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點粉白色的、如同謎團般的奶漬,像一枚燒紅的烙印,燙在許婧柔的視網(wǎng)膜上,也燙在她混亂的心底。戒尺留下的紅痕在掌心依舊灼痛,提醒著那個冰冷審判的下午,可另一種更陌生、更洶涌的情緒卻在悄然滋生,攪得她徹夜難眠。
第二天走進教室時,她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勇氣。書包內(nèi)側(cè)夾層空蕩蕩的感覺依舊清晰,提醒著她那盒草莓牛奶的“壯烈犧牲”。她低著頭,像只受驚過度后更加警惕的小動物,腳步放得極輕,幾乎是屏著呼吸挪到自己的座位旁。
顧凌澈已經(jīng)在了。他依舊側(cè)著臉,專注地望著窗外初秋高遠的天空,晨光勾勒著他冷硬的側(cè)影。他的桌面干凈得纖塵不染,仿佛昨天那點小小的粉白污漬,從未存在過。
許婧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小心翼翼地拉開椅子,動作輕得像羽毛落地,生怕驚擾了他。坐下時,眼角的余光不受控制地飛快掃過他的桌沿——靠近桌肚開口的上方。
那里,光滑如鏡。
那點奶漬,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連同她昨晚翻來覆去的猜測和那點荒謬的希冀,一起徹底抹去了。
果然……是她想多了吧?或者,那根本不是牛奶漬?只是某種巧合的污跡,被他像往常一樣,用帶著消毒水味的濕紙巾,厭惡地擦掉了?
一股強烈的失落感和更深的難堪瞬間攫住了她。她像被兜頭潑了一盆冷水,從混亂的幻想中徹底清醒過來。她默默地拿出課本,把自己縮得更小,幾乎要將臉埋進書頁里。旁邊的冰山散發(fā)著亙古不變的寒氣,那點微弱的、她臆想出來的裂隙,不過是自欺欺人的幻影。
物理小測,毫無意外地來臨了。
卷子發(fā)下來,密密麻麻的題目像張牙舞爪的怪獸。許婧柔握著筆,手心全是冷汗。那些公式、定律在腦子里攪成一鍋漿糊。她努力回憶著顧凌澈講過的要點,可他那冰冷疏離的語氣、毫無溫度的眼神,像一層厚厚的冰殼,將那些本就不甚清晰的知識牢牢凍住,難以提取。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筆尖在卷面上艱難地挪動,留下一個個不確定的答案。她甚至能聽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和旁邊顧凌澈流暢書寫時筆尖劃過紙頁的、帶著絕對掌控感的沙沙聲。那聲音像無形的鞭子,抽打著她的神經(jīng)。
交卷的鈴聲如同喪鐘。許婧柔看著自己大片空白的卷面,心沉到了谷底。
等待成績的日子是另一種煎熬。每一次物理課,她都如坐針氈,生怕老師念到她的名字和那個羞于啟齒的分數(shù)。她甚至不敢看顧凌澈一眼,生怕從他臉上看到預(yù)料之中的嘲諷和厭煩。
這天下午,最后一節(jié)又是自習(xí)。教室里彌漫著周末前的松散氣息,但許婧柔卻緊繃得像一根隨時會斷裂的弦。物理課代表抱著一疊批改好的試卷走了進來。
萬能人發(fā)卷子了!
課代表的聲音在安靜的教室里格外清晰。
許婧柔的心猛地揪緊,手指死死攥住了衣角。她看到一張張試卷被分發(fā)下去,有人歡喜有人愁。她的目光死死盯著課代表手中越來越薄的試卷,呼吸都變得困難。
終于,課代表走到了她這一排。
萬能人顧凌澈
課代表的聲音帶著明顯的敬畏,將一張幾乎滿分的試卷恭敬地放在顧凌澈桌上。鮮紅的數(shù)字在陽光下刺得人眼睛發(fā)疼。
然后,課代表的目光轉(zhuǎn)向許婧柔,眼神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同情。他將一張卷子放在她面前。
許婧柔甚至沒勇氣立刻去看那個分數(shù)。她深吸一口氣,才顫抖著,極其緩慢地將目光移向卷首——
一個用紅筆圈出的數(shù)字:68。
68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