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門開啟的吱呀聲像是鋸條在刮擦耳膜,聽得人牙根發(fā)酸。暗紅色藤蔓組成的墻體還在往前推進,腳下腐葉被擠壓得發(fā)出"咔嚓"的碎裂聲,混著越來越近的鎖鏈聲,簡直像是地獄開席前的迎賓曲。
周婷突然抓住我手腕,她的指尖冰涼,手心倒是全是汗:"聽我說,戰(zhàn)國墓葬的機關區(qū)通常有三樣東西——翁仲、積石、流沙。但這鎖鏈聲...更像是文獻里記載的'活殉'。"
"活殉?"我反手攥緊她的手,能感覺到她指尖在微微顫抖,"不是早就被證實是誤傳嗎?"
"那是官方說法。"她的工兵鏟突然脫手,"哐當"一聲掉在地上。頭頂垂下來的藤蔓已經(jīng)纏住她的鏟子,正往石壁裂縫里拖。我左手往上一抬,金光閃過,那些藤蔓瞬間枯萎,鏟子"當啷"落在腳邊腐葉上。
周婷彎腰撿鏟子的動作突然僵住。她那只沒戴手套的右手正在發(fā)光,不是我掌心那種金色,而是幽幽的藍光,從她腕間那個玉鐲里滲出來的,把她半張臉映得發(fā)青。
"你...你這鐲子..."我話沒說完,石門后面突然傳來鐵鏈繃緊的"錚"聲,接著是沉重的腳步聲,一步,又一步,像是有人拖著幾百斤的鐵球在走。
熒光棒徹底滅了。
周婷腕間的藍光成了唯一光源。借著這點微光,我看見石門開了有半米寬,里面站著個黑乎乎的東西,看不真切輪廓,只能看到兩點紅光在黑暗里晃悠,像是野獸的眼睛。
"陳凡..."周婷的聲音在發(fā)抖,不是因為害怕,更像是興奮,"這是...西周的'血玉髓'!我外公說過,這種古玉只有在接近大墓主棺時才會發(fā)光!"
"現(xiàn)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我拽著她往后退,藤蔓墻體已經(jīng)近在咫尺,那些暗紅色枝條在黑暗里扭動,像極了蛇信子。
那個站在石門后的東西動了。
鐵鏈拖地的"哐啷"聲突然加快,兩點紅光猛地向我們沖過來!借著周婷腕間的藍光,我看清那是個穿著破爛鎧甲的人形,身高至少兩米,手里拖著條碗口粗的鐵鏈,鐵鏈那頭拴著個青銅球,球上布滿尖刺。
"操!是鎮(zhèn)墓俑!"我把周婷往旁邊推,自己側身躲開掃過來的鐵鏈。青銅球擦著我耳朵飛過去,帶起的風刮得臉頰生疼,砸在身后石壁上"鐺"一聲巨響,碎石飛濺。
這一下讓我看清了鎮(zhèn)墓俑的臉——根本沒有臉!頭盔下面是空的,只有黑黢黢的洞,兩點紅光正是從這洞里發(fā)出來的。破爛的鎧甲上全是暗紅色的銹跡,關節(jié)處纏著干枯的藤蔓,走動時發(fā)出"嘎吱嘎吱"的摩擦聲。
"它不是普通的陶俑!"周婷躲在我身后,聲音抖得厲害,"看它脖子!有勒痕!是活人殉葬后被制成的'踴'!"
我這才注意到那鎮(zhèn)墓俑頸部鎧甲的縫隙里露出段干枯的脖頸,上面有道深紫色的勒痕,扭曲變形,一看就知道死前承受了巨大痛苦。
"那玩意兒怎么弄死?"我反手抽出洛陽鏟,左手掌心的龜甲印記燙得厲害,金光順著掌紋往指尖爬。
"它怕火!戰(zhàn)國方士驅邪就用......"周婷的話被鐵鏈聲打斷。那鎮(zhèn)墓俑不知何時繞到了我們側面,鐵鏈帶著尖刺青銅球橫掃過來,速度比剛才快了一倍!
我拉著周婷就地一滾,腐葉被我們壓出個淺坑。起身時左手按在冰涼的石壁上,那觸感讓我突然想起爺爺講過的話——"戰(zhàn)國墓道多有機關埋伏,但方士總給自個兒留條生路。"
"找石壁上的凹槽!"我大喊著拽起周婷往右側石壁跑。那些暗紅色藤蔓還在往前涌,最前面的枝條已經(jīng)纏上我的褲腳,冰涼滑膩的觸感像蛇在皮膚上爬。
鎮(zhèn)墓俑的鐵鏈"唰"地甩過來,貼著我后背擦過,釘進對面石壁,尖刺青銅球沒入石壁半寸深。我趁機把洛陽鏟插進石壁摸索,指尖突然碰到個圓形凹槽,大小正好能容下拳頭。
"就是這個!"我用力按下凹槽。石壁發(fā)出"咔嚓"的悶響,我們腳下突然一空!我和周婷尖叫著往下墜,下落過程中,我死死抓住周婷的手,另一只手亂揮,摸到根冰涼的鐵條。
"抓緊!"我大喊著拽住鐵條,下墜的沖力讓我肩關節(jié)"嘎吱"作響。周婷被我吊在半空,她腕間的藍光照亮了我們周圍——這里是個狹窄的垂直通道,四周石壁上嵌著銹跡斑斑的鐵梯,正是古代工匠留下的逃生通道。
頭頂傳來"轟隆"一聲巨響,應該是石門重新關上了。藤蔓摩擦石壁的"沙沙"聲和鎮(zhèn)墓俑的鐵鏈聲都消失了,只剩下我們倆粗重的喘息聲和鐵梯搖晃的"吱呀"聲。
"你...你怎么知道有逃生通道?"周婷的聲音還在發(fā)顫,她另一只手也抓住鐵梯,手腕上的血玉髓藍光漸漸暗下去。
"猜的。"我活動了下酸痛的肩膀,左手掌心的龜甲印記還在發(fā)燙,但沒剛才那么灼人了,"古代工匠不會把自己困死在墓里。"
周婷突然笑了,喘著氣說:"你有時候...還挺靠譜的。"她的臉離我很近,借著逐漸暗淡的藍光,我能看到她額角的汗珠順著臉頰往下滑,滴在我的手背上,冰涼的。
我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這種感覺很奇怪,就像在拍賣會上看到件明明不該喜歡卻怎么也移不開眼的物件。我趕緊移開視線,往上看了看黑漆漆的通道口:"先下去再說,上面的東西指不定什么時候又追過來。"
我們順著鐵梯往下爬。石壁上不斷有水珠滴落,砸在安全帽上"篤篤"響。越往下空氣越潮濕,霉味里混進了股淡淡的檀香,不再是上面那種腐葉的腥氣。
"這里應該是耳室了。"周婷的聲音在通道里回響,"戰(zhàn)國墓通常是'中'字形結構,主墓室在中間,耳室分左右......"
她的話突然停了。我正想問怎么回事,腳下突然踩到實地。周婷腕間的血玉髓再次亮起來,這次藍光更強,照亮了整個耳室。
眼前的景象讓我們倆都倒吸一口涼氣。
這耳室不大,約莫十平米見方,墻邊擺滿了青銅器皿,鼎、簋、觚、爵樣樣俱全,上面的饕餮紋在藍光下顯得格外猙獰。但最讓人頭皮發(fā)麻的是耳室中央——那里跪著個人形,穿著破爛的現(xiàn)代探險服,背對著我們,一動也不動。
"有人?"周婷的聲音壓低了不少,工兵鏟握得更緊。
我沒說話,慢慢走過去。那人形跪得筆直,背后探險服上有個破洞,露出的皮膚青黑發(fā)紫,像是中了毒。洛陽鏟輕輕碰了碰那人的肩膀,硬邦邦的,像是已經(jīng)僵硬很久了。
"小心點。"我示意周婷退后,左手按在那人肩上,猛地一翻——
周婷倒吸冷氣的聲音在耳室里格外清晰。翻過來的不是人臉,而是個面具,青銅制的,上面刻著詭異的紋路,兩只眼睛的位置嵌著紅色寶石,在血玉髓的藍光下閃著妖異的光。
"鎮(zhèn)魂面具?"周婷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這種東西不是只存在于傳說里嗎?據(jù)說戴上它的人會被活活釘死在墓里,永世不得超生......"
我伸手想摘下面具,手指剛碰到青銅表面,掌心的龜甲印記突然又開始發(fā)燙!這次燙得特別厲害,像是要把我手心的肉都燒熟!同時,面具上的紅寶石突然亮起紅光,與我掌心的金光相互映照。
"別碰!"周婷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她的力氣大得嚇人,"這面具上涂了'赤練',是戰(zhàn)國時最毒的涂料,一碰到血就會......"
她的話還沒說完,耳室的石門突然"嘎吱"一聲開了。不是我們進來的那個垂直通道,而是對面的墻壁,緩緩移開,露出后面更加幽暗的空間。
一股濃郁的檀香混著血腥氣撲面而來。
我和周婷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警惕。她腕間的血玉髓此刻藍光大盛,幾乎照亮了整個耳室,那些原本擺在墻角的青銅器皿,表面竟然開始滲出暗紅色的液體,像是在流血。
"不對..."我盯著地上那具戴著鎮(zhèn)魂面具的尸體,突然發(fā)現(xiàn)不對勁,"這人身上的探險服...是'穿山甲'牌子的,三年前就停產(chǎn)了。"
周婷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你的意思是......"
"這尸體至少在這兒放了三年了。"我握緊洛陽鏟,目光投向剛剛開啟的石門后,"但這些青銅器皿上的血...還是濕的。"
石門后的空間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很輕,像是有人穿著軟底鞋在走。接著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帶著笑意:"小陳爺好眼力,三年零七個月,看來陳老爺子當年沒白疼你。"
我全身的血瞬間涼了。這個聲音我化成灰都認得——陳思源,我二伯家的老三,當年就是他帶頭在家族大會上提議把我除名的。
周婷顯然也認出了這個聲音,她悄悄往我身后退了半步,工兵鏟對準石門方向:"陳家人?你們怎么找到這兒的?"
陳思源從石門后走出來,他穿著身黑色沖鋒衣,臉上掛著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跟在他身后的還有兩個人,都是我不認識的陌生臉孔,手里都端著槍,黑洞洞的槍口對著我們。
"找你爺爺?shù)凝敿祝匀灰钟辛硪话臊敿椎娜恕?陳思源的目光落在周婷腕間的血玉髓上,眼神里閃過一絲貪婪,"周小姐,你外公當年從陳家搶走半塊龜甲,這筆賬也該算算清楚了。"
周婷的臉色更白了:"你胡說!那是我外公......"
"是你外公偷的。"陳思源打斷她,語氣里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當年要不是你外公暗中傳信給考古隊,陳老爺子怎么會折在秦始皇陵?"
"放你娘的屁!"我忍不住罵出聲。爺爺是我心里的逆鱗,誰都不能動,"當年明明是你們幾個小輩急功近利,害得爺爺困在帝陵里!現(xiàn)在還好意思往別人身上推?"
陳思源臉上的笑容消失了,眼神變得陰狠:"死到臨頭還嘴硬。陳凡,念在你我同姓的份上,把你手里的半塊龜甲交出來,我可以讓你死得體面些。"
"要龜甲沒有,要命一條。"我慢慢往后退,后背碰到冰冷的石壁,退無可退了。左手掌心的龜甲印記燙得驚人,我能感覺到金光在皮膚下游走,隨時可能爆發(fā)。
"敬酒不吃吃罰酒。"陳思源給旁邊的人使了個眼色,"把龜甲給我取出來,人...處理干凈。"
那兩個持槍的男人立刻上前,腳步很穩(wěn),一看就是受過專業(yè)訓練的。周婷突然往我身前一站,工兵鏟橫在胸前:"想動他,先過我這關!"
我心里一緊,伸手想把她拉回來,她卻反手抓住我的手腕。她的手還是冰涼的,但握得很用力:"別忘了,我們現(xiàn)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她腕間的血玉髓藍光突然暴漲,亮得刺眼。與此同時,那些墻角的青銅器皿突然發(fā)出"嗡嗡"的震動聲,表面滲出的暗紅色液體順著地面流向中央,在我們腳邊匯成小溪,散發(fā)著濃郁的血腥味。
陳思源的臉色微變:"不好!她在激活墓里的護靈陣!快阻止她!"
那兩個持槍男人加快腳步?jīng)_過來。就在這時,地上那具戴著鎮(zhèn)魂面具的尸體突然動了!它猛地抬起頭,面具上的紅寶石紅光閃爍,兩只枯瘦的手猛地抓住最近那個持槍男人的腳踝!
"??!"那男人慘叫一聲,被尸體拽得摔倒在地。尸體身上的探險服瞬間裂開,露出里面干枯的皮膚,那些皮膚下竟然有紅色的光芒在流動!
"是血祭!"周婷大喊著用工兵鏟格開另一個男人的槍,"他們用活人血祭激活了鎮(zhèn)魂面具!"
地上的暗紅色液體突然沸騰起來,咕嘟咕嘟冒著氣泡。墻角所有青銅器皿同時發(fā)出刺耳的嗡鳴,那些饕餮紋仿佛活了過來,張開嘴露出尖利的獠牙。
抓住男人腳踝的尸體緩緩站起來,鎮(zhèn)魂面具的紅寶石亮得像兩顆血球。被抓住的男人驚恐地尖叫著,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癟下去,皮膚變成青黑色,最后像漏氣的氣球一樣癱在地上。
"撤!"陳思源臉色大變,轉身就往石門跑。另一個持槍男人也嚇破了膽,跟著他往外跑。
但已經(jīng)晚了。
沸騰的血液突然沖天而起,在耳室中央形成旋轉的血柱。青銅器皿上的饕餮紋同時射出紅光,與血柱交織在一起,形成巨大的光網(wǎng),把整個耳室罩在里面。
周婷突然抓住我的手,她的手心全是汗:"護靈陣啟動了...只有龜甲持有者能活下來..."
她的話音未落,旋轉的血柱突然炸裂!無數(shù)血滴像雨點般落下,落在地上那具干尸身上,尸體瞬間燃起幽藍色的火焰,燒得噼啪作響。
我突然想起爺爺講過的戰(zhàn)國方士秘聞——護靈陣以血為引,以魂為祭,一旦啟動,非龜甲持有者皆會被抽魂煉魄,永世不得超生。
掌心的龜甲印記燙得像是要燒穿皮膚。我低頭一看,金光正順著我的手臂往上爬,所過之處,那些濺到我身上的血滴都"滋滋"冒著白煙,化成灰燼。
周婷腕間的血玉髓藍光更盛,形成個藍色光罩,把我們倆罩在里面。那些飛濺的血滴碰到光罩,就像雨水遇到荷葉,紛紛滑落。
耳室里的景象越來越恐怖。陳思源和那個持槍男人被困在光網(wǎng)里,他們的身體正在逐漸透明,像是被什么東西慢慢抽走。男人發(fā)出凄厲的慘叫,而陳思源則死死盯著我們,眼神里充滿了怨毒和不甘。
"陳凡...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他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尖細,身體最后化成點點光斑,消散在空氣里。
隨著他們的消失,血柱和光網(wǎng)漸漸平息。青銅器皿不再震動,暗紅色的液體慢慢滲回地里,耳室又恢復了之前的安靜,只剩下我們倆粗重的喘息聲。
周婷突然腿一軟,往地上倒去。我趕緊扶住她,這才發(fā)現(xiàn)她臉色蒼白如紙,嘴唇干裂,額頭上全是冷汗。
"你怎么了?"我扶著她靠在石壁上,心里一陣發(fā)慌。剛才護靈陣啟動時她擋在我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