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卷著初秋的涼意，吹得天臺晾衣繩上的襯衫輕輕晃。

沈硯靠著欄桿，指尖夾著支沒點燃的煙，目光落在遠處模糊的城市輪廓上，像在看一團化不開的霧。

林晚舟端了兩杯熱可可過來，遞給他一杯：“剛熱的，加了奶。”

他接過杯子，指尖觸到溫熱的杯壁，才慢慢開口：“我爸媽走那年，我才十四?！?/p>

聲音被風刮得有些散，“車撞得稀碎，新聞里說‘意外’，但叔公把我拉到祠堂，說我爸擋了別人的路——現(xiàn)在想想，哪是什么意外?！?/p>

林晚舟捧著杯子沒說話，看著他喉結(jié)滾動。

“叔公說要養(yǎng)我，把我接到老宅?！?/p>

沈硯笑了聲，帶著點自嘲，“那哪是養(yǎng)，是看犯人。他讓我學商學權(quán)術(shù)，把我塞進各種飯局，逼著我跟那些老狐貍喝酒。有次我喝到胃出血，他在病房外跟人打電話，說‘這小子總算有點用了’?！?/p>

熱可可的甜香混著風里的涼意，林晚舟輕聲道：“被人攥著往前走的滋味，確實不好受?！?/p>

沈硯側(cè)頭看她：“你呢？之前說‘失去過重要的人’——是家人？”

她指尖在杯沿劃了圈，避開他的目光：“算吧。以前總覺得他們會一直在，直到某天回家，鑰匙轉(zhuǎn)不動鎖孔，才發(fā)現(xiàn)連告別都沒機會說。”

她沒說那些人是被“暗影”組織滅口的，沒說自己藏在衣柜里，聽著外面的槍聲發(fā)抖，只輕輕加了句，“所以后來遇到事，總想著靠自己，別人的手伸過來，第一反應是躲?！?/p>

沈硯把沒點燃的煙扔到風里，看著它被吹得翻滾著墜下樓：“我以前也躲。叔公讓我去跟地產(chǎn)商賠笑臉，我寧愿翻墻跑出去淋雨。

但后來發(fā)現(xiàn)，躲是躲不過的——他捏著我爸媽的案子，捏著沈家的名聲，我不低頭，他就敢把我爸媽的‘意外’寫成丑聞。”

“那現(xiàn)在呢？”林晚舟抬頭看他，“還覺得被捏著嗎？”

“不了。”

他望著遠處亮起來的燈火，眼神亮了點，“上次你擋在我前面，跟周明對峙的時候，我忽然覺得……好像不用總繃著勁了?！?/p>

他笑了笑，“以前覺得撐不下去時，總想起我媽說的‘天臺能看到星星’，現(xiàn)在站在這兒，倒真覺得比老宅的天井敞亮?！?/p>

林晚舟跟著笑了，熱可可的溫度暖到手心：“我家以前也有天臺，我媽總在那兒種向日葵，說‘抬頭就能看到光’。后來……天臺塌了一半，花也枯了?！彼D了頓，“但現(xiàn)在站在這兒，倒像看到新的花要長出來了?！?/p>

風把兩人的影子吹得晃，誰都沒再說話。

遠處的霓虹映在杯壁上，像揉碎的星星，沈硯沒問她沒說完的話，她也沒追問他叔公的具體手段。

有些傷口不必全揭開，能在晚風里共享一段沉默，知道對方懂那份“失去”的重量，就夠了。

沈硯忽然碰了碰她的杯子：“敬……還能看到星星的天臺?！?/p>

“敬還能再種花的地方?！?/p>

林晚舟輕輕撞回去，可可的甜混著暖意漫開來，像給心里那片荒蕪的地方，悄悄撒了把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