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別墅的雕花大門在沈星晚面前緩緩打開,像一張吞噬一切的巨口。她攥緊了手里那個牛皮紙袋,邊緣已經(jīng)被汗水浸得有些發(fā)皺。紙袋里,是她十八年來與這個"家"唯一的聯(lián)系——那份剛做出來沒多久的親子鑒定報告。
她站在玄關(guān),大理石地面光可鑒人,映出她一身洗得發(fā)白的棉布裙子和腳上那雙半舊的帆布鞋。管家老李穿著筆挺的燕尾服,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是做了個"請"的手勢,聲音四平八穩(wěn)得像是念稿子:"沈小姐,請跟我來,先生和少爺們在客廳等您。"
先生?哪個先生?她那位素未謀面的親生父親嗎?沈星晚心里一動,腳步下意識地跟著管家往里走。走廊兩旁掛著好些油畫,畫框都是金邊的,看起來老貴了??諝饫镲h著淡淡的香薰味,甜得有點膩人,和她住了十八年的鄉(xiāng)下小屋完全是兩個世界。她那小屋窗外就是田埂,春天聞得到泥土香,夏天有稻香,下雨的時候能聽見青蛙叫。這里什么聲音都沒有,安靜得有點嚇人。
"到了。"管家在一扇厚重的橡木門前停下,輕輕敲了敲。
"進。"里面?zhèn)鱽硪粋€低沉的男聲,聽著就挺嚴(yán)肅。
門被推開,沈星晚的心跳猛地加速??蛷d大得離譜,層高怕有普通房子兩個高,一盞亮晶晶的水晶吊燈垂下來,晃得她眼睛有點花。地上鋪著厚厚的地毯,腳踩上去一點聲音都沒有。七八個男人坐在對面的真皮沙發(fā)上,手里不是端著咖啡杯就是拿著平板電腦,齊刷刷地朝她看過來。
沈星晚的呼吸跟著屏住了。這些人長得可真好看啊,個個都跟電視里的明星似的。雖然神態(tài)不一樣,但五官里總有些地方讓她覺得眼熟。血緣這東西,有時候就是這么奇怪。
坐在最中間的那個男人看起來年紀(jì)最大,穿著剪裁合體的黑色西裝,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眉頭微微皺著,上下打量她的眼神就跟掃描儀似的,冷得讓人不舒服。他應(yīng)該就是大哥丁程鑫了,沈星晚心想。來之前她在網(wǎng)上搜過沈家的新聞,這位大哥是沈氏集團的現(xiàn)任總裁,出了名的鐵面無私。
"你就是沈星晚?"丁程鑫開口了,聲音和剛才門內(nèi)那一聲一樣,沒什么溫度。
沈星晚捏了捏手里的牛皮紙袋,點了點頭:"嗯。"她本來想說"我是",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不知道為什么,在這些人面前,她突然有點不敢說話了。
坐在丁程鑫旁邊的男人嗤笑一聲。他穿著件潮牌T恤,頭發(fā)挑染了幾縷銀灰色,胳膊上還有紋身,看著就不好惹。"呵,鄉(xiāng)下來的就是不一樣,見了我們連話都不會說了?"
沈星晚認(rèn)出他來,是沈家三哥張真源,那個開娛樂公司的,網(wǎng)上說他玩世不恭,脾氣火爆。
"真源。"丁程鑫皺了皺眉,像是在警告,但語氣也沒多重。
沈星晚深吸一口氣,往前邁了一小步。她不能就這么被他們看扁了。她抬起頭,迎上沈子涵的目光:"我是沈星晚。我來找我的家人。"
這話一出,客廳里的氣氛頓時更冷了。幾個男人臉上的表情都不太好看,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
"家人?"另一個穿著白襯衫的男人開口了,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眼神銳利得像是要把她看穿,"沈小姐,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我們沈家可沒你這樣的女兒。"
沈星晚知道他是誰,沈家二哥馬嘉祺,搞科研的,聽說智商高得嚇人,性格也最冷靜??伤@會兒說的話,一點都不冷靜,反而帶著刺。
她咬了咬嘴唇,從那個已經(jīng)被攥得不成樣子的牛皮紙袋里掏出那份鑒定報告,雙手捧著,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幾步,把報告放在了面前的茶幾上。"我沒有亂說。這里有親子鑒定報告,是我和...和我媽媽的。"
她沒好意思說"和你們的媽媽",十八年來,她只有一個媽媽,就是鄉(xiāng)下那個總愛嘮叨但會把最好吃的留給她的王秀蓮。
茶幾上的骨瓷茶具精致得像是藝術(shù)品,但里面的茶水早就冷透了。沈星晚的報告放在這些東西中間,顯得特別格格不入。
就在這時,馬嘉祺身后突然探出個小腦袋。一個穿著粉色連衣裙的女孩怯生生地看著沈星晚,眼睛紅紅的,像是剛哭過。"姐姐..."她小聲叫了一句,聲音細(xì)得跟蚊子似的。
沈星晚的目光一下子就被她吸引住了。這就是林小茶吧?那個占了她身份十八年的女孩。長得倒是挺可愛,像個 porcelain doll(瓷娃娃),看起來柔柔弱弱的,讓人忍不住想保護她。
林家的人怎么會在這里?沈星晚心里有點不舒服。這明明是她來認(rèn)親,怎么感覺林小茶才是這個家的主人?
"小茶別害怕。"坐在最邊上的一個年輕男孩立刻站起來,走到林小茶身邊,把她護在身后。他看起來年紀(jì)不大,估計就是沈家最小的七哥劉耀文。他長得是真好,比電視上那些小鮮肉還俊,可惜看沈星晚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垃圾,"有我們在,沒人能欺負(fù)你。"
林小茶怯生生地躲在劉耀文后面,小手緊緊抓著他的衣角,眼淚啪嗒啪嗒地掉了下來:"子墨哥哥,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覺得,姐姐一個人來找我們肯定很不容易...雖然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我們慢慢說,別吵架好不好?"
聽聽,這話多會說。明著是勸架,實際上卻在告訴所有人,沈星晚是來鬧事的。
沈星晚心里冷笑一聲。這就是她在沈家住了十八年的"妹妹"?手段倒是挺高明。
果然,劉耀文一聽這話,火氣更大了。他猛地轉(zhuǎn)過身,一把抓起茶幾上的親子鑒定報告,狠狠地甩在沈星晚面前:"偽造的!我看你就是來騙錢的!我們沈家怎么可能有你這樣不知廉恥的女兒!"
沈星晚的臉色瞬間白了。她蹲下身,一片一片地?fù)熘⒙湓诘厣系募埰_@些可都是她的希望啊。她抬頭看向劉耀文,眼睛有點紅:"我沒有偽造!這是正規(guī)機構(gòu)做的鑒定,你看這里有防偽標(biāo)識,還有鋼印..."
她拿起一片沒撕碎的邊角,想指給沈子墨看。
"呵,防偽標(biāo)識?鋼?。?張真源不知道什么時候走了過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腳下故意碾過一張紙片,"我說你一個鄉(xiāng)下丫頭懂什么?這些東西花點錢誰都能做出來。別以為我們沈家的人那么好騙!"
"就是!"另一個一直沒說話的男人也開口了,他是沈家四哥宋亞軒,聽說在國家隊打籃球,人高馬大的,往那一站跟座小山似的,"趕緊拿著你這些破爛走人!別在這礙眼!"
沈星晚的心一點一點往下沉。她本來以為,只要拿出鑒定報告,一切就都能說清楚。她甚至幻想過, maybe(也許)哥哥們知道真相后會對她好一點, maybe(也許)她也能體驗一下有家人的感覺?,F(xiàn)在看來,她真是太天真了。
她慢慢站起身,手里攥著那些破碎的紙片,指節(jié)攥得發(fā)白。她看著眼前這七個和她流著相同血液的男人,心里最后一點期待也沒了。
"夠了。"一直沒怎么說話的丁程鑫突然開口,聲音不大,卻讓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子墨,把她的東西扔出去。"
"好嘞!"劉耀文一聽,立刻抓起沈星晚放在地上的那個洗得發(fā)白的帆布包,就要往門外扔。
"等等!"沈星晚突然開口,聲音不大,但異常堅定。她看著沈子涵,一字一句地說道:"我是沈家的女兒,這是事實。你們今天這么對我,將來一定會后悔的。"
這話一出,張真源直接笑出了聲:"后悔?我們沈家什么時候需要后悔了?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沈星晚沒理他,目光掠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最后停在林小茶身上。她看到林小茶下意識地往后縮了縮,右手悄悄往口袋里塞了塞。沈星晚的眼神冷了下來。她剛才就覺得林小茶有點不對勁,原來手里藏了東西?看那形狀,像是個錄音筆。想錄下她"撒潑打滾"的證據(jù)?呵,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丁程鑫皺著眉,顯然是不耐煩到了極點:"給你三秒鐘,自己滾,或者我叫保安把你拖出去。"
沈星晚突然笑了。那笑容很輕,帶著點嘲諷,又有點冷。在這壓抑的客廳里,顯得格外突兀。
所有人都愣住了,連林小茶的哭聲都停了一瞬。他們本來以為這個鄉(xiāng)下丫頭會哭著求饒,或者撒潑打滾,怎么也沒想到她會笑。
"不用麻煩了。"沈星晚放下手里的碎紙片,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塵,"這地方,我也不想待了。"
她說完,轉(zhuǎn)身就往門口走。腳步不快,但異常堅定,一步一步,踏在厚厚的地毯上,也像是踩在沈家兄弟的心上。不知道為什么,看著她挺直的背影,所有人心里都莫名地咯噔一下。
走到門口的時候,沈星晚停下了腳步,沒有回頭,聲音輕飄飄地傳了過來:"哦,對了。"
沈家兄弟下意識地看向她。
"提醒你們一句,"沈星晚的聲音帶著笑意,但那笑意卻冷得刺骨,"看好你們的小茶妹妹。別到時候怎么被賣了都不知道。"
林小茶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下意識地抓緊了口袋里的錄音筆。
沈星晚說完這句話,再也沒停留,徑直走出了客廳,走出了這座金碧輝煌卻冰冷刺骨的牢籠。
門外,夕陽正好,暖洋洋地灑在身上。沈星晚瞇了瞇眼,抬手抹了一下眼角。沒哭,眼睛里進沙子了而已。
她抬頭看了看這座宏偉的別墅,心里默念:沈星晚,從今天起,你沒有家人了。但沒關(guān)系,你還有你自己。
她轉(zhuǎn)身,朝著夕陽的方向走去。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像一條倔強的路。
走著走著,她突然停下來,從口袋里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電話響了沒幾聲就被接了起來。
"喂,是我。"沈星晚開口,聲音有點沙啞,但語氣異常堅定,"幫我個忙。我想查個人,林家,林小茶。還有,幫我看看沈氏集團最近有什么麻煩沒...對,越詳細(xì)越好。"
掛了電話,沈星晚深吸一口氣,臉上露出一抹冷笑。
丁程鑫,劉耀文,張真源...還有林小茶。你們給我等著。今天你們對我做的一切,我會一點一點,加倍討回來的。
夕陽把她的身影染成了金色,像是披上了一層戰(zhàn)袍。一場好戲,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