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沖刷著銹蝕的消防梯,江槿安蹲在廢棄工廠的通風(fēng)管道里,耳麥里傳來沈羨冷靜的聲線:"目標已進入B區(qū),共六人,領(lǐng)頭戴銀質(zhì)面具。"
"收到。"他輕聲回應(yīng),指尖在平板電腦上劃動,監(jiān)控畫面里幾個黑影正穿過堆滿集裝箱的碼頭。雨水在他們腳下濺起細小的水花,像一群沉默的幽靈。
江槿安將長發(fā)束起,戴上準備好的黑色面具。面具右眼下方繪著一滴血淚,在昏暗的應(yīng)急燈下泛著詭異的光。這是黑市拍賣會的入場憑證——"白鴿"的身份證明。
"記住,這次行動沒有官方記錄。"沈羨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梟'的器官販賣網(wǎng)絡(luò)已經(jīng)滲透到警局高層,你必須拿到交易名單。"
"放心,我可是花了大價錢才拿到邀請函的。"江槿安勾起嘴角,眼角淚痣在面具下若隱若現(xiàn)。他脫下警服外套,露出里面剪裁考究的黑色西裝,腰間槍套隱藏在禮服之下。
通風(fēng)管道的鐵皮在他腳下發(fā)出細微的呻吟。下方大廳已聚集了數(shù)十人,清一色的面具與華服。水晶吊燈將光線折射成詭異的藍色,照在陳列臺上的玻璃罐上——那些漂浮在福爾馬林中的器官標本。
江槿安輕巧地落在二層走廊,混入侍者隊伍。香檳塔旁,一個戴著狐貍面具的女人正與同伴低語:"聽說今晚有特殊拍品,RH陰性血,活體。"
他握緊了托盤,指節(jié)發(fā)白。三個月來追蹤的失蹤案線索終于浮出水面。十七名流浪漢,全部是稀有血型,最后都出現(xiàn)在這家地下拍賣會的名單上。
"各位貴賓,拍賣會即將開始。"主持人站在臺上,聲音經(jīng)過變聲器處理,"今晚的重頭戲由我們尊敬的'梟爺'親自主持。"
全場燈光驟暗。一束追光打在二樓包廂,一個高大的身影緩步走出。江槿安瞇起眼睛——銀質(zhì)面具覆蓋了那人上半張臉,露出的薄唇抿成一條直線。黑色大衣下隱約可見槍械輪廓,193公分的身高讓他俯視全場如君王巡視領(lǐng)地。
冷寧梟。
江槿安呼吸一滯。警局檔案里只有模糊側(cè)寫的黑幫教父,此刻就站在他上方十米處。傳說中那個談笑間能讓對手消失的"活閻王",居然親自出席這種拍賣會。
"第三件拍品。"冷寧梟開口,聲音低沉如大提琴的G弦,"22歲男性,AB型RH陰性血,健康狀況良好。"他打了個響指,兩名壯漢押著一個瘦弱青年上臺,青年脖頸上套著電子項圈。
臺下響起此起彼伏的競價聲。江槿安悄悄退到角落,微型相機對準了交易記錄。就在這時,冷寧梟的目光突然掃過人群,精準地鎖定了他的位置。
"最后一件特殊拍品。"冷寧梟走下樓梯,皮鞋踏在大理石地面上的聲音像某種猛獸的逼近,"在場的一位客人——'白鴿'先生。"
江槿安渾身血液瞬間凝固。大廳燈光全亮,所有面具都轉(zhuǎn)向他所在的位置。他下意識摸向腰間,卻發(fā)現(xiàn)四把槍已經(jīng)抵住了他的后心。
"RH陰性AB型,稀有中的稀有。"冷寧梟已走到他面前,冰冷的手指抬起他的下巴,"起拍價,五百萬。"
冷汗順著江槿安的脊背滑下。他精心設(shè)計的偽裝身份,居然成了獵物。面具下,他看見冷寧梟的瞳孔在燈光下呈現(xiàn)出罕見的灰藍色,像西伯利亞凍土上永不融化的冰層。
"一千萬。"冷寧梟突然說,"我親自收下這件'貨物'。"
全場嘩然。江槿安被反剪雙手推上展臺,強光刺得他睜不開眼。他估算著突圍的可能性——耳麥早已被屏蔽,沈羨的支援至少要二十分鐘后才能到。
"別亂動。"冷寧梟在他耳邊低語,呼吸拂過他耳垂,"項圈里有炸藥。"他的手指劃過江槿安頸動脈,那里正瘋狂跳動著。
拍賣槌落下。江槿安感到一個金屬環(huán)扣上了自己的手腕,另一端連著冷寧梟的皮帶。他被牽著走下臺時,聽見身后有人竊笑:"梟爺終于對活人感興趣了。"
地下室的鐵門在身后關(guān)閉。冷寧梟解開領(lǐng)帶,露出鎖骨處一道猙獰的疤痕。他倒了杯威士忌,推到江槿安面前:"江警長,或者該叫你'白鴿'?"
江槿安瞳孔驟縮。他的警銜和真名都是絕密信息。
"不必驚訝。"冷寧梟抿了口酒,"三年前城南倉庫交火,你打傷了我的左肩。"他扯開襯衫,疤痕與警局檔案里的彈道報告完全吻合。
"原來是你。"江槿安突然笑了,眼角淚痣在燈光下像一滴未落的血,"那今天算是報仇?"
冷寧梟搖頭,從抽屜里取出一份文件推過去。江槿安低頭,呼吸停滯——那是十七名失蹤者的醫(yī)療記錄,每一頁都蓋著"星聯(lián)生物"的印章。
"你以為我在販賣器官?"冷寧梟的聲音帶著譏誚,"我在收集證據(jù)。這些人都被注射了實驗性藥物,而幕后黑手正是你親愛的上司——沈羨指揮官。"
江槿安的大腦飛速運轉(zhuǎn)。沈羨上周確實突然對器官販賣案表現(xiàn)出異常興趣,主動提供了拍賣會情報。但如果這是陷阱...
"不信?"冷寧梟按下遙控器,墻面顯示屏亮起。畫面里沈羨正與一個白大褂交談:"第二批實驗體什么時候到位?"
"明天午夜,老地方。"白大褂回答,"梟爺那邊已經(jīng)起疑了。"
江槿安的手微微發(fā)抖。三年搭檔,沈羨是他最信任的人。
"為什么告訴我這些?"他抬頭,發(fā)現(xiàn)冷寧梟已近在咫尺,灰藍眼眸深不可測。
"因為..."冷寧梟的拇指擦過他的淚痣,動作輕柔得不可思議,"我需要一個不會被收買的警察。"
窗外突然傳來爆炸聲。冷寧梟臉色驟變,一把將江槿安護在身下。子彈穿透玻璃,擦過他的手臂,在墻上炸開一朵血花。
"看來你的'搭檔'比想象中著急。"冷寧梟撕下襯衫下擺包扎傷口,血跡在白色布料上暈開如紅梅,"現(xiàn)在,要合作還是等死?"
江槿安看著他流血的手臂,想起三年前那個雨夜。他擊中目標左肩時,對方竟在槍林彈雨中救走了一個受傷的孩子。
"合作。"他解開腕銬,撿起冷寧梟丟來的槍,"但別指望我相信一個黑幫頭子。"
冷寧梟低笑,將另一把槍塞進后腰:"彼此彼此,江警長。"
他們背靠背站在門兩側(cè),外面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江槿安聞到冷寧梟身上淡淡的雪松氣息,混合著血腥味。很奇怪,他竟覺得這味道令人安心。
"數(shù)到三。"冷寧梟說,灰藍眼睛在黑暗中閃著冷光,"一、二——"
門被踹開的瞬間,江槿安想起了沈羨今早反常的叮囑:"如果見到'梟',直接擊斃,不要猶豫。"
子彈呼嘯而出時,他突然明白了這場游戲真正的名字。
——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