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鈴準時在十點響起。我早已收拾妥當,一身淺杏色的絲質(zhì)襯衫配米白色闊腿褲,簡約舒適。
門外站著一位穿著深色制服、笑容恭敬的中年司機?!敖鹦〗?,夫人讓我來接您。”
車子駛向城南。越靠近竹溪,道路兩旁的綠意愈濃。最終,車子在一片翠竹林掩映的白墻黛瓦前停下。古樸的木質(zhì)牌匾上,用遒勁的字體寫著“聽竹軒”。
竹溪潺潺,竹影婆娑?!奥犞褴帯背ㄜ幚锊锜熝U裊,氣氛原本寧靜愜意。
“知鳶,你也看看,有沒有合眼緣的?”蘇韻笑著指向茶臺旁小幾上幾把精致的紫砂壺,“挑一把喜歡的,就當阿姨送你的見面禮。”
“蘇阿姨,這太貴重了…”我連忙擺手。
“哎,見外了不是?”蘇韻嗔怪道,“一把壺而已,投緣最重要。云舒這里的壺,都是有靈性的。”她轉(zhuǎn)向身邊氣質(zhì)溫婉的朋友,“云舒,你說是不是?”
云舒含笑點頭:“是啊,金小姐不必拘束。喜歡哪一把,拿起來細細感受一下,壺也是有緣法的?!?/p>
盛情難卻。我的目光在幾把風格各異的壺上游移,最終落在一把小巧玲瓏的“蓮子水平壺”上?!斑@把…看起來挺別致的。”我指了指。
“金小姐好眼光!”云舒眼睛一亮,“這把‘蓮子水平’是位年輕女陶藝師的作品,難得的是這份清新靈動的意趣?!彼⌒牡貙剡f給我,“來,上手感受一下?!?/p>
我雙手去接,壺身溫潤細膩的觸感傳來?!班牛指泻芎?,很舒服?!蔽矣芍缘?。
就在我準備將壺放回托盤時,指尖一個微小的失力——
“?。 斌@呼脫口而出。
“啪嚓——!”
清脆刺耳的碎裂聲驟然撕裂寧靜!
蓮子水平壺從我指尖滑脫,重重砸在水磨石地面上,瞬間四分五裂!
敞軒內(nèi)一片死寂。
我僵在原地,臉色煞白,雙手還維持著捧壺的姿勢,巨大的驚恐和難堪瞬間將我淹沒。“對…對不起!云姨!蘇阿姨!我…我不是故意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眼淚洶涌而出。
“哎呀!”云舒心疼地蹲下身查看碎片,“可惜了…這把壺…”
“知鳶,”蘇韻的聲音帶著安撫,但眉頭微蹙,“別慌,人沒事就好。一把壺而已…”
“可是…”巨大的愧疚感壓得我喘不過氣,“這…這太貴重了…” 我哽咽著,語無倫次。
就在這時,一個低沉、冰冷、帶著強大壓迫感的聲音在敞軒入口處響起:
“怎么回事?”
我猛地抬頭,淚眼朦朧中,看到邊伯賢逆光站在門口。他顯然剛從正式場合趕來,深灰色西裝筆挺,臉色沉得嚇人。深海般的眸子掃過地上碎片,瞬間鎖定了狼狽不堪、滿臉淚痕的我,眼神銳利如冰刀。
“伯賢?你怎么來了?”蘇韻驚訝地問。
邊伯賢沒有回答母親。他大步走進來,徑直停在碎片前,居高臨下地看著。空氣凝固。
“我…我不小心…”我試圖解釋,聲音破碎,“壺…滑了…”
他緩緩抬起頭,沉沉的目光落在我臉上。那目光不再是冰冷審視,而是混雜著怒意、不耐和一種更深沉的復雜情緒,沉甸甸地壓下來。我咬緊下唇,身體微微顫抖,不敢再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