼎兩側各有只半人高的鼎耳,左邊那個耳孔里插著半截斷矛,銹得不成樣子。沒等我反應,身后突然傳來拐杖戳地的篤篤聲,青銅面具那人居然追進來了。
"陳凡,交出龜甲,饒你不死。"他聲音不像在黑霧外那么刺耳,反而黏糊糊的,像是從水里發(fā)出來的。
我懷里的周婷突然掙扎起來:"別信他...他們要...鎮(zhèn)魂簡..."
話音剛落,黑霧里突然伸出十幾只手,有新有舊,有男有女,全都朝著我抓過來。周浩嚇得把手電光亂晃,光柱掃過處,我看見黑霧里擠著無數人影,一個個臉色青黑,空洞的眼眶直勾勾盯著我左手上的印記。
"鼎...快..."周婷的指甲掐進我脖子肉里。我不再猶豫,左手猛地往鼎耳按去。龜甲印記剛碰到青銅鼎,就聽"咔嚓"一聲,像是鑰匙插進了鎖孔。
整座青銅鼎突然劇烈震動,鼎身九條龍的眼睛同時亮起紅光。黑霧開始翻騰,那些人影痛苦地扭動著,發(fā)出此起彼伏的慘叫。更嚇人的是鼎口,紅光越來越亮,隱約能看見里面摞著一層又一層的白骨。
"豎子爾敢!"青銅面具人突然怒吼,拐杖往地上一頓,黑霧竟像潮水般退開三尺。我這才看清他手里拐杖是根盤龍青銅柱,龍頭眼睛血紅,正對著我手里的鼎耳。
周浩突然慘叫一聲,他被只穿著清朝官服的人影抓住了胳膊。那鬼影張口就往他脖子咬去,一股惡臭熏得我頭暈。我想也沒想就把工兵鏟扔過去,正砸在鬼影后腦勺。
"快跑!"我吼著把周婷塞進周浩懷里,"帶她走!鼎后面有門!"
周婷死死拽著我手腕:"一起走..."她手心里全是冷汗,抖得不成樣子。
青銅面具人已經走到十步開外,拐杖每往前挪一步,地面就裂開道縫。黑霧里的鬼影像是怕他,紛紛退開一條路。我看見他面具底下流出黑色的血,順著下巴滴在地上,冒起陣陣白煙。
"沒時間了!"我掰開周婷的手,狠狠推了周浩一把,"記住,去找五斗觀的清風道長!"
周浩哭著還想說什么,鼎身突然傳來聲巨響,一道紅光從鼎口沖天而起。那些鬼影像是被燒著了似的,尖叫著化為黑煙。青銅面具人發(fā)出聲暴怒的嘶吼,拐杖直指我面門:"不知死活!"
我側身躲開,拐杖擦著我耳朵砸在青銅鼎上,火星四濺。龜甲印記突然燙得厲害,鼎身九條龍像是活過來似的,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咆哮。我感到一股力量順著手臂往上爬,一直沖到天靈蓋。
再睜眼時,我看見青銅面具人背后站著個模糊的影子,穿著跟他一樣的黑袍,但個子更高,手里也拿著根拐杖,只是杖頭不是龍頭,而是個哭喪著臉的小鬼頭。
"你到底是誰?"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fā)抖,但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興奮。龜甲印記里的力量像要沸騰似的,左手掌癢得厲害。
青銅面具人沒回答,只是舉起拐杖。黑霧突然凝聚成只巨手,朝著我當頭拍下。我想躲,卻發(fā)現身體動彈不得,龜甲印記像是磁石似的吸在鼎耳上。
就在這時,鼎耳突然裂開道縫,半截玉簡滑了出來,不偏不倚掉進我手里。玉簡觸手冰涼,上面刻著的符文像是活過來似的,順著我的手臂往上爬。
"鎮(zhèn)魂簡!"青銅面具人發(fā)出一聲難以置信的尖叫,語氣里第一次有了恐懼。
我低頭看向手里的玉簡,上面的符文正好爬到我心口,與左手的龜甲印記遙相呼應。黑霧巨手在離我頭頂三尺的地方停住,然后寸寸碎裂。青銅面具人踉蹌后退,面具上出現幾道裂紋。
"不可能...你還沒覺醒..."他喃喃自語,突然轉身就跑,拐杖戳地的聲音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