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撲入那片堆積著廢棄物的陰影角落,速度快得只在視網(wǎng)膜上留下一道模糊的灰影。沒有腳步聲,只有衣角摩擦空氣帶起的、細微到幾乎不存在的風(fēng)聲。
“誰?!”
他那聲低沉的喝問,如同冰冷的鐵釘,狠狠楔入死寂的通道墻壁。
幾乎就在他撲出的同一剎那,我身后那片昏暗中蟄伏的黑影猛地彈起!動作迅捷得如同受驚的野貓,帶著一種職業(yè)性的、不容置疑的爆發(fā)力,毫不猶豫地朝著T字路口那條光線最黯淡、仿佛通向深淵的右側(cè)通道沖去!
黑影掠過之處,帶起一陣微弱的氣流?;椟S的應(yīng)急燈光在他身上一閃而過,勾勒出一個瘦削、穿著深色衣物的男性輪廓——極其短暫,卻足以讓我捕捉到兩個關(guān)鍵細節(jié):他后頸處剃得很短的頭發(fā)茬,以及他深色夾克袖口下方,一閃而過的、似乎是警服制式襯衫的淺藍色袖口!
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淇??!
難道是……小林?!那個剛才還癱在解剖室墻角、精神瀕臨崩潰的助手?!
不可能!時間根本對不上!他怎么可能繞過我們,提前埋伏在這里?除非……解剖室里那個小林……也是假的?!這個念頭帶來的寒意瞬間凍結(jié)了我的血液。
老王顯然也看到了那個輪廓和袖口。他撲到紙箱堆旁的動作猛地一頓,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閃過一絲……驚愕?緊接著是更濃重的、如同實質(zhì)的殺意!他沒有去撿地上那個剛才發(fā)出聲響的小物件(此刻看清了,確實是一枚閃著微弱金屬光澤的警用紐扣?。?,而是毫不猶豫地擰身,雙腳在地面猛地一蹬,整個人如同離弦之箭,朝著黑影消失的右側(cè)通道狂追而去!
他的動作不再是之前那種無聲的鬼魅,而是帶著一種近乎撕裂空氣的狂暴!身體以一種超越人類關(guān)節(jié)極限的姿態(tài)扭曲、發(fā)力,速度快得驚人,瞬間就拉近了與前方黑影的距離!那絕不是一個普通“線人”能擁有的速度和爆發(fā)力!
“站??!”老王的聲音嘶啞變形,不再是之前的平淡,充滿了某種被冒犯的暴怒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急迫?
前方的黑影似乎也察覺到了身后追來的恐怖速度,身形猛地向通道一側(cè)的墻壁貼靠,試圖利用一個堆放著廢棄消防水帶的凹角進行閃避和反擊!
機會!
身體的本能先于混亂的思考做出了反應(yīng)。我沒有絲毫猶豫,甚至來不及去想那個黑影究竟是誰、是敵是友,老王展現(xiàn)出的非人力量和那份刻骨的殺意就是我行動的唯一指令——絕不能讓他抓住那個跟蹤者!那可能是唯一能撕開這詭異迷霧的線索!
“這邊!”我沖著老王追去的方向猛地低吼一聲,聲音在狹窄通道里激起回響。同時,我腳下發(fā)力,整個人卻朝著T字路口的左側(cè)通道——那扇掛著“設(shè)備層”牌子的厚重防火門——全力沖刺!
我的吼聲和突然反向的沖刺,果然讓追到凹角處、即將抓住黑影的老王身形猛地一滯!他那雙冰冷的眼睛瞬間掃向我,里面翻涌著被愚弄的暴怒和一絲……難以置信?他似乎沒料到我會在這個關(guān)頭選擇“逃跑”,而且逃向一個未知的方向。
就是這電光火石間的遲疑!
“砰!”
一聲悶響伴隨著一聲壓抑的痛哼從凹角處傳來!那個黑影顯然沒有束手就擒,在老王分神的瞬間進行了激烈的反抗!黑暗中看不清具體發(fā)生了什么,只聽到重物撞擊墻壁的聲音和肢體快速扭打的摩擦聲。
老王被纏住了!哪怕只是極其短暫的瞬間!
我頭也不回,所有的力量都灌注在雙腿上,沖向那扇緊閉的防火門。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沖破肋骨??诖锏慕饘倥齐S著奔跑劇烈晃動,冰冷的棱角一下下硌著我的大腿,像死神的倒計時鐘擺。2025/06/17。三天后?;蛘摺驮谙乱幻耄?/p>
身后的打斗聲如同催命的鼓點。老王那非人的力量,解決一個普通人需要多久?十秒?五秒?
距離防火門還有不到十米!通道頂?shù)膽?yīng)急燈忽明忽滅,將我的影子在墻壁上拉長、扭曲、縮短,如同鬼魅起舞??諝饫飶浡F銹、灰塵和更深沉的、屬于地底深處的陰冷霉味。
五米!
身后傳來一聲清晰的、令人牙酸的骨裂聲!緊接著是人體沉重倒地的悶響!
我的心猛地一沉!結(jié)束了?!
“陳!默!”老王暴怒的嘶吼如同受傷野獸的咆哮,裹挾著濃烈的殺意,從身后通道的黑暗中滾滾而來!腳步聲再次響起,這一次,更加沉重,更加狂暴,帶著要將一切撕碎的決心!
三米!
我甚至能感覺到身后那股冰冷、帶著血腥味的勁風(fēng)!
拼了!
我用盡全身力氣,在沖刺到門前的同時,身體狠狠撞向那扇看起來沉重?zé)o比的防火門!肩膀傳來劇痛,但門……竟然沒有鎖死?!或者年久失修的門鎖早已銹蝕?!
“哐啷——!”
一聲刺耳的巨大金屬摩擦聲!防火門被我硬生生撞開一道僅容一人通過的縫隙!
一股遠比通道里更加陰冷、更加渾濁、混雜著濃重機油味、鐵銹味和某種……奇異臭氧味的空氣,如同冰水般撲面而來,瞬間灌滿我的口鼻!門后并非想象中的設(shè)備間,而是一片更加深邃、更加龐大的黑暗!只有極遠處,似乎有極其微弱的、閃爍不定的紅光,如同黑暗巨獸沉睡時微弱的心跳。
來不及細看!身后那沉重的、帶著死亡氣息的腳步聲已近在咫尺!
我毫不猶豫,側(cè)身擠進了門縫!
就在我身體完全沒入門后黑暗的瞬間——
“嗤啦!”
一股冰冷的、帶著撕裂力量的勁風(fēng),幾乎是貼著我的后腦勺和后背呼嘯而過!是老王的手!或者說,是他那足以撕裂鋼鐵的爪子!指尖刮擦到防火門內(nèi)側(cè)的金屬門框,發(fā)出令人頭皮發(fā)麻的尖銳刮擦聲,濺起幾點火星!
我猛地向前撲倒,順勢翻滾!冰冷的、布滿灰塵和油污的水泥地面硌得我生疼。
“砰?。?!”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整扇厚重的防火門被一股無法想象的巨力從外面狠狠撞上!巨大的聲浪在空曠的空間里瘋狂回蕩,震得我耳膜嗡嗡作響,連地面都在微微顫抖!門框周圍的墻壁簌簌落下灰塵。門上那個巨大的撞擊凹痕,在門外應(yīng)急燈透過門縫的微弱光線映照下,清晰得如同惡魔的烙??!
老王被擋在了門外!
但這扇門,又能擋住那怪物多久?
我劇烈地喘息著,肺部火辣辣地疼,口腔里滿是鐵銹和灰塵的味道。心臟在胸腔里瘋狂跳動,幾乎要炸開。我掙扎著從冰冷的地面上爬起,背靠著劇烈震動后緩緩歸于平靜的防火門,冰冷的金屬觸感透過薄薄的白大褂傳來,讓我打了個寒顫。
安全了……暫時。
但更大的恐懼攫住了我。這里是什么地方?
我抬起頭,努力睜大眼睛,試圖適應(yīng)這片濃稠得化不開的黑暗。
空間異??諘?、高聳。空氣冰冷刺骨,帶著濃重得令人作嘔的機油味和金屬銹蝕的氣息。遠處那點閃爍的微弱紅光,是這里唯一的光源,如同黑暗海洋中孤懸的燈塔,卻又透著一種不祥的詭異。
更讓我頭皮發(fā)麻的是聲音。
一種低沉、持續(xù)、如同巨大引擎在極遠處怠速運轉(zhuǎn)的嗡鳴聲,從四面八方、從腳下深處傳來,形成一種無處不在的背景噪音。在這片噪音之上,還夾雜著一些更細微、更難以捉摸的聲音:像是金屬管道熱脹冷縮發(fā)出的“咯吱”聲,像是什么液體在密閉管道中緩慢滴落的“噠…噠…”聲,甚至……隱隱約約,仿佛還有極其微弱的、斷斷續(xù)續(xù)的、如同信號干擾般的電子雜音?
這里絕不是普通的設(shè)備層!市局地下,怎么會有如此龐大、如此詭異的空間?!
老王口中的“老朋友”,那個“對時間很有研究”的存在,難道就在這里?
口袋里的金屬牌依舊冰冷沉重,貼著我的大腿。03157。2025/06/17。倒計時在繼續(xù)。
門外,死寂無聲。老王似乎停止了撞擊。但這無聲的等待,比剛才的狂暴撞擊更讓人窒息。他在等什么?等我自己崩潰?還是……等這扇門自己打開?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背脊離開冰冷的門板,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動了一步。腳下似乎踩到了什么東西,發(fā)出“咔噠”一聲輕響。
我低頭,借著遠處那點微弱閃爍的紅光,勉強看清——
腳下散落著一些工具。一把銹跡斑斑的巨大管鉗,幾個滾落的、同樣銹蝕的金屬齒輪。而剛才被我踩到的,是一個半埋在灰塵里的……老式懷表?
我彎腰,忍著灰塵和冰冷,將它撿了起來。黃銅外殼,玻璃表蒙已經(jīng)碎裂,指針早已停止轉(zhuǎn)動,凝固在一個永恒的時刻。表殼背面,似乎刻著模糊的花紋。
這懷表……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它和老王說的“老朋友”有關(guān)嗎?
就在這時——
“滋啦……滋啦……”
一陣突兀的、尖銳刺耳的電流雜音,猛地從那閃爍紅光的遠處黑暗中炸響!聲音大得蓋過了背景的嗡鳴!
緊接著,一個沙啞、扭曲、如同老舊收音機信號不良時發(fā)出的、斷斷續(xù)續(xù)的聲音,強行刺破了這片詭異的死寂,帶著一種非人的冰冷和空洞,在整個空間里回蕩開來:
“時……間……的……囚徒……你……終……于……來……了……”
聲音的源頭,似乎正是那點閃爍的紅光所在!
那是什么東西?!
一股比面對老王時更加原始、更加深邃的恐懼,瞬間攫住了我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