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浸染朱漆門扉時,將軍府內(nèi)絲竹管弦聲與笑語交織。蘇清婉與蘇清韻攜著一路風(fēng)塵踏入府門,裙裾輕旋間,仿佛將江南的靈秀之氣注入這座巍峨府邸,廊下的銅燈都似被點亮了幾分。南鈺瑾早負(fù)手立于垂花門前,玄色錦袍在晚風(fēng)中微揚,望見兩位表妹眉眼含笑的身影,懸了數(shù)日的心才終于落回實處,眸中泛起溫和笑意。
忽聞檐角銅鈴輕響,一抹茜色身影如蝶翩躚而至。南玉影攥著裙擺疾步而來,鬢間步搖晃動間,將多年思念化作盈盈淚光。三雙手幾乎同時伸出,在半空交疊相握,三個單薄的身影緊緊相擁。重逢的歡笑聲驚起廊下白鴿,南玉影親昵地攬住兩人腰肢,繡著金線的衣袖交纏,如同一幅工筆重彩的《閨中相逢圖》,踏著滿地碎金般的夕陽,共入那方花木扶疏的院落。銀漢無聲轉(zhuǎn)玉盤,如水月華漫過雕花窗欞,在閨房青磚上流淌成霜。南玉影、蘇清婉與蘇清韻卸去釵環(huán),鬢邊猶沾著晚香玉的芬芳,三個人裹著鮫綃寢衣蜷在描金拔步床上,銅鎏金香爐里的龍涎香裊裊升騰,將夜話的氛圍烘得愈發(fā)溫柔。
蘇清婉將披散的長發(fā)挽到耳后,蔥白似的手指輕輕覆上南玉影的手背,唇角梨渦漾開笑意:"小影,這幾年不見,倒真應(yīng)了那句'清水出芙蓉'。"接著又說道,:“表妹可有意中人?”
話音未落,南玉影已如受驚的小鹿般偏過頭去,耳尖泛著胭脂色,絞著寢衣下擺的指尖微微發(fā)顫。蘇清韻趁機擠到兩人中間,烏溜溜的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在南玉影發(fā)燙的臉頰上捏了一把:"羞什么呢?若真還沒意中人,我們蘇府那位玉樹臨風(fēng)的堂哥正愁姻緣,束發(fā)玉冠配你這茜紗襦裙,可不就是畫里走出來的金童玉女?"說罷攬住她肩頭,鬢間茉莉蹭著南玉影的發(fā)頂,驚起一陣甜香。南玉影垂眸淺笑時,鬢邊珍珠步搖微微晃動,仿佛墜入月華的星子。冷無雙執(zhí)卷而立的身影在她眼底流轉(zhuǎn),連眼角眉梢都浸著蜜色柔光:"姐姐們的心意我都明白,只是......我心里早住進(jìn)了一個人。"
蘇清婉指尖攥緊鮫綃帕,與蘇清韻交換的眼神里掠過暗潮。她將銅爐往近前推了推,裊裊青煙模糊了兩人緊繃的神情:"能讓小影這般掛懷的,必定是個驚才絕艷的人物。不知是哪家兒郎有此福分?"
南玉影絞著帕子的手指驟然發(fā)白,床榻上的纏枝蓮刺繡被攥出褶皺。沉默良久,她才抬眼望向窗外搖曳的竹影,聲音輕得像是怕驚碎了美夢:"是丞相府的冷無雙......"
繡著并蒂蓮的屏風(fēng)突然發(fā)出細(xì)微聲響。蘇清韻手中的團扇"啪"地合上,扇墜上的琉璃珠撞出脆響:"小影!你難道忘了丞相府與將軍府......"話音戛然而止,望著南玉影眼底翻涌的暗潮,她突然想起方才那抹溫柔,此刻已碎成滿地月光。
南玉影將臉埋進(jìn)膝間,寢衣上的銀絲繡線硌得眼眶生疼:"哥哥和太子哥哥說過......"她哽咽著揪緊衣料,"可是,我……就是喜歡他啊。
燭火突然爆了個燈花,將三個人的影子投在墻上忽明忽暗。蘇清婉伸手?jǐn)n住南玉影顫抖的肩膀,觸到一片濡濕。窗外風(fēng)過竹林,沙沙聲里藏著無數(shù)未說出口的嘆息,而這場始于月下的傾訴,終究將將軍府的朱門與丞相府的雕梁,織成了困在少女心頭的千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