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環(huán)境清雅,他們到的時候,張教授和另外幾位相熟的學者果然已經(jīng)在包間里了。
看到他們一起進來,張教授臉上露出促狹的笑容:“晉曄,今禾,動作挺快嘛。”
李晉曄笑著替陸今禾拉開椅子,應對得體:“正好順路,就一起過來了?!?/p>
席間,話題自然圍繞著剛才的研討會展開。
幾位學者討論熱烈,李晉曄和陸今禾也適時加入,發(fā)表見解。
他們的觀點時有互補,時有不謀而合,引得張教授連連點頭:“看看,這就是年輕人,思維活絡。晉曄和今禾,你們倆要是合作寫篇論文,肯定精彩?!?/p>
陸今禾低頭喝茶,掩飾微微發(fā)熱的臉頰。
李晉曄則笑著應道:“那得看陸律愿不愿意帶我了?!?/p>
這話引得眾人都笑起來。
陸今禾在桌下輕輕踢了他一下,力道很輕,帶著點警告的意味。
李晉曄面色不變,只是在桌布遮掩下,手指似乎無意地、極輕地碰了一下她的手腕,一觸即分。
像羽毛拂過,卻帶著灼人的溫度。
陸今禾猛地縮回手,心跳瞬間失衡。
這頓飯吃得陸今禾心神不寧。
他那些看似尋常的舉動,遞資料,點她喜歡的菜,在學術討論中與她遙相呼應,還有桌下那若有似無的觸碰……像一張細密無形的網(wǎng),在不疾不徐地收攏。
飯后,眾人道別。
張教授臨走前,還特意拍了拍李晉曄的肩膀,又對陸今禾笑了笑,眼神意味深長。
只剩下他們兩人站在餐廳門口。
初夏午后的陽光有些灼人,空氣里浮動著玉蘭花的淺淡香氣。
“回律所?”李晉曄問。
“嗯?!标懡窈厅c頭。
“我送你?!?/p>
“不用,我……”
“順路。”他打斷她,語氣溫和卻不容拒絕,“我車就停在前面。”
他似乎總能找到讓她無法輕易拒絕的理由。
車子平穩(wěn)地行駛在城市的街道上。
車內(nèi)放著舒緩的古典樂,氣氛安靜得有些微妙。
陸今禾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試圖找些話題來打破這令人心慌的沉默,卻發(fā)現(xiàn)自己腦子里一團亂麻。
“今天的研討會,收獲很大?!弊罱K,她干巴巴地擠出一句。
“嗯。”李晉曄目視前方,手指輕敲方向盤,“那個案例,你后來的補充觀點很有啟發(fā)性。”
又是這種專業(yè)領域的肯定。陸今禾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并不排斥,甚至……有點受用?
“你之前那篇關于情勢變更原則適用的文章,我看了?!崩顣x曄忽然轉(zhuǎn)換了話題,語氣平常得像是在談論天氣,“寫得很扎實,特別是對‘不可預見性’要件的分析,比通說更進一步?!?/p>
陸今禾驚訝地轉(zhuǎn)過頭看他。那篇文章發(fā)表在一個不算頂級的期刊上,他居然會注意到?
“你……看過?”
“嗯?!彼麄阮^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帶著淺淺的笑意和認真的欣賞,“一直有關注你的發(fā)表。”
一直……
這個詞讓陸今禾的心跳再次失控。她張了張嘴,想說點什么,卻發(fā)現(xiàn)自己詞窮了。
車子在律所大樓前停下。
“到了?!崩顣x曄說。
陸今禾解開安全帶,低聲道:“謝謝?!?/p>
她的手剛搭上車門把手,李晉曄的聲音再次響起,低沉而清晰:
“陸今禾?!?/p>
她動作一頓,沒有回頭。
“研討會是真的,學術交流也是真的。”他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不疾不徐,“但想見你,和你一起吃頓飯,送你回家——”
他頓了頓,語氣里帶著一種不容錯辨的鄭重。
“這些,是我的私心?!?/p>
陸今禾的脊背瞬間繃直了,握著門把的手,指節(jié)微微泛白。
車廂內(nèi),古典樂依舊在流淌。
她沒有回應,也沒有回頭,幾乎是有些倉促地推開車門,逃也似地下了車。
直到走進電梯,密閉的空間里只剩下自己,陸今禾才靠在冰涼的轎廂壁上,緩緩吐出一口灼熱的氣息。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滾燙的臉頰,又想起他最后那句話。
“這些,是我的私心。”
那么坦蕩,那么直接,將她找的所有借口,徹底擊碎。
電梯數(shù)字不斷跳躍。
陸今禾看著鏡面轎廂里那個眼神慌亂、面若桃花的自己,忽然意識到——她好像,并不討厭他的這份“私心”。
甚至,那悄然滋生的、名為心動的藤蔓,早已在不知不覺中,纏繞上了心臟,勒得她呼吸困難,卻又……甘之如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