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破曉,淡青色的天空還鑲著幾顆稀落的殘星。
空氣里滿是雨后熏蒸出來的草木清香,被細細的風(fēng)一卷,就落進了沈晏坐的木窗邊。
耳邊雖是清脆悅耳的鳥叫聲,但沈晏的心卻怎么也靜不下來。
和眾多的穿書者一樣,沈晏也趕了一把熱潮,穿進了一本角色和他同名的熱門瑪麗蘇小說里。
但悲慘的是,他穿進來的角色是個出場加起來都沒超過三次的炮灰。
剛開始時,沈晏給了自己兩巴掌想告訴自己,這絕對是夢,而不是現(xiàn)實。
可當(dāng)兩個耳光同時落下時,他就不得不接受現(xiàn)實了。
“將軍現(xiàn)在可要囑咐劉總管備馬車?”一句輕盈的女聲在門口傳來,隨著話音的落下,沈晏也下意識轉(zhuǎn)身回看。
只見那丫鬟身著一件粉色的宮裝,裙角系著一根白玉腰帶,袖口上繡著一些小朵的淡紫色的無名花。
低垂鬢發(fā)斜插著白色簪子,這樣的裝束不說多醒目,倒也算是清秀。
能進出原主房內(nèi)的丫鬟,沈晏一頓思忖,心中有了點數(shù)。
應(yīng)是貼身侍女——翠兒。
雖然原主在劇情里是個炮灰,但這并不能妨礙他的身份和地位。
試問誰能相信,一個炮灰在這本幾乎到處都是槽點的瑪麗蘇文里竟然能成為名氣極高,富甲一方的將軍。
也不知是不是作者寫文的時候有什么心事,否則憑這樣的身份,這樣的地位,這樣的相貌,原身怎可能成為才出場三章的路人甲?
沈晏心下嘆息,面上卻不顯半分,淡定的問:“還有多久上早朝?”
雖然不知道接下來情況如何,但根據(jù)沈晏多年來看書的經(jīng)驗,跟著小說情節(jié)走,絕對沒錯。
聞言,翠兒果然毫無懷疑地回道:“回將軍,還有一柱香?!?/p>
一炷香。
什么?一炷香?
“快備馬車!”
———悲催。
意識到快要誤了上朝時機的沈晏一邊快馬加鞭,一邊為自己的命運嘆了口氣。
沒想到啊沒想到,換了個世界,自己還是逃不過打工人的命運。
塵土飛揚間,乾清宮便已在眼前。
作為裴頌今——裴頌今,第一次出場的地方,這乾清宮自然裝修得極其豪華。
宮殿主體由一百六十根楠木筑成,雕鏤細膩的漢白玉桿作臺基,而上好的瓷玉鋪造的地面,被明光一點,就閃耀著溫潤的光芒。
柱頂,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飛檐上,鳳凰展翅欲飛,碧瓦朱楹,檐牙摩空,盡顯皇家貴氣。
裴頌今高坐于寶座之上,身著九龍黃袍,頭戴冕旒,不怒自威。
他下方站著幾位大臣,正恭敬地向他稟報著國事。而在殿外,一群侍衛(wèi)筆直地站立著,一動不動,如同一尊尊雕塑。
沈晏兢兢戰(zhàn)戰(zhàn)地低頭站了一個時辰,身子早已酸痛不已。
這簡直比高中的軍訓(xùn)還要折磨人。
“不知沈?qū)④娙绾慰创耸??”坐在皇位上的少年帝王對著沈晏頷首詢問。
忘了,上朝還有來自領(lǐng)導(dǎo)的突擊檢查。
“末將認為……”沈晏清了清嗓子,用余光小心瞥著裴頌今的臉色,猶豫開口:“此事但憑皇上決斷。”
話雖是這么說,但沈晏心里還是無語凝噎。
這還要問他怎么看,他能怎么看?他總不能開口就說用A方案能復(fù)用公司已有優(yōu)勢,可快速推動落地吧?
———分分鐘被當(dāng)成神志不清之人拖出去關(guān)起來。
而站在不遠處的陸輕舟聽到這溜須拍馬的話,唇角薄涼,眼神里又多了一份鄙夷。
長年混跡職場的打工人對周圍的氣氛變化有種天然的警覺性。
對于對方的不屑與敵意,沈晏心中雜然,但面上卻不敢顯露半分。
原著中曾寫過,原身和陸輕舟的關(guān)系一直都不大好,幾乎從第一章開始,倆人就是死對頭。
雖說現(xiàn)在這具身體外殼未變,但里面已經(jīng)換了芯子,怎得說沈晏也不會主動招惹霉頭。
而且。
在原著里,這位陸家長子的戲份可比他這個炮灰的次數(shù)多多了。
沈晏默默看了一眼陸輕舟身上具有極高身份象征的紋玦。
金玉相連,玲瓏透彩光,云紋也一直延伸到轉(zhuǎn)角處。
真真是貴族中的頂梁柱,王公子弟里的常青樹。
跟他叫板可是難事,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可因此小事斤斤計較。沈晏在心中默默念叨起來。
端坐殿中的裴頌今臉色未變,只是輕飄飄地吐出一句:“沈?qū)④娬f笑了,朕剛登基不久,有許多事自然是要聽取眾愛卿的提議。”
聽意見?
他不信。
裴頌今就等于現(xiàn)代的老板,老板開口說的話你要是真信了,那你還不如早點回家洗洗睡。
朝廷內(nèi)的其余官員也都難得默契的不作聲,畢竟解決天災(zāi)這種棘手的問題,一時半會也解不出好意見。
此時此刻,裴頌今的表情有些微凝滯,饒是沈晏眼皮子再深,也未從中看出什么。
“沈?qū)④娔耸情_國第一大將,對我大康王朝有力,朕自然不會責(zé)怪?!?/p>
低沉的聲音傳來,裴頌今似乎也知問不出什么來,褫了此問。
此刻偌大的宮殿內(nèi),雖有著烏泱泱的一眾人,卻顯得異常安靜。
每個官員臉上的神情都大差不差,只想著如何處理此事。
而就在眾人束手無策之時,陸輕舟卻開了口。
“啟奏陛下,臣以為可采用畎畝法。”陸輕舟淡淡啟唇。
蔑視的瞥了低著頭的沈晏,又不緊不慢地開口:“其一,在旱災(zāi)臨近的地方,讓百姓將作物種在溝中,而不種在壟上……”
“其二……”
一番言論下來說得頭頭是道,不僅解決了天災(zāi)人禍,更解放了下朝的時辰。
一時間,裴頌今朝臣都紛紛點頭,頷首贊賞。
在一片恭維聲中,上朝也逐漸到了尾聲。
下晝時的萬物都燙了金似的,在原來各種顏色的表層,濃濃地染上了一抹橙黃,并且反射出道道炫目的光輝。
隨著長安街絡(luò)繹不絕的人流,和熙熙攘攘的叫賣聲,沈晏也乘著馬車返回了院子。
應(yīng)天府院外粉墻環(huán)護,綠柳周垂,三間垂花門樓,四面抄手游廊。院中甬路相銜,山石點綴。
五間抱廈上懸“應(yīng)天府”匾額,整個院落是道不盡的富麗堂皇,雍容華貴。
而沈晏的臥房便坐落在這東北處,后院有大株梨花兼著芭蕉,搭一白石板路跨在沁芳溪上。
富雅互襯,相得益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