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帶著凜冽的寒意，敲得宿舍窗戶噠噠作響。顧沫裹著被子縮在床角，看著視頻里林暮身后陌生的酒店背景墻，鼻子一酸，聲音甕聲甕氣：“你什么時候回來啊……這邊都降溫了。”
“會議還有兩天，”林暮的手指在筆記本電腦鍵盤上敲擊著，目光卻始終落在屏幕里的少年身上，“讓你多穿點，聽沈之月說你們前天晚上還去江邊吹風？”
顧沫眼神一飄，偷偷掐了把旁邊正啃蘋果的沈之月。沈之月“嗷”了一聲，含糊不清地喊冤：“林醫(yī)生！明明是這小子非要去吃那家半夜才開門的燒烤，吃完還說‘青春就要迎著冷風喝冰啤酒’——現(xiàn)在好了吧！”
“你閉嘴！”顧沫捂著嘴咳嗽了兩聲，立刻被林暮捕捉到。
“咳嗽了？”林暮的眉頭瞬間蹙起，“嗓子啞了？量體溫了嗎？多少度？”
一連串的問題砸過來，顧沫縮了縮脖子：“沒、沒發(fā)燒……就是有點鼻塞……小問題，睡一覺就好了……”
“打開燈?！绷帜旱恼Z氣不容置疑。
顧沫慢吞吞地按亮床頭燈，暖黃色的光線映出他泛紅的鼻尖和眼下的青黑。林暮隔著屏幕端詳他的臉色，沉默幾秒后，聲音沉了下來：“顧沫，把溫度計拿來，現(xiàn)在量體溫。”
“真的沒事……”
“聽話?！?/p>
顧沫蔫蔫地爬下床，從抽屜里翻出溫度計。沈之月湊過來做口型：“完了完了，林醫(yī)生要發(fā)火了！”
果然，當溫度計顯示37.8℃時，林暮的眼神已經(jīng)冷得能凍住屏幕：“沈之月，你現(xiàn)在立刻帶他去校醫(yī)院?！?/p>
“啊？校醫(yī)院今晚上醫(yī)生有事去了……”沈之月?lián)项^。
“去市中心醫(yī)院，”林暮打斷他，手指在手機上快速劃動，“我給我朋友打電話，他今晚急診值班，會在分診臺等你們。地址你們知道的，打車去。”
“哦……”顧沫小聲應著，心里有點委屈，又有點莫名的安心。
掛了視頻，沈之月哀嚎一聲：“祖宗！你可真是不讓人省心！林醫(yī)生要是在，早把你拎去醫(yī)院了！”他一邊抱怨，一邊翻出顧沫的厚外套，“趕緊穿上！外面下雨呢！”
市中心醫(yī)院的急診大廳在雨夜顯得格外喧囂。顧沫裹著羽絨服，被沈之月半拖半拽地走進大廳，一眼就看到分診臺后坐著個穿白大褂的男人。
那男人約莫二十七八歲，戴著金絲邊眼鏡，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正低頭看著病歷，聽到動靜抬起眼。他不像林暮那樣清冷，眼神里帶著笑意，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顆小虎牙：“你們是林暮的朋友？”
“是是是！我叫沈之月，他叫顧沫！”沈之月連忙點頭，“林醫(yī)生說讓您……”
“江淮，”男人站起身，伸出手，“林暮的大學同學。顧沫是吧？”他看向顧沫，目光帶著醫(yī)生特有的審視，“有點低燒，嗓子紅腫，應該是上呼吸道感染。跟我來診室吧?！?/p>
江淮的診室比林暮的辦公室更活潑些，桌上擺著一盆綠油油的多肉，旁邊還放著一本漫威漫畫。他讓顧沫坐下，拿出壓舌板：“張開嘴，啊——”
“嘶……”顧沫疼得皺起眉。
“扁桃體有點發(fā)炎，”江淮收回壓舌板，開始寫病歷，“淋雨了？還是著涼了？”
“他前天晚上非要去江邊喝冰啤酒！”沈之月在一旁義憤填膺地告狀，“林醫(yī)生走之前千叮萬囑讓他別作，他就是不聽！”
江淮聞言，從病歷本上抬起眼，饒有興致地看向沈之月。這小子穿著亮橙色的連帽衫，頭發(fā)亂糟糟的，說話時眼睛瞪得圓圓的，像只護崽的小獸，偏偏臉上還帶著點嬰兒肥，顯得格外反差萌。
“你跟林暮很熟？”江淮一邊敲鍵盤一邊問。
“那當然！我跟顧沫是鐵哥們，林醫(yī)生……”沈之月想說是顧沫追的人，又覺得在醫(yī)生面前說這個怪怪的“反正就是很熟！”
江淮笑了笑，沒再追問。他開好處方遞給沈之月：“去一樓藥房拿藥，都是些常用藥，按時吃。這幾天多喝熱水，清淡飲食，別再瞎折騰了?！薄傲帜好魈彀滋鞈撃艹榭栈貋硪惶?，別擔心。”
“謝謝江醫(yī)生！”顧沫連忙道謝。
“跟我還客氣什么，”江淮擺擺手，目光又落在沈之月身上，“你這朋友啊，看著咋咋呼呼的，倒挺細心?！?/p>
沈之月被夸得一愣，撓了撓頭：“嗨，應該的應該的！誰讓他是我兄弟呢！”
兩人拿著處方往外走，沈之月還在嘀咕：“這江醫(yī)生看著挺年輕啊，跟林醫(yī)生完全不一樣，笑瞇瞇的，不像個醫(yī)生，倒像個……”他想了想，“像個大學教授？”
顧沫沒說話，縮在衣服里打了個噴嚏。剛走到電梯口，身后忽然傳來腳步聲。
“等一下！”
江淮小跑著追上來，手里拿著一把傘：“外面雨大，這把傘你們拿著用，明天讓林暮還給我就行?！?/p>
“?。窟@怎么好意思……”沈之月連忙擺手。
“拿著吧，”江淮把傘塞進他手里，指尖不經(jīng)意間擦過他的手背，“別讓病人再淋感冒了?！彼哪抗庠谏蛑履樕贤Ａ袅藘擅耄旖堑男σ飧盍诵?，“沈之月是吧？名字挺好聽的?！?/p>
說完，他沒等沈之月反應，便轉身走回了診室。
沈之月握著那把印著卡通圖案的雨傘，愣在原地。顧沫捅了捅他：“看什么呢？走了！”
“哦……”沈之月?lián)狭藫项^，跟著顧沫走進電梯，心里卻莫名有點亂。剛才江淮看他的眼神，好像跟看普通病人家屬不太一樣？還有那句“名字挺好聽的”，說得也太自然了吧？
電梯門緩緩關上，映出沈之月茫然的臉。顧沫靠在電梯壁上，有氣無力地說：“還是林暮好，要是他在，肯定不會讓我這么難受……”
沈之月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行了，知道你想你家林醫(yī)生了！等他回來，我保證把你完好無損地交給他——不過說真的，”他低頭看了看手里的傘，又想起江淮笑瞇瞇的樣子，“這江醫(yī)生……好像有點不一樣啊。”
雨夜的出租車里，顧沫靠著車窗昏昏欲睡，沈之月則撐著那把卡通傘，送他回宿舍。雨點敲在傘面上，發(fā)出規(guī)律的聲響。
沈之月忍不住又想起江淮的眼睛，鏡片后面那雙眼睛，笑起來的時候，像盛著碎碎的星光。
“喂，顧沫，”他戳了戳旁邊的人，“你說……江醫(yī)生是不是看我長得太帥了，所以才特意追出來送傘？”
顧沫迷迷糊糊地哼了一聲：“……你想多了……他是看你太傻了，怕我們倆凍死在外面……”
“去你的！”沈之月笑罵一聲，心里卻莫名有點甜。
而此刻，急診診室里，江淮看著電腦屏幕上林暮發(fā)來的消息：“麻煩你了?！?/p>
他勾起嘴角，回復：“放心，你在那位沒事。不過他那個朋友沈之月倒是有意思?！?/p>
發(fā)完后，他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腦海里卻浮現(xiàn)出沈之月剛才瞪著眼睛替顧沫告狀的樣子，還有他撓頭時露出的一截白皙的手腕，以及他手腕上有傷。總感覺跟當年那個小孩有點像。
窗外的雨還在下，急診室的燈依舊明亮。江淮拿起桌上的ct片子，卻怎么也看不進去。
看來這個流感季，除了沒完沒了的感冒病人，還多了點意外的趣味。
而在另一座城市的林暮，看著江淮的回復，挑了挑眉，沒再追問。他合上電腦，走到窗邊，看著雨夜中模糊的城市燈火，掏出手機給顧沫發(fā)消息：
“藥吃了嗎？蓋好被子，不準踢被子?！?/p>
很快，顧沫的消息回了過來，帶著濃濃的鼻音：“吃了……林醫(yī)生，我想你了?！?/p>
林暮看著那行字，眼底的疲憊漸漸融化成溫柔的笑意。他回復：
“乖，睡吧。明天就能見到了?！?/p>
津ICP備2022002164號-2 © 2016-2023 iHuaBen.com 版權保護聲明 不良信息舉報:jubao@ihuaben.com
京公網(wǎng)安備11010502036362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