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殿內(nèi),柔和的燭火搖曳著暖光,錦覓捂著鼻子,仰頭躺倒在床上,整個人深深地陷進柔軟蓬松的床褥里,仿佛要將自己藏進這溫柔鄉(xiāng)中。方才潤玉沐浴后的模樣太過勾人,她只覺得心跳如擂鼓,生怕自己不爭氣地流出血來,那可就太丟人了。
“怎么了,可是有何不妥?”潤玉見她這般動作,微微蹙了蹙眉,隨手將敞開的衣領(lǐng)拉好,漆黑如墨的眼眸中滿是關(guān)切,無聲地望向她。
錦覓緩緩搖了搖頭,努力定住有些飄忽的眼神,與潤玉艱難對視。此刻,她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沒皮沒臉的想法,目光肆無忌憚地在潤玉身上打量著,越看越覺得歡喜——她的眼光可真好??!竟挑了這么一個天上地下,頂頂好看的夫君。想著想著,嘴角便不受控制地揚起,發(fā)出“咯咯”的笑聲。
“什么事這般高興?”潤玉見她笑得開懷,眉眼也跟著柔和起來,在床邊自然地坐下,眼中蕩漾著寵溺的笑意,輕聲詢問。
錦覓抱著被子,像只活潑的小兔子般,往床鋪里面滾了滾,聲音里帶著幾分得意:“我覺得我選夫婿的眼光真好。”
“嗯?!睗櫽翊浇枪雌?,并未否認,隨即又溫柔地補充道,“我的眼光也向來很好?!彼恼Z氣篤定而深情,仿佛選中錦覓,是他此生最得意的事。
原以為二人會你一言我一語地相互夸贊下去,可錦覓卻突然可恥地沉默了。她的笑容漸漸淡去,眼神中閃過一絲愧疚與憐憫。在她心里,潤玉怕是年紀輕輕便“老眼昏花”得徹底,否則怎么會挑中自己這樣一個,從頭到腳將他“綠”了個遍的人,還能如此沾沾自喜?想到這兒,她忍不住在心底嘆了口氣——哎,真是有點可憐他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倆一個稀里糊涂“喜當娘”,一個不明不白“喜當?shù)保菜闶峭∠鄳z,可悲可嘆。
頂著錦覓那滿含憐愛的眼神,潤玉心中雖有些疑惑,卻并未多問。他只是靜靜地取來一塊干凈的帕子,微微俯身,動作輕柔又熟練地開始擦拭她的頭發(fā),仿佛之前已做過無數(shù)遍這般親密的事。
“哪里用得著這么麻煩,隨便施個法訣就行了?!卞\覓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她向來是個大大咧咧、不拘小節(jié)的人,這種細致入微的照顧反而讓她有些不習慣。更何況,璇璣宮里仙娥眾多,除了離珠,還有不少人能做這些事,哪里用得著潤玉親自動手?她胡亂地甩了甩頭,不肯好好配合。
可潤玉卻執(zhí)著得很,對他來說,能為錦覓做這些小事,是一種難得的幸福。他耐心地擦干她的頭發(fā),又倒了些許帶著淡淡桂花香的頭油在掌心,小心翼翼地抹在她的發(fā)絲上。錦覓的頭發(fā)極好,烏黑濃密,如上好的綢緞般光滑柔軟,握在掌心里,觸感細膩得讓人留戀。潤玉輕柔地撫弄著,直到自己身上也沾染上她的氣息,才戀戀不舍地停了手。
此時的錦覓,早已將自己裹在層層疊疊的被子里,整個人看起來笨拙又滑稽,像個圓滾滾的蠶繭。
“要歇下了么?”潤玉隨手施了個法訣,弄干了自己的濕發(fā)。他面上一派平靜,可掌心卻微微沁出了汗。到了此刻,他才真切地感受到一絲緊張——畢竟,與錦覓同榻而眠,是他期待已久,卻又忐忑不安的事。
錦覓有些訕訕的,白天她睡得太多,此刻精神好得過分,無論如何都沒有睡意。她偷偷瞥了眼潤玉,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潤玉將她的局促看在眼里,唇角勾起一抹溫柔的弧度。他俯身拿起錦覓之前塞進枕頭下的那本小冊子,善解人意地說道:“若是睡不著,我念書給你聽?!?/p>
錦覓眼巴巴地瞅著自己的寶貝小冊子,心中暗暗祈禱,希望潤玉一會兒不要太生氣。那冊子里面的內(nèi)容,她心里可清楚得很。
潤玉并未讀懂她眼中的忐忑,只是低頭隨意翻看起來??稍酵蠓?,他的臉色便愈發(fā)凝重,眉也緊緊皺了起來。
“覓兒?!睗櫽窈仙蟽宰?,眼神中滿是不贊同地看著她。
錦覓緊緊抱著被子,睜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可憐巴巴地回望著他,仿佛自己全然不知做錯了什么。
看著她這副模樣,潤玉哪里還生得起氣來?語氣不自覺地軟了下來:“日后莫要再看這些書了?!逼鸪?,他只當這是本普通的雜書,卻沒想到后面的內(nèi)容如此露骨。露骨也就罷了,關(guān)鍵這書講的竟是兩個男人之間的故事……錦覓本就涉世未深,什么都不懂,若是再被這些書影響,那還得了?
想到這兒,潤玉的俊臉沉了下來,聲音也變得低沉而嚴肅:“不許再看了。”說著,便要將冊子收走。
“不行!”錦覓急得直呼,“家門不幸”。這冊子她才剛翻開沒幾頁,正看到興頭上,哪里肯輕易放手?一時又氣又急,口不擇言地說道:“狐貍仙將此書贈與我,你做侄子的憑什么說拿就拿走?!鞭D(zhuǎn)眼間,便將罪魁禍首賣了個一干二凈。
潤玉沉默著將冊子塞進袖中,語氣平淡卻不容置疑:“叔父那里自有我去說?!彼睦锴宄?,狐貍仙從前送了錦覓不少書,只是不知道都被她藏在了哪里。如今這一本突然出現(xiàn),想必是被她帶到了璇璣宮。
“這本我真不曾看過,我嫌它畫工粗糙拙劣?!卞\覓見潤玉板起臉的樣子,心中有些害怕,連忙坦白。天地可鑒,她真的還沒來得及看那些春宮圖的內(nèi)容。
潤玉微微一怔,不動聲色地“嗯”了一聲,視線再次落在藏冊子的袖口,淡淡道:“其實看過也無妨?!?/p>
錦覓心中警鈴大作,她篤定潤玉這是在詐自己。于是,她伸手將冊子推回去,一臉堅定:“不,我不看。”仿佛在向組織表明決心,自己絕對經(jīng)得起考驗。
潤玉不再多說什么,可錦覓卻暗中留意著他的臉色,生怕他又從自己房中翻出什么“十八禁”的東西?;艁y之下,她連忙將殿內(nèi)的燈一一熄滅。
“我忽然覺著有些困乏,想歇了?!卞\覓含含糊糊地說了一句,便躺了下去,用被子蒙住了頭。
潤玉并未多想,只當孕婦本就容易疲乏。他伸手將她搭在腰間的被子仔細蓋好,聲音溫柔:“睡吧。”
可真的躺下后,錦覓卻又開始心虛。其實她根本毫無睡意,只是不敢面對潤玉。她仰頭看著坐在床邊的高大身影,輕聲問道:“你不睡么?”
潤玉俯身,在她面頰上落下輕輕一吻,見她并未躲避,心中滿是歡喜,隨即將她攬入懷中,眼中凝著化不開的柔情:“折子還未批完?!闭劶肮?,他向來言簡意賅。
錦覓這才意識到,當天帝竟如此辛苦。相比之下,自己這個天后,每日無所事事,倒真像只微不足道的蟲蟻。她心中不由得生出幾分愧疚,甚至還裝模作樣地暗自反省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