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平穩(wěn)地駛?cè)胛夜⑺诘母邫n小區(qū)。在樓下停穩(wěn)。
司機迅速下車,為我拉開車門。清冽的晚風灌入車廂。
“謝謝。” 我低聲對司機說,拿起包準備下車。眼角的余光瞥見邊伯賢,他依舊靠在后座,側(cè)臉對著我,似乎沒有要動的意思。
就在我一只腳邁出車門的瞬間,他的聲音忽然響起,低沉地,清晰地穿透了晚風:
“金知鳶?!?/p>
我的動作頓住,心臟像是被那聲音輕輕捏了一下。我扶著車門,微微側(cè)身回頭看他。
他依舊維持著那個姿勢,沒有轉(zhuǎn)頭,目光落在前方車窗外濃重的夜色里。側(cè)臉的線條在昏暗的車廂燈光下顯得有些模糊,唯有那緊抿的唇線透著一絲難以言喻的緊繃感。
沉默了幾秒。晚風吹動他額前幾縷碎發(fā)。
“《長河落日》…” 他再次開口,聲音比剛才更低,帶著一種生硬的、似乎極不習慣的緩和,“劇本,明天發(fā)給我?!?/p>
我愣住了。像是沒聽清,又像是巨大的驚愕攫住了呼吸。他…他剛才說什么?劇本…發(fā)給他?
他像是耗盡了耐心,終于側(cè)過臉,目光沉沉地看向我。那雙深海般的眸子里,不再是一片冰封的漠然,而是翻涌著一種復雜的、難以解讀的情緒。有審視,有依舊存在的強硬,但似乎…還夾雜著一絲極淡的、幾乎無法捕捉的…妥協(xié)?
“評估風險,” 他生硬地補充道,語氣卻不像之前那樣斬釘截鐵,反而帶著一種奇怪的、欲蓋彌彰的意味,“需要完整的劇本。不是簡報?!?/p>
晚風吹拂著我的發(fā)絲,也吹拂著我混亂的心緒。他看著我的眼神,固執(zhí)地停留在我的臉上,似乎在等待一個確認,又像是在確認什么別的東西。
巨大的、不真實的狂喜像氣泡一樣從心底深處咕嘟咕嘟地冒出來,瞬間沖散了之前的委屈和憤怒。他甚至…沒有說“可以接”,只是說…要劇本?評估風險?
但這已經(jīng)是破天荒的讓步!是冰山上裂開的第一道縫隙!
“好?!?我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輕顫,卻異常清晰,甚至染上了一點點明亮的色彩,“我明天一早就讓薇姐發(fā)給你?!?/p>
他看著我臉上那瞬間明亮起來的神色,深海般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東西飛快地掠過,快得抓不住。他極快地移開視線,重新望向窗外濃重的夜色,只留下一個冷硬卻似乎不再那么遙不可及的側(cè)影,喉嚨里發(fā)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嗯?!?/p>
“謝謝。” 我輕聲說,這次的道謝,似乎帶著一點不同的意味。不等他再有任何反應,我轉(zhuǎn)身下了車,腳步帶著一種劫后余生般的輕快。
車門在身后關(guān)上。賓利慕尚悄無聲息地滑入夜色。
我站在原地,晚風吹拂著臉頰,帶著涼意,心口卻像是揣著一只剛剛解凍、開始蹦跳的小兔子。手腕上,似乎還殘留著一點被他扣住時留下的、微弱的、滾燙的錯覺。
抬起頭,公寓樓溫暖的燈光在夜色中亮著。我深吸一口氣,冰涼的空氣涌入肺腑,帶著一種奇異的清醒和…微弱的、幾乎不敢確認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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