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的車剛駛出小區(qū)大門，手機就像燙手山芋般在褲兜里瘋狂震動。他瞥了眼來電顯示，是沈之月，心臟瞬間沉到谷底，這個時候打電話，只會是顧沫出事了。

“江哥！你快回來！沫沫他……他不行了！”沈之月的聲音在聽筒里抖得不成樣子，背景音里還夾雜著顧沫壓抑的喘息和斷斷續(xù)續(xù)的咳嗽。

“怎么回事？！”江淮猛地踩下剎車，輪胎在柏油路上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他甚至能想象出電話那頭的場景，顧沫蜷縮在沙發(fā)上，臉色蒼白如紙，指尖因為缺氧而泛著青紫。

“他接了個醫(yī)院的電話，然后就突然捂著胸口倒下去了！現(xiàn)在呼吸很困難，嘴唇都是白的！”沈之月帶著哭腔喊道，“我……我已經(jīng)打120了，但你快回來啊！”

“別慌！”江淮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一邊打方向盤調(diào)轉(zhuǎn)車頭，一邊飛快地吩咐，“你現(xiàn)在立刻把他放平，頭偏向一側(cè)，解開領口和腰帶！看看他床頭柜的藥盒，硝酸甘油有沒有？有的話讓他舌下含服一片！記住，千萬不要讓他坐起來！”

“好好好！我馬上去找！”沈之月的腳步聲在電話里顯得格外慌亂。

江淮掛掉電話，油門踩到了底。儀表盤上的數(shù)字飆升到限速紅線外，兩旁的街景化作模糊的色塊飛速倒退，可他仍覺得車速太慢。顧沫兩年前那次進ICU的畫面在腦海里瘋狂閃現(xiàn)，監(jiān)護儀上跳動的紅線、醫(yī)生嚴肅的表情、林暮布滿血絲的眼睛……如果這次情況再惡化，用上ECMO……他不敢再想下去。

五分鐘后，江淮的車“吱”地一聲停在公寓樓下。他連車門都沒關嚴就沖進單元樓，電梯數(shù)字每跳動一下都像在敲打他的心臟。當他撞開公寓門時，看到的景象讓他瞳孔驟縮

顧沫仰躺在沙發(fā)上，沈之月跪在旁邊，手忙腳亂地給他扇風。少年的臉色灰敗得像一張舊紙，嘴唇毫無血色，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粗重的喘息，胸口劇烈起伏卻似乎吸不進任何空氣。

“沫沫！”江淮一個箭步?jīng)_過去，手指迅速搭上顧沫的頸動脈，脈搏細速，幾乎難以捕捉。他又掀開顧沫的眼皮，瞳孔對光反射已經(jīng)有些遲鈍。

“藥呢？硝酸甘油喂了嗎？”江淮一邊解開顧沫的睡衣領口，一邊厲聲問。

“喂了……喂了半片……”沈之月的手抖得厲害，“他剛才吐了……”

江淮立刻俯下身，將耳朵貼近顧沫的胸口。心臟的跳動微弱而紊亂，像一面即將停擺的破鼓。更糟糕的是，他聽到了肺底細密的濕啰音，這是急性左心衰竭的典型體征。

“不行，等不了120了！”江淮當機立斷，“之月，幫我把他扶起來，我們現(xiàn)在去醫(yī)院！我的車就在樓下！”

就在兩人合力要將顧沫扶起時，門外終于傳來了救護車的鳴笛聲。幾名醫(yī)護人員推著擔架沖了進來，為首的護士長一眼就認出了江淮：“江醫(yī)生？怎么是您？”

“別廢話了，急性心衰，可能伴有肺水腫！”江淮語速極快地交代病情，“剛含服了硝酸甘油，血壓測了嗎？”

“路上測！先抬上車！”護士長立刻指揮護士展開急救措施，吸氧、連接簡易心電監(jiān)護。

顧沫被抬上擔架時，意識已經(jīng)有些模糊，他微微睜開眼，視線渙散地掃過江淮和沈之月，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卻只發(fā)出一陣微弱的氣音。

“沫沫！你撐??！我們馬上到醫(yī)院了！”沈之月跟著擔架跑，眼淚不停地往下掉。

江淮則掏出手機，手指飛快地給林暮發(fā)消息：“顧沫急性心衰發(fā)作，已送市中心醫(yī)院急救！你快想辦法聯(lián)系我！”

消息顯示“已發(fā)送”，但對面毫無回應。

與此同時，市中心醫(yī)院地下停車場，一輛黑色轎車悄無聲息地停在VIP通道口。陳建國坐在后座，看著手機屏幕上林暮的航班信息，下午七點起飛，目前乘客已開始登機。

“林醫(yī)生那邊，確保手機信號屏蔽了？”陳建國頭也不抬地問前排的助理。

“放心吧院長，從他進VIP候機室開始，周圍五百米內(nèi)的通訊信號都被干擾了?！敝砉Ь吹鼗卮穑八F(xiàn)在就是個聾子瞎子，什么都收不到?！?/p>

陳建國嘴角勾起一抹滿意的弧度，將手機丟在一旁。他看向窗外“做得很好。等飛機起飛，通知那邊，進修手續(xù)全部辦妥，讓他在國外好好學習，別回來了?！?/p>

“是?！?/p>

而此刻，在三萬英尺的高空中，林暮正望著舷窗外逐漸縮小的城市輪廓，心臟卻莫名地抽痛起來。他下意識地摸向口袋里的手機，才想起登機前被陳建國的助理代為保管了。一種強烈的不安感涌上心頭，仿佛有什么重要的東西正在從他生命里飛速流逝。

他不知道，在他腳下的城市里，他拼盡全力想要保護的那個人，正躺在急救室的病床上，生命體征微弱，監(jiān)護儀上的紅線跳得驚心動魄。

江淮的消息像一顆石沉大海的孤舟，永遠無法抵達他的掌心。陳建國將他和顧沫之間最后一絲微弱的聯(lián)系，狠狠斬斷。

市中心醫(yī)院急救室里，紅燈長明。

江淮穿著無菌服，站在手術臺邊，看著顧沫被插上喉管，連接上呼吸機。少年蒼白的臉上覆蓋著透明的面罩，只有腹部微弱的起伏證明他還活著。

“江醫(yī)生，血壓持續(xù)下降，心率140次/分，血氧飽和度85%！”護士的聲音帶著緊張。

“腎上腺素1mg靜推！準備除顫儀！”江淮的聲音冷靜得像冰，但微微顫抖的指尖卻出賣了他內(nèi)心的焦慮。

沈之月守在急救室外，背靠著冰冷的墻壁滑坐在地上。他看著急救室門上“正在搶救”的紅燈，眼淚無聲地滑落。他拿出手機，一遍又一遍地撥打林暮的電話，聽筒里卻只有機械的忙音。

“林暮……你這個混蛋……你快回來啊……”

走廊的盡頭，陳建國的助理站在陰影里，拿出手機發(fā)了條信息：“目標已安全起飛，本地麻煩正在處理，暫無異常?！?/p>

信息發(fā)送成功的提示音輕得像一聲嘆息，很快消失在醫(yī)院嘈雜的背景音里。

斷裂的生命線在急救室的儀器上微弱跳動，而遠在重洋之外的那個人，對此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