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板在水里搖得像片葉子。葉昭裹緊自己濕透的外套，盯著前面那片綠幽幽的光，后脖頸子直冒涼氣，身子微微發(fā)抖。

不是冷的，畢竟這點陰風還凍不著他，只是那光太邪門，綠得跟廟里的長明燈似的，裹著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腥氣，聞著就瘆人。

葉昭看著心里瘆得慌，他當?shù)朗窟@些年還真就除了鬼魂啥邪祟也沒見過，所以一開始見到個死人才會嚇的丟了魂。

“操，這地兒是泡了多少死人？”潘子往船板上啐了口唾沫，礦燈的光掃過水面，照出幾片漂浮的爛布，看著像某種壽衣料子。

這種東西實在是不吉利，特別是在這是水道上。

葉昭往張起靈旁邊挪了挪，這人跟個冰雕似的杵在船頭，帽檐壓得低，只能看見下頜線繃得緊緊的。但奇怪的是，離他近點，那股子腐臭味好像就淡了點，連帶水里那些窸窸窣窣的聲音也沒那么刺耳了。

系統(tǒng)以前說他陰氣重，容易招不干凈的東西，看來找個陽氣足的當“護身符”是對的。

“別靠太近?！睆埰痨`突然開口，聲音跟他的人一樣，冷得像冰碴子。

葉昭趕緊收住腳，嘿嘿一笑：“小哥，你身邊有安全感，你看我這衣服濕的，跟落湯雞似的?！彼麤]話扯話著，然后不動聲色的又靠近了點。

其實葉昭心里想，如果自己是個女孩，說不定小哥就躲得遠遠的了。畢竟按照小哥的性格，感覺也不會是那種容忍小姐姐拉著自己的手靠著自己的類型。

憐香惜玉這個詞在小哥身上著實不好使。

張起靈沒理他，轉(zhuǎn)頭盯著那片綠光，手指在腰間的古刀上輕輕摩挲。葉昭瞅著他那把刀，烏沉沉的，看著就不是凡品，心里直癢癢——這要是放他那古董架上，不得值老錢了？

說不定被哪個大老板看到了，自己三輩子的任務(wù)就剩下花錢了。

但他心里也明白，這東西可是張起靈的小寶貝，自己要是拿去賣了，估計下一秒就被人瞪著眼給五馬分尸了。

“葉昭，別走神！”吳三省在后頭低喝一聲，手里的折疊鏟往石壁上一頂，船猛地一拐，差點把葉昭甩下去。

“前面那片是積尸地，都給我打起精神！”

這句話頓時讓所有人都集中起精神，生怕自己背上爬個啥東西都發(fā)現(xiàn)不了。

葉昭扒著船舷探頭往前看，這一看，差點把早上吃的干糧吐出來。

“臥槽，嘔……”

那哪是“地”啊，分明是片爛泥潭，上面漂著密密麻麻的東西，黑的白的紅的攪在一塊兒，分不清是人的還是畜生的。

最嚇人的是靠里側(cè)那排骷髏，整整齊齊碼著，跟排隊領(lǐng)盒飯似的，看著就不像自然形成的。水面上還漂著層灰撲撲的膜，裹著那些半爛不爛的尸體，偶爾有幾只指甲蓋大的蟲子從膜里鉆出來，一扭一扭的，看著特眼熟。

看了好一會葉昭這才適應(yīng)下來，他晃了晃腦袋，心里本就討厭昆蟲這一類的。就算是個蜘蛛他如若看到了都能連蹦三尺。

“這不就是剛才那尸蹩的崽兒？”葉昭壞心眼的戳了戳旁邊的吳邪，“你看那小不點兒，跟他媽一個德行，長得賊磕磣?！?/p>

可惜葉昭的小心思吳邪并沒有買賬，他看都不看葉昭指的地方，只是固執(zhí)的看著那些尸體上泛光的地方。

其實是因為吳邪現(xiàn)在臉都白了，沒工夫理葉昭，他眼睛直勾勾盯著那些尸體：“你看那膜……像不像保鮮膜？”

此話一出，眾人都看過去。

“還他媽保鮮膜，”潘子罵了句，“這是尸蠟！說明這些東西擱這兒爛了少說幾百年了！”

葉昭認同的點點頭：“什么人還有心思在這地方給尸體保鮮啊?！?/p>

正說著，大奎突然“嗷”一嗓子，指著左邊的洞壁：“那……那啥玩意兒？！”

礦燈齊刷刷掃過去，只見半空中嵌著口水晶棺材，綠幽幽的光打在上面，能隱約看見里面躺著個穿白衣服的人影，看著像個女的。

葉昭心里咯噔一下，這場景怎么這么眼熟？他好像有種不祥的預感。

“那邊還有一個！”潘子又喊，右邊洞壁同樣的位置，果然也有口棺材，只是里面空空如也。

吳三省倒吸一口涼氣：“尸體呢？”

“該不會是……粽子跑出來了吧？”大奎聲音都抖了，往葉昭身后縮了縮。

葉昭這會對這個大塊頭的怕鬼程度有了一定的了解，他拍了拍大奎胳膊，剛想安慰兩句，船突然晃了一下，好像撞到了什么東西。低頭一看，水里漂著個骷髏頭，眼窩正對著他，黑洞洞的，看得人心里發(fā)毛。

“你他娘的……”葉昭被嚇得倒吸一口涼氣，低罵一聲臟話。

“別慌！”吳三省把雙管獵槍塞給張起靈，又給了葉昭一把，“瞄準了再打，散彈槍離遠了沒用?！?/p>

葉昭掂量著手里的槍，這玩意兒他以前在靶場玩過，不算生手。但打靶是打靶，打粽子……這要是打偏了，不得被撓死？

算了，大不了多借點陽氣放個大招轟死他。

船慢慢往積尸地中心劃，那股子腐臭味越來越濃，濃得化不開，嗆得人眼睛發(fā)酸。

突然，張起靈停下腳步，盯著水里不知道在看什么。葉昭順著他的目光往下瞅，只見水面上漂著一縷黑頭發(fā)，正慢悠悠地往他們船這邊漂。

“我操，這頭發(fā)……”潘子剛要說話，就見那頭發(fā)猛地往下一沉，接著水面“嘩啦”一聲，冒出個白花花的東西。

是個女的，背對著他們，穿一身素白的衣服，黑頭發(fā)披到腰上，看著特單薄。葉昭瞅著她那背影，突然很想吹口哨搭個訕。

“千年粽子！”吳三省摸出個黑驢蹄子，在手上吐了兩口唾沫，“他娘的，把我那個1923年的蹄子拿過來，這玩意怕是不吃新的！”

葉昭趕緊拉住他：“三叔，你確定這玩意兒管用？我瞅著這姐姐……不像普通僵尸啊。”

話音剛落，張起靈突然按住吳三省的肩膀：“這不是僵尸?！彼麖陌锾统瞿前押诠诺?，“讓我來?！?/p>

葉昭眼睜睜看著他把刀往手背上一劃，血珠子“吧嗒吧嗒”往水里掉。在葉昭眼中，只見他那血剛滴下去，水里那些小尸蹩跟瘋了似的，爭先恐后往遠處爬，眨眼間就沒影了。

“我靠，小哥你這血是殺蟲劑??？”葉昭就算知道他這寶血的作用，但看小說和看畫面的沖擊力是不一樣的，這會兒他已經(jīng)驚得合不攏嘴。

張起靈沒理他，舉著流血的手往那白衣女人一指。更邪門的事兒發(fā)生了——那女的“噗通”一聲，竟然對著他們跪下了！

葉昭跟吳邪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臥槽”兩個字。

“快走，別回頭?！睆埰痨`收回手，聲音有點發(fā)啞。

吳三省反應(yīng)最快，拽著潘子拼命劃槳。船跟離弦的箭似的往前沖，葉昭也沒回頭看，只是移步到張起靈身邊，然后拿出一張五方止血符，低著聲音狗狗祟祟道：“這玩意，到時候折起來吞下去，可以止血。”

聲音不大，但是一旁剛回魂的吳邪聽到了，好奇的斜眼看著。

張起靈看了他一眼，最后還是在對方期待的眼神下接了過來塞進口袋，沒有立即服用。

葉昭也不著急，他沖張起靈笑了笑，然后老老實實的和吳邪一起坐著看前面。可他心里卻一直好奇那女阿飄到底長什么樣，都說好奇心害死貓，他這好奇心，怕是得害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