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的醫(yī)院走廊格外安靜,只有消毒水的味道固執(zhí)地盤踞在空氣里。宋亞軒盯著筆記本電腦屏幕,眼睛酸得厲害。屏幕光映在他臉上,把黑眼圈照得格外明顯。海濱康復(fù)中心的網(wǎng)頁還開著呢,他已經(jīng)翻來覆去看了不下二十遍,連康復(fù)計劃表上的每個項目時間都快背下來了。
他抬頭看看病床上的馬嘉祺,月光從窗戶鉆進來,在對方蒼白的側(cè)臉上投下柔和的光暈。這是今晚第十七次了,他伸手過去,指尖輕輕碰了碰馬嘉祺的額頭,確認沒有發(fā)燙才松口氣。剛要縮手回來,馬嘉祺突然哼唧了一聲,眉頭皺得緊緊的。
宋亞軒趕緊湊近些,把手覆在他額頭上輕輕揉著,就像小時候馬嘉祺做噩夢時他常做的那樣。"沒事了,我在呢。"他壓低聲音說,也不管對方能不能聽見。
床頭柜上的康乃馨還開得挺好,就是旁邊放著的電解質(zhì)飲料只剩個底兒了。那是林醫(yī)生特別交代要多喝的,馬嘉祺今天只喝了兩口。宋亞軒想著明天一早得再去買幾瓶,最好是橘子味的,那是馬嘉祺小時候最喜歡的口味。
電腦突然發(fā)出一聲電量不足的提示音,宋亞軒手忙腳亂地去找充電器,一抬頭就看見馬嘉祺猛地弓起身子,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
"咳咳...咳咳咳..."劇烈的咳嗽聲在安靜的病房里顯得特別刺耳,馬嘉祺捂著胸口,臉憋得通紅。宋亞軒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沖過去就看見血跡從對方嘴角溢出來,鮮紅得刺眼。
"嘉祺!"他低吼一聲,手忙腳亂地去按呼叫鈴,另一只手趕緊抽了幾張紙巾去擦馬嘉祺嘴角的血?;艁y中胳膊肘撞到了床頭柜,杯子"哐當(dāng)"一聲掉在地上,水灑了一地,還濺到了筆記本電腦上。
監(jiān)護儀發(fā)出刺耳的警報聲,滴滴答答的聲音像針一樣扎進宋亞軒耳朵里。馬嘉祺咳得撕心裂肺,抓著宋亞軒胳膊的手越來越用力,指甲都快嵌進肉里了。
"沒事的,沒事的..."宋亞軒不停地重復(fù)著,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對方還是自己。他把馬嘉祺扶起來靠在床頭,順手想把枕頭墊高點,手指卻摸到個硬硬的東西。
低頭一看,枕頭底下塞著個塑料袋,里面裝著個藥瓶。宋亞軒拿出來一看,標(biāo)簽被撕掉了一大半,只留下"每早一粒"的手寫字跡。他記得這個藥瓶,上次幫馬嘉祺收拾東西時見過,當(dāng)時沒在意,現(xiàn)在想起來心里就發(fā)慌。
"這是什么?"宋亞軒舉著藥瓶,聲音都在抖。馬嘉祺剛緩過勁兒來,臉色慘白地靠在床頭,眼神躲閃著不敢看他。
"降壓藥啊..."馬嘉祺聲音沙啞得厲害,聽起來有氣無力的。
"降壓藥?"宋亞軒一下就火了,把藥瓶重重地摔在床頭柜上,"醫(yī)生從來沒說過你需要吃這個!你到底還瞞著我什么?"他一把抓過筆記本電腦,也不管還在滴水,強行掰開往馬嘉祺面前湊,"你自己看!英國所有的心臟??漆t(yī)院我都查過了,三年前根本沒有你留學(xué)的記錄!你到底去干什么了?"
"亞軒,你冷靜點..."馬嘉祺想伸手去碰他,被宋亞軒猛地甩開。
"我冷靜?"宋亞軒眼睛紅了,胸口起伏得厲害,"看著你每天裝作沒事人一樣?看著你咳血卻說只是嗓子干?我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是你的愛人還是個外人?"
"不準說這種話!"馬嘉祺突然激動起來,抓著宋亞軒的手腕就不松開,指節(jié)都發(fā)白了,"我只是...只是不想讓你擔(dān)心..."話說一半突然咳嗽起來,咳得像是要把五臟六腑都咳出來似的。
宋亞軒看著他痛苦的樣子,心里的火氣一下子就滅了,只剩下心疼。他反手握住馬嘉祺冰涼的手,"對不起,我不該吼你。"話音剛落,病房門就被推開了,護士急匆匆地跑進來。
檢查過后,護士叮囑了幾句就出去了。病房里又恢復(fù)了安靜,只剩下監(jiān)護儀規(guī)律的滴滴聲。宋亞軒幫馬嘉祺擦了擦汗,把掉下來的被子重新蓋好。馬嘉祺一直抓著他的手不放,眼神里滿是懇求。
"別走。"兩個字輕輕的,幾乎聽不見。
宋亞軒心里一揪,"我不走,在這兒陪你。"他搬了把椅子坐在床邊,讓馬嘉祺枕著自己的胳膊。沒過多久,馬嘉祺就睡著了,眉頭卻依然緊鎖著。
宋亞軒輕輕梳理著他額前的碎發(fā),心里亂糟糟的。馬嘉祺到底還瞞著什么?三年前在英國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為什么要假裝去留學(xué)?無數(shù)個問題在他腦子里盤旋,越想越頭疼。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護士站發(fā)來的消息,提醒他去取馬嘉祺的止血藥。宋亞軒小心翼翼地把胳膊抽出來,幫馬嘉祺掖好被子,輕手輕腳地走出了病房。
凌晨的走廊靜悄悄的,聲控?zé)艚佑|不良,忽明忽暗的。宋亞軒摸著墻往前走,心里總覺得有點不對勁。走到護士站拐角,就聞到一股陌生的古龍水味,不是醫(yī)院該有的味道。
他放輕腳步,慢慢探出頭去。只見林醫(yī)生背對著他站在護士站,旁邊還站著個戴金絲眼鏡的男人。那男人穿著高級定制西裝,左手插在褲袋里,右手把玩著一枚青金石袖扣,看著就不是普通人。
宋亞軒屏住呼吸,隱約聽見"馬總""必須轉(zhuǎn)院""后果自負"之類的詞。他正想聽得更清楚些,不小心撞到了旁邊的消防栓,"哐當(dāng)"一聲響。
林醫(yī)生猛地回過頭來,眼里閃過一絲慌亂。那個戴眼鏡的男人也轉(zhuǎn)過身,目光像鷹隼一樣銳利,直直地射向宋亞軒藏身的方向。宋亞軒嚇得趕緊縮回墻角,心臟怦怦直跳。
等他再探頭時,那男人已經(jīng)不見了,只有林醫(yī)生還站在原地,臉色不太好看。宋亞軒硬著頭皮走過去,"林醫(yī)生,我來取馬嘉祺的藥。"
林醫(yī)生明顯愣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哦,藥啊,在那邊,你自己拿吧。"他說話的時候眼神閃爍,不敢直視宋亞軒。
宋亞軒取了藥,轉(zhuǎn)身要走,卻被林醫(yī)生叫住了。"宋亞軒,"林醫(yī)生遲疑了一下,"馬嘉祺的情況...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宋亞軒心里咯噔一下,"他到底怎么了?"
林醫(yī)生嘆了口氣,"有些事...不是我能說了算的。"說完搖搖頭就走了,留下宋亞軒一個人站在原地,心里更加不安。
回到病房的時候,馬嘉祺還在睡著。宋亞軒把藥放在床頭柜上,坐在床邊看著他。月光照在馬嘉祺臉上,把他的睫毛拉得長長的。宋亞軒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撫摸著他的臉頰。
就在這時,病房門突然被推開了,李律師帶著兩個黑衣保鏢走了進來。宋亞軒心里咯噔一下,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宋先生,我們又見面了。"李律師臉上掛著虛偽的笑,把一個藍色文件夾扔在馬嘉祺床上。那文件夾看起來很高級,上面還印著馬氏集團的logo。
宋亞軒站起來擋在病床前,"你們來干什么?現(xiàn)在不是探視時間。"
"我們是來給宋先生送一份禮物的。"李律師打開文件夾,從里面拿出一沓文件,"這是一張一百萬的支票,一張加拿大楓葉卡,還有倫敦藝術(shù)學(xué)院的錄取通知書。只要你簽字離婚,這些就都是你的了。"
宋亞軒氣得渾身發(fā)抖,"你們把我當(dāng)什么人了?我和嘉祺的感情是能用錢衡量的嗎?"
"感情?"李律師嗤笑一聲,"宋先生,恕我直言,你的感情在馬總眼里一文不值。馬嘉祺需要的是一個門當(dāng)戶對的妻子,而不是你這樣一無所有的累贅。"
"你說誰是累贅?"馬嘉祺不知道什么時候醒了,掙扎著想要坐起來,卻被保鏢按住了。
"嘉祺!"宋亞軒想去幫他,卻被另一個保鏢攔住了。雙方僵持不下,病房里的氣氛越來越緊張。
就在這時,馬嘉祺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大口大口的鮮血從他嘴里涌出。宋亞軒急了,抄起桌上的水果刀就橫在了自己脖子上,"放開他!不然我死在你們面前!"
保鏢們都愣住了,李律師臉色鐵青,"宋亞軒,你別沖動。"
"我數(shù)三聲,"宋亞軒眼睛通紅,"一,二..."
"夠了!"李律師打斷他,沖保鏢使了個眼色,"我們走。"
保鏢們松開了馬嘉祺,跟著李律師離開了病房。宋亞軒趕緊扔掉刀,沖過去抱住咳血不止的馬嘉祺,心疼得直掉眼淚。
"傻瓜,你嚇?biāo)牢伊恕?馬嘉祺虛弱地拍了拍他的背,嘴角還殘留著血跡。
宋亞軒幫他擦干凈臉,"你才傻呢,為什么不告訴我你的病情?"
馬嘉祺沉默了片刻,緩緩解開病號服。宋亞軒倒吸一口涼氣,只見他胸口有一道長長的疤痕,從心口一直延伸到肚臍,像一條猙獰的蜈蚣。
"三年前在英國,"馬嘉祺聲音沙啞,"突發(fā)性主動脈夾層,醫(yī)生說再晚來四十分鐘我就沒命了。"
宋亞軒伸手輕輕撫摸著那道疤痕,手指忍不住顫抖,"為什么不告訴我?"
"我不想讓你擔(dān)心,"馬嘉祺握住他的手,"那時你正忙著參加比賽,我不想分心。"
宋亞軒鼻子一酸,眼淚掉了下來,"笨蛋,我們不是說好有困難要一起面對嗎?"
"我知道錯了,"馬嘉祺把臉埋在他頸窩,"以后什么都告訴你,好不好?"
宋亞軒點點頭,緊緊抱住他,仿佛要把他揉進自己身體里。病房里安靜下來,只有監(jiān)護儀規(guī)律的滴滴聲,像是在為他們的重逢倒計時。
就在這時,病房門又被推開了,馬母提著保溫桶走了進來。她看起來很憔悴,眼睛紅腫,應(yīng)該是哭過。
"媽,您怎么來了?"馬嘉祺有些驚訝。
馬母沒說話,徑直走到床頭柜前,從保溫桶里拿出一個銀色的鑰匙和一個加密U盤。"這是海邊別墅的鑰匙,"她把東西塞到宋亞軒手里,"還有這個U盤,里面有美國醫(yī)生的聯(lián)系方式。你們...你們趕緊逃吧,走得越遠越好。"
"媽,您..."馬嘉祺愣住了。
馬母擦了擦眼淚,"別管我,你們快跑。你爸他...他不會放過你們的。"說完匆匆離開了病房,好像后面有洪水猛獸在追趕一樣。
宋亞軒握著那把冰涼的鑰匙,心里百感交集。他看向馬嘉祺,對方也正看著他,眼神里充滿了決心。
"我們走。"馬嘉祺說。
宋亞軒點點頭,開始收拾東西。就在這時,他發(fā)現(xiàn)床頭柜上放著一張紙條,是林醫(yī)生留下的。上面只有一句話:"相信你看到的真相。"背面畫著一個簡單的心電圖,旁邊還有兩個字母:J和Y。
宋亞軒皺起眉頭,林醫(yī)生到底想表達什么?他把紙條放進錢包,決定以后再想?,F(xiàn)在最重要的是帶著馬嘉祺離開這里,去一個安全的地方。
收拾完東西,宋亞軒準備去辦理出院手續(xù)。他拿起馬嘉祺的日記本,想放進包里帶走,卻不小心掉在了地上。一張泛黃的紙從日記本里掉出來,宋亞軒撿起來一看,是一張診斷書,上面寫著"倫敦圣托馬斯醫(yī)院",日期是三年前,正是馬嘉祺去英國的那個月。
診斷書的內(nèi)容讓宋亞軒渾身冰冷。原來馬嘉祺三年前得的根本不是什么突發(fā)性主動脈夾層,而是先天性心臟病晚期。醫(yī)生說他最多只有一年時間了。
"為什么...為什么要瞞著我?"宋亞軒喃喃自語,眼淚不受控制地掉了下來。馬嘉祺明明知道自己時間不多,卻還假裝沒事人一樣,甚至...甚至跟他求婚。
宋亞軒突然明白了,馬嘉祺是不想讓他難過。他想在有限的時間里,給宋亞軒一個完美的回憶。
"傻瓜,你這個大傻瓜。"宋亞軒把診斷書小心翼翼地折好放進錢包,轉(zhuǎn)身看向病床上的馬嘉祺。對方還在睡著,嘴角帶著淺淺的笑,好像做了什么好夢。
宋亞軒在他額頭輕輕吻了一下,"等著我,我們很快就能離開這里了。"
他拿起行李,最后看了一眼這個充滿回憶的病房,轉(zhuǎn)身毅然決然地走了出去。他不知道未來會怎樣,但他知道,只要和馬嘉祺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怕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