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王敗退后的第三日傍晚，卡塞爾學院的哥特式建筑群沐浴在琥珀色的夕陽中。鐘樓的陰影斜斜地切過中央廣場，將青銅雕塑一分為二。路明非坐在噴泉邊緣，看著水面倒映的云霞被游動的錦鯉攪碎。

"體溫36.7度，血壓正常。"奧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她手里拿著剛?cè)〕龅臋z測報告，"融合殘留率降至0.3%，可以忽略不計。"

路明非接過報告時，兩人的指尖在紙頁邊緣短暫相觸。這個細微的動作讓奧拉微微蹙眉——龍族的敏銳感知讓她清晰捕捉到對方血管的搏動頻率快了13%。

"副校長說我們可以搬回各自宿舍了。"路明非盯著水面說道，刻意避開她的目光。噴泉的水珠濺到報告紙上，暈開一片淡藍的墨跡。

奧拉突然伸手拂去他發(fā)梢的水滴："你希望分開？"

這個突如其來的觸碰讓路明非差點從噴泉邊滑下去。他慌亂中抓住奧拉的手腕，又像被燙到般松開："不是！我是說...那個..."

少女的黃金瞳在暮色中流轉(zhuǎn)著奇異的光彩。她忽然湊近，鼻尖幾乎碰到路明非的臉頰："心跳127，瞳孔擴張18%，體溫上升0.4度。"她報出一串數(shù)據(jù)，"這就是人類所謂的...害羞？"

遠處傳來玻璃破碎的聲響。楚子航和凱撒正在訓練場進行修復后的設備測試，某人的君焰顯然又失控了。這聲爆炸恰到好處地解救了路明非，他跳起來時把報告掉進了噴泉。

"我去幫忙！"他落荒而逃的背影讓奧拉嘴角勾起一個微小的弧度。她凝視著水中漸漸化開的字跡，"融合殘留率"幾個字正在慢慢消失。

地下五十層的禁忌圖書館里，老魔王的身影在時空裂隙前顯得異常孤獨。他金色的鎧甲上還留著黑王最后一擊造成的裂痕，細小的光粒正從裂縫中不斷逸散。

"真要這么做？"副校長往煉金陣眼倒入最后一滴水銀，復雜的符文頓時亮起猩紅的光芒，"一旦開始時空閉環(huán)，至少三百年無法開啟。"

老魔王將逢魔時王表盤嵌入虛空，表盤立刻分化出無數(shù)金色齒輪："帝騎已經(jīng)走到臨界點了。"齒輪咬合的聲音像某種遠古巨獸的嘆息，"再干涉下去，他連最后的23.5%都保不住。"

煉金陣外圍，莊吾和蓋茨沉默地站著。年輕的時間王者手里緊握著空白表盤，指節(jié)發(fā)白。

"前輩..."莊吾突然上前一步，"讓我和您一起..."

"你的時代不在這里。"老魔王的聲音帶著時空重疊的回響，"還有人在等你回去。"

蓋茨按住莊吾的肩膀："他說得對。我們的戰(zhàn)斗在另一個世界。"

當時空裂隙收縮到只剩一人寬時，老魔王突然回頭。他的目光穿透層層巖壁，直達鐘樓頂端——王小明正站在那里，白發(fā)被時空亂流掀起狂亂的弧度。

兩人隔空對視的剎那，驅(qū)動器自動投影出一段全息影像：幼年的王小明在雨中蜷縮街頭，某個金色身影為他撐起一把黑傘。

"原來是你。"現(xiàn)世的王小明輕聲說。

老魔王最后做了個摘帽致意的動作，轉(zhuǎn)身沒入裂隙。在完全消失前，他拋出一枚金色表盤，表蓋上的刻痕組成一個笑臉符號。

圖書館禁區(qū)常年彌漫著羊皮紙與龍血墨的氣息。夏彌踮腳取下一卷《死海龍族編年史》時，燭火突然劇烈搖曳。她頭也不回地甩出書簽，鋼制的書簽釘入墻壁，距王小明咽喉只有三厘米。

"打擾淑女看書是會被詛咒的。"夏彌翻開泛黃的書頁，"特別是當這位淑女恰好是龍王的時候。"

王小明取下書簽放回桌上。燭光在他臉上投下細密的光影，那些比上周又增多的白發(fā)像撒了層霜。"你往書簽上涂了神經(jīng)毒素。"他陳述道，指尖已經(jīng)開始泛青。

夏彌的黃金瞳在陰影中閃爍："能毒倒神明嗎？"

"不能。"王小明坐下時，袖口滑落幾枚銀色鱗片——耶夢加得的鱗片，上面刻著微型煉金矩陣。

夏彌終于合上書："用我的鱗片做護符？膽子不小。"她突然伸手按住他心口，"三層防護，七重鏡像空間，還有時間閉環(huán)...老魔王教你的？"

驅(qū)動器自動彈出防護，卻被夏彌的龍威強行壓制。王小明沒有反抗，只是靜靜看著她："你哭了。"

夏彌的指甲瞬間伸長，在他鎖骨處劃出血痕："龍王沒有淚腺。"她收回手舔掉指尖的血，"你的血...已經(jīng)開始晶體化了。"

兩人之間的燭火突然變成青色。王小明從火焰中抽出一張照片：夏彌在東京塔頂吃可麗餅的偷拍，奶油沾在她鼻尖上。

"記憶備份。"他將照片推過桌面，"上次你說..."

"我知道自己說過什么！"夏彌突然提高音量，古籍架上的結界水晶應聲碎裂。她深吸一口氣，黃金瞳逐漸恢復平靜："所以？特意來交代遺言？"

王小明搖頭。他解開袖扣，露出手腕內(nèi)側(cè)的銀色刻痕——一個微型時空坐標："當這個印記完全變金時..."

"就是你徹底變成概念的時候。"夏彌冷笑，"真是精彩的倒計時。"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某個瞬間，夏彌的瞳孔突然收縮成細線："等等...這個坐標是..."她猛地抓住王小明的手腕，"你瘋了？！這是黑王本源的時空坐標！"

王小明平靜地抽回手："老魔王負責封印表層，而我..."

"你要深入本源？！"夏彌的龍威徹底爆發(fā)，禁區(qū)所有古籍自動浮空，"以你現(xiàn)在狀態(tài)進去，連0.1秒都撐不??！"

王小明抬手接住一本墜落的《龍族血統(tǒng)論》，書頁在他掌心化為灰燼："所以我來找你。"

夏彌的表情凝固了。

午夜時分的冰窖比任何時候都要寒冷。奧拉站在煉金矩陣中央，銀發(fā)無風自動。她面前懸浮著三百枚龍血結晶，每顆內(nèi)部都封印著一段路明非的記憶。

"你確定要這么做？"副校長調(diào)試著復雜的儀器，"記憶剝離的痛苦足以讓普通人腦死亡。"

奧拉將手按在胸口："我的痛覺神經(jīng)只有人類的7%。"

"但你現(xiàn)在擁有人類靈魂。"副校長嘆氣，"路明非知道嗎？"

"不需要。"奧拉閉上眼睛，煉金陣開始運轉(zhuǎn)，"這是報恩。"

第一顆結晶亮起紅光時，奧拉的身體劇烈顫抖起來。她看到路明非七歲時的記憶：孤兒院的冬夜，男孩蜷縮在薄毯里數(shù)窗外的星星。這段記憶被強行抽離的剎那，她的眼角滲出金色的血。

與此同時，鐘樓頂端的王小明突然按住太陽穴。驅(qū)動器自動彈出警告：

【檢測到異常靈魂波動】

【來源：奧拉·耶夢加得】

他剛要行動，夏彌的聲音從身后傳來："現(xiàn)在過去就前功盡棄了。"她斜倚在齒輪雕塑旁，手里拋接著一枚青銅羅盤，"那丫頭在給路明非制作靈魂錨點。"

王小明皺眉："為什么？"

"當然是為了..."夏彌突然貼近，龍息拂過他耳畔，"對付即將暴走的你啊，親愛的神明大人。"

她的指尖劃過王小明頸側(cè)，留下一道發(fā)光的龍文。與此同時，冰窖里的奧拉吐出第一口金血，第三百枚記憶結晶終于成型。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夏彌站在時空裂隙前整理裝備。她將長發(fā)扎成高馬尾，耶夢加得的龍鱗甲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最后確認。"她頭也不回地說，"深入黑王本源后，用我的血為媒介激活時空坐標，然后你有300秒時間重塑封印核心。"

王小明檢查著驅(qū)動器狀態(tài)："足夠。"

夏彌突然轉(zhuǎn)身，利爪抵住他咽喉："要是敢死在里邊..."她的聲音罕見地帶上顫音，"我就把路明非燉成龍族火鍋。"

王小明輕輕握住她的手腕。這個簡單的動作現(xiàn)在需要精確控制力道，以免量子化的手指直接穿透實體："備份照片..."

"會好好保管的。"夏彌甩開他的手，率先踏入裂隙，"走了，笨蛋神明。"

在完全被黑暗吞沒前，王小明回頭望了一眼卡塞爾學院。晨光中的校園安靜祥和，路明非和奧拉的身影出現(xiàn)在醫(yī)療部窗口，莊吾和蓋茨在鐘樓下爭論著什么。

驅(qū)動器顯示：

【人性指數(shù)：23.5%】

【時空侵蝕度：76.5%】

他轉(zhuǎn)身步入裂隙，白發(fā)最后一絲黑色徹底消失。

三天后的正午，路明非在圖書館禁區(qū)找到夏彌。龍王正對著燭火研究一張照片，黃金瞳映出可麗餅上的奶油痕跡。

"找到他們了嗎？"路明非問。

夏彌彈指燒掉照片："時空閉環(huán)需要七年。"她指了指桌上的青銅羅盤，指針正以肉眼難辨的速度移動，"等這個轉(zhuǎn)完三圈..."

奧拉突然推門而入，手里拿著閃爍的探測器："檢測到時空波動！在..."

巨大的轟鳴聲打斷了她。三人沖上鐘樓時，看到天空裂開一道金色縫隙。白發(fā)如雪的身影從裂隙墜落，被耶夢加得的龍影穩(wěn)穩(wěn)接住。

夏彌躍上龍背，粗暴地扳過那張熟悉的臉："喂！說句話！"

王小明緩緩睜開眼睛，虹膜中的數(shù)據(jù)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人類特有的光澤。他舉起手腕，上面的銀色坐標已經(jīng)褪成淡灰。

"任務完成。"他的聲音沙啞但清晰，"多謝..."

夏彌直接一拳揍在他腹部："誰要聽這個！"她的拳頭在發(fā)抖，"你的白發(fā)...！"

路明非這才注意到，那如雪的長發(fā)中，竟新生出一縷黑色。

奧拉的探測器突然發(fā)出清脆的提示音：

【檢測到人性指數(shù)回升】

【當前數(shù)值：24.1%】

夏彌的龍尾巴掃斷了鐘樓欄桿。她揪住王小明衣領拽向自己，卻在即將碰觸時停住，最終只是惡狠狠地說："記住了，你還欠我一份可麗餅。"

朝陽終于完全升起，晨光中，一滴金色的液體墜落在王小明手背。他抬頭看向別過臉的龍王，嘴角微微上揚：

"嗯，我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