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踉蹌著,走向不遠(yuǎn)處掉落在黑色巖石上的銅鈴。每一步,都仿佛踩在燒紅的烙鐵上,胸口的石心沉重地搏動著,每一次跳動都牽扯著全身的傷痛。他彎腰,用顫抖的、沾滿血污的左手,艱難地?fù)炱鹆四侵灰琅f散發(fā)著溫潤清光的銅鈴。
鈴身冰涼,觸手的瞬間,一股熟悉的暖流再次涌入身體,稍稍驅(qū)散了那刺骨的冰冷和絕望。銅鈴清光流轉(zhuǎn),仿佛在無聲地安撫著他。
就在這時!
“嗡……”
一聲極其微弱、仿佛隨時會熄滅的靈魂傳音,斷斷續(xù)續(xù)地傳入青禾的腦海。那聲音……赫然來自那暗紅魔龍光柱的方向!是石將軍!他竟然還有一絲殘念未滅!
“……陣……眼……碎……心……引……鈴……合……”
聲音模糊不清,充滿了極致的疲憊和即將消散的空寂,仿佛風(fēng)中殘燭。
陣眼?碎心?引鈴合?
董青禾猛地抬頭,望向那貫穿天地的暗紅光柱核心!石將軍的殘念在指引他!那妖龍殘魄和毀滅怨煞的核心,就在光柱之中!而破局的關(guān)鍵……碎心?是讓他……碎掉自己胸中這顆融合了石將軍最后力量的心臟?然后用銅鈴……引導(dǎo)這股力量?
這無異于自殺!碎心豈能活命?
然而,看著那滾滾而來、即將吞噬整個藁城的死亡黑潮,看著那光柱中隱約傳來的妖龍玄塵愈發(fā)強(qiáng)大的邪惡氣息,看著這被謊言和犧牲浸染了七百年的破碎山河……
董青禾握緊了手中的銅鈴。冰涼與溫?zé)峤豢棥?/p>
他低下頭,沾滿血污的右手,緩緩地、卻無比堅定地,按在了自己劇烈跳動、沉重如山的胸口。那里,是石心所在,是先祖最后的烙印,是無數(shù)被禁錮七百年的英魂最后的執(zhí)念。
碎心,引鈴,合……
他緩緩閉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再睜開時,眼中再無迷茫,只剩下一種近乎殉道者的平靜與決絕。
他舉起右手,緊握成拳。拳頭之上,那融入了他血脈的石心之力開始瘋狂匯聚,幽藍(lán)的光芒再次亮起,這一次,帶著一種毀滅自身、玉石俱焚的狂暴!
然后,他對著自己那沉重跳動的心臟位置,用盡全身的力氣,狠狠一拳砸下!
噗——!
沒有骨骼碎裂的聲音。只有一種靈魂被撕裂般的劇痛瞬間席卷全身!董青禾眼前一黑,一口滾燙的鮮血狂噴而出!他清晰地感覺到,胸口那顆冰冷沉重的石心,在自己蘊(yùn)含了全部石心之力的拳鋒下,如同琉璃般……碎裂了!
一股龐大到無法想象、冰冷而狂暴的能量,混合著石將軍最后的悲愴、守護(hù)的執(zhí)念、七百年的不甘與憤怒,如同被引爆的火山,猛地在他胸腔內(nèi)炸開!毀滅性的力量瞬間就要將他的身體撕成碎片!
就在這意識即將徹底沉入黑暗、身體即將崩解的瞬間!
“叮鈴鈴——?。?!”
他左手緊握的銅鈴,仿佛感應(yīng)到了主人的決絕和那爆發(fā)的毀滅性能量,自發(fā)地、前所未有地劇烈震響!清越的鈴聲如同開天辟地的第一縷光,瞬間壓過了洞窟的咆哮和光柱的轟鳴!
一股龐大、溫和、純凈、充滿了古老生命氣息的暖流,如同母親的懷抱,從銅鈴中洶涌而出!這股暖流瞬間包裹住董青禾即將崩碎的身體,更精準(zhǔn)無比地捕捉、引導(dǎo)著那從他碎裂心臟中爆發(fā)出的、狂暴冰冷的石心毀滅之力!
冰冷與溫暖,毀滅與生機(jī),守護(hù)與犧牲……兩股性質(zhì)截然相反、卻同樣磅礴浩瀚的力量,在銅鈴清光的引導(dǎo)下,并未相互湮滅,而是開始了一種玄奧無比的……融合!
董青禾的意識在無邊的痛苦和奇異的暖流中沉浮。他感覺自己仿佛化作了大地的一部分,沉重的石心之力融入泥土,冰冷的悲愴被溫暖的生機(jī)撫慰。又仿佛化作了那銅鈴本身,清光流轉(zhuǎn),滌蕩著世間的污穢。碎裂的心臟并未消失,反而在銅鈴那古老生命力量的滋養(yǎng)下,與那爆發(fā)的石心之力、自身的血脈,開始了一種更深層次的……重塑!
一個全新的、跳動著幽藍(lán)與月白交織光芒的“心”,正在他破碎的胸膛中,緩緩凝聚雛形!
而就在這生死蛻變、力量融合的關(guān)鍵時刻,那滾滾而來的死亡黑潮,已經(jīng)蔓延到了洼地的邊緣,帶著吞噬一切的毀滅氣息,朝著閉目重塑的董青禾,洶涌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