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來得急,青崖山七十二峰浸在乳白霧靄里。桑檎蹲在千年古松的橫枝上,道袍下擺滴滴答答落著水。這身偷來的玄天宗弟子服不太合身,領(lǐng)口硌得他直磨后槽牙。
同門來了。
藏在樹冠里的同門傳音入密。
山道盡頭轉(zhuǎn)出一襲白衣。瞿湫遐執(zhí)傘而行,傘面繪著水墨芙蓉,雨絲在傘沿織成晶亮簾幕。桑檎瞇起眼——這人連踩過泥水的靴面都不染塵埃,難怪教中老家伙們提起玄天宗首徒都恨得牙癢。
桑檎按計劃行事。
桑檎指尖凝出一點幽藍磷火。磷火分裂成七朵,悄無聲息飄向不同方位。這是噬心教秘傳的七煞鎖魂陣,專破名門正派的護體靈氣。
瞿湫遐突然停步。
桑檎呼吸一滯,卻見那人俯身拾起只濕透的雛鳥。傘面傾斜的弧度溫柔得刺眼,白衣修士竟用袖口替那扁毛畜生擦起羽毛。少年邪修看得心頭火起,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裝模作樣的偽君子!
桑檎動手!
七朵磷火同時暴漲。地面浮現(xiàn)血色陣紋,無數(shù)蒼白手臂破土而出,抓住瞿湫遐的衣擺就往地底拖。桑檎從樹梢一躍而下,袖中飛出十二道封魔符,卻在近身時被突然激發(fā)的劍氣絞得粉碎。
瞿湫遐噬心教的七煞陣?
瞿湫遐的聲音依舊平靜,傘尖卻已凝聚起令人膽寒的靈壓,
瞿湫遐閣下何必藏頭露尾?
桑檎咬破舌尖,一口血霧噴在陣眼。地底爬出的手臂瞬間暴漲,指甲變得烏黑尖利。這是他改良過的變陣——用自身精血喂養(yǎng)惡靈,代價是事后要疼上三天三夜。
玄天宗弟子瞿道友小心!
樹冠里突然竄出個穿玄天宗服飾的弟子,作勢要撲過去救人。桑檎心里冷笑,這招"李代桃僵"他們用過不下十次,那些名門正派到死都想不到,看似來救援的同門才是真正的殺招。
果然,瞿湫遐伸手去扶"同門"的瞬間,那假弟子袖中寒光一閃。淬了蠱毒的匕首離咽喉只剩半寸時,白衣修士突然側(cè)身,傘骨精準(zhǔn)擊中來襲者腕骨。
桑檎等的就是這一刻。
他像只真正的雨燕般掠過戰(zhàn)場,發(fā)間銀鈴在雨幕里蕩出迷魂的韻律。瞿湫遐轉(zhuǎn)身時,正對上少年邪修燦若星辰的眼睛——那瞳孔深處有血色漩渦在轉(zhuǎn)動。
桑檎看著我的眼睛呀,瞿師兄。
桑檎的聲音突然變得又甜又黏,虎牙輕輕咬住下唇,
桑檎青崖山的情蠱,總要配著噬心教的瞳術(shù)才夠味......
白衣修士的眼神開始渙散。桑檎趁機將人壓倒在泥水里,指尖撫過對方滾動的喉結(jié)。少年笑得像偷到油的小老鼠,湊在獵物耳邊呵氣:
桑檎等回到我的巢穴......
話音未落,他忽然悶哼一聲。瞿湫遐腰間玉佩竟自發(fā)護主,迸發(fā)的清光灼得桑檎掌心皮開肉綻。少年邪修眼中戾氣暴漲,索性一口咬在對方頸側(cè)。鮮血混著雨水滑進衣領(lǐng)時,他嘗到意料之外的清甜。
同門護法!
假扮弟子的同門急呼,
同門玄天宗的巡山劍!
桑檎嘖了一聲,抓起瞿湫遐的腰帶扛在肩上。臨行前還不忘撿起那把滾落的油紙傘,傘面水墨芙蓉已被泥水污了大半。少年惡作劇得逞似的笑起來,哼著歌往密林深處竄去。
雨越下越大。在無人看見的陰影里,本該昏迷的瞿湫遐指尖微動,一縷劍氣悄無聲息地纏上了桑檎的發(fā)尾銀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