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試的最后一科鈴聲響起時,顧沫幾乎是雀躍著沖出考場的。冬日的陽光不算溫暖,卻也驅(qū)散了連日苦讀的陰霾。他拿出手機(jī),屏幕上立刻跳出沈之月的消息:“沫沫!解放啦!校門口老地方等你,一起去吃頓好的慶祝!”
顧沫手指快速回復(fù):“好!馬上到!”
他和沈之月是大學(xué)同班同學(xué),更是無話不談的好哥們。兩人一起熬過無數(shù)個圖書館閉館的夜晚,也一起分享過青春期所有的秘密和煩惱。這個寒假,對他們來說,是大一上學(xué)期結(jié)束的里程碑,是可以徹底放松的開始。
顧沫背著書包,腳步輕快地走出校門,一眼就看到了沈之月。
“沫沫!這里!”沈之月朝他揮手,臉上是和他如出一轍的興奮,“快走快走,我都餓死了,剛才給江哥打電話,他說他和林暮哥今晚可能會晚點(diǎn)回來,不過讓我們先吃,不用等他們?!?/p>
江淮是沈之月的男朋友,也是林暮的同事,兩人都是市一院的心內(nèi)科醫(yī)生,平時工作忙得腳不沾地。林暮……顧沫的心頭泛起一陣暖意,林暮是他的愛人,是那個總是沉穩(wěn)可靠、能包容他所有小脾氣的男人。
“行,那我們先去搓一頓,”顧沫笑著走過去,和沈之月勾肩搭背,“慶祝我們終于不用再看那些天書了!”
兩人說說笑笑,去了常去的那家小餐館,點(diǎn)了滿滿一桌子菜,大快朵頤,暢想著寒假的計(jì)劃,去滑雪,去看電影,去逛廟會,當(dāng)然,還要好好地在家睡上幾天懶覺。
吃飽喝足,天色已經(jīng)完全暗了下來。沈之月打了個飽嗝:“爽!走,回家!估計(jì)江淮他們也該回來了?!?/p>
顧沫點(diǎn)點(diǎn)頭,心里期待著回家能看到林暮。雖然林暮工作忙,但只要他在家,那個不大的公寓就充滿了溫暖。
兩人搭乘地鐵,說說笑笑地回到了顧沫和林暮的家。掏出鑰匙打開門,屋里亮著燈,林暮果然已經(jīng)回來了,正坐在沙發(fā)上,手里沒有像往常一樣拿著醫(yī)學(xué)資料,而是靜靜地看著前方,側(cè)臉在燈光下顯得有些疲憊,甚至……帶著一絲顧沫從未見過的凝重。
“暮哥,我們回來啦!”沈之月大大咧咧地喊道,順手把顧沫的書包也接了過來放在玄關(guān)。
顧沫走上前,想像往常一樣從身后抱住林暮,卻在靠近時感覺到了空氣里不同尋常的低氣壓。他頓住腳步,輕聲問:“林醫(yī)生,你怎么了?很累嗎?”
林暮緩緩轉(zhuǎn)過頭,看向顧沫。他的眼神復(fù)雜,有疼惜,有掙扎,更多的卻是一種顧沫無法理解的決絕。
“沫沫,”林暮的聲音有些沙啞,“我們……分手吧?!?/p>
“……”顧沫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么?林暮,你是不是太累了,跟我開玩笑呢?”
“我沒有開玩笑?!绷帜阂崎_視線,不再看他,語氣平靜得近乎殘忍,“我們結(jié)束了?!?/p>
“為什么?”顧沫的聲音開始發(fā)顫,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我們不是好好的嗎?你不是說給你三個月好好愛我嗎,為什么突然說這個?”
沈之月也驚呆了,他看看林暮,又看看臉色煞白的顧沫,急忙上前:“暮哥,你這是干什么呀?好好的怎么提分手?沫沫,你別聽林暮哥瞎說,他肯定是累糊涂了!”
顧沫卻聽不進(jìn)沈之月的話,他只看著林暮,眼里的光一點(diǎn)點(diǎn)黯淡下去:“林暮,給我一個理由,到底為什么?”
林暮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神冷硬:“沒有為什么,就是覺得我們不合適。你還小,有更好的未來,別耽誤在我身上?!?/p>
“不合適?”顧沫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眼淚不受控制地涌了上來,“我們在一起這么久,你現(xiàn)在告訴我不合適?林暮,你看著我的眼睛,再說一遍!”
林暮卻固執(zhí)地偏過頭,不再看他。
巨大的委屈和震驚席卷了顧沫,他再也忍不住,猛地轉(zhuǎn)身,沖進(jìn)了臥室,“砰”的一聲關(guān)上了門,將自己鎖在了里面。緊接著,里面?zhèn)鱽砹藟阂值泥ㄆ暋?/p>
“沫沫!”沈之月急得去拍門,“沫沫你開門,有什么話好好說??!暮哥你到底怎么回事!”
就在這時,門又一次被打開,江淮帶著一身寒氣走了進(jìn)來。他看到客廳里劍拔弩張的氣氛,沈之月焦急地拍著臥室門,林暮坐在沙發(fā)上,臉色難看。
“怎么了這是?”江淮皺起眉,快步走到沈之月身邊,“之月,怎么回事?沫沫怎么哭了?”
沈之月眼圈也紅了,指著林暮:“江淮哥,你問他!他剛才突然跟沫沫提分手,沫沫現(xiàn)在把自己關(guān)起來了!”
江淮一愣,隨即看向林暮,眼神銳利:“林暮,你跟我出來一下?!?/p>
林暮沉默地起身,跟著江淮走到了陽臺。冰冷的夜風(fēng)灌了進(jìn)來,吹得人一個激靈。
“到底怎么回事?”江淮壓低聲音,語氣嚴(yán)肅,“你不是最疼沫沫的嗎?怎么突然提分手?他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經(jīng)得住你這么折騰嗎?”
林暮靠在陽臺的欄桿上,雙手痛苦地插入頭發(fā)里,聲音艱澀:“江淮,我沒辦法……我被人舉報了,說我主刀的那臺手術(shù)出了重大醫(yī)療事故,是我操作失誤?!?/p>
“什么?”江淮大吃一驚,“那臺甲手術(shù)?你做得那么成功,怎么會……”
“是被人誣陷的,”林暮眼中閃過一絲疲憊和憤怒,“具體是誰我還沒查清楚,但現(xiàn)在院里已經(jīng)成立了調(diào)查組。院長……院長找我談過了?!?/p>
“陳建國?”江淮的臉色沉了下來,“他說什么?”
“他說他有辦法幫我壓下這件事,保住我的職業(yè)生涯,”林暮的聲音低得像蚊蚋,“條件是……我必須和他女兒在一起?!?/p>
江淮猛地睜大了眼睛,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他用這個要挾你?!”
“他還說,如果我不答應(yīng),”林暮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不光是我,沫沫……他說我要不答應(yīng)他就對沫沫下手”
“陳建國這個老狐貍!”江淮氣得一拳砸在欄桿上,發(fā)出“哐當(dāng)”一聲響,“你還記得嗎?上次沫沫跟你吵架,心里難受,下大雨跑出去,淋了雨發(fā)起高燒,引發(fā)了一系列并發(fā)癥,急性呼吸窘迫,連ECMO都用上了,在ICU里待了整整一個星期!他的心臟因?yàn)槟谴我彩芰擞绊懀恢辈皇呛芎?!他剛放寒假,心情正好,你這時候跟他提分手……萬一他情緒激動,舊病復(fù)發(fā)怎么辦?!”
林暮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身體晃了晃,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氣。他當(dāng)然記得,顧沫在ICU里渾身插滿管子、奄奄一息的樣子,是他這輩子都無法磨滅的噩夢。他怎么會不害怕?他就是因?yàn)樘ε铝?,才不得不出此下策?/p>
“我……我沒有別的辦法了,”林暮的聲音里充滿了絕望,“我不能拿沫沫的命去賭。陳建國那個人,什么事都做得出來?!?/p>
臥室里,顧沫的哭聲雖然小了,但那壓抑的氣息,像一塊巨石,沉沉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一場突如其來的“分手”,背后隱藏著如此巨大的陰謀和無奈。而被蒙在鼓里的顧沫,此刻只覺得整個世界都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