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沫出院那天,陽光好得不像話。
林暮替他把外套拉鏈拉到頂,指尖蹭過他下巴時,他下意識縮了縮脖子,笑出了聲:“癢?!绷帜阂残?,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fā),像在安撫一只剛從籠子里放出來的貓。
江淮開車送他們回家,沈之月坐在副駕,手里捧著個保溫桶,一路絮絮叨叨:“里面是蓮子百合粥,記得每天早上熱一碗,安神的。還有這個藥,飯后半小時吃,別跟上次似的忘了……”
顧沫扒著后座車窗看街景,樹葉綠得發(fā)亮,路邊的月季開得正盛,粉的、黃的、紅的,擠在柵欄上,像打翻了調(diào)色盤。他忽然覺得,這世界好像比以前更鮮艷了些。
“在看什么?”林暮湊過來,順著他的視線看去。
“看花?!鳖櫮仡^,眼睛亮晶晶的,“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月季這么好看?”
林暮握住他放在膝頭的手,那只手最近長了點肉,不再像剛回來時那樣硌人:“等你再好些,我們?nèi)ブ参飯@,那里有大片的月季園?!?/p>
“好啊?!鳖櫮昧c頭,指尖在林暮手背上輕輕畫著圈。
回家后的日子,像被泡在溫水里。顧沫能重新去繪本館工作了,只是林暮每天早晚接送,中午還會繞路來送一次午飯,保溫桶里永遠是溫?zé)岬能浭?,配著切得小塊的水果。
“林主任又來給男朋友送愛心餐啦?”繪本館的老板娘打趣道,眼睛彎成了月牙。
顧沫的臉瞬間紅了,低頭假裝整理書,卻聽見林暮應(yīng)了聲“嗯”,聲音里帶著笑意。他偷偷抬頭,看見林暮正看著自己,眼底的光比窗外的陽光還暖。
這天下午,顧沫整理完最后一摞繪本,忽然想給林暮一個驚喜。他算著林暮下班的時間,步行去了醫(yī)院。路過街角的花店,進去買了束向日葵,花盤沉甸甸的,晃得人心里亮堂堂的。
走到心外科樓下,正撞見江淮和沈之月出來。江淮看到他手里的花,挑眉笑:“喲,給我們林大主任獻殷勤呢?”
沈之月拍了他一下,拉著顧沫的手:“氣色好多了,最近是不是沒難受?”
顧沫搖搖頭:“挺好的,就是偶爾還是會有點悶,但比以前輕多了?!彼麤]說的是,昨天夜里心口又發(fā)過一次緊,只是他咬著牙沒吭聲,等林暮睡熟了才慢慢緩過來,他太想抓住這片刻的安穩(wěn)了,哪怕知道是偷來的時光。
“那就好?!鄙蛑滤闪丝跉?,“新藥的副作用監(jiān)測結(jié)果出來了,你的耐受性比預(yù)想中好,我們商量著,下周可以稍微減點量,讓身體適應(yīng)適應(yīng)?!?/p>
正說著,林暮從樓里走出來,白大褂搭在臂彎里,看到顧沫時,腳步明顯快了些?!霸趺磥砹??”他走到顧沫面前,先摸了摸他的額頭,又捏了捏他的手心,確認是暖的才放心。
“給你送花。”顧沫把向日葵遞過去,花盤蹭到林暮的下巴,“好看嗎?”
林暮接過花,指尖碰了碰他的臉頰:“好看?!彼D了頓,補充道,“人更好看。”
顧沫的臉又紅了,江淮在旁邊“嘖嘖”兩聲:“行了行了,別在這兒撒狗糧,我們還餓著肚子呢?!?/p>
林暮笑了,把花遞給沈之月:“幫我放辦公室?!比缓鬆科痤櫮氖?,“回家,給你做糖醋排骨。”
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顧沫踩著林暮的影子走,忽然覺得,這雙牽著他的手,好像有魔力。不管前面是平路還是陡坡,只要被這樣牽著,就什么都不怕了。
晚上吃飯時,顧沫吃了滿滿一碗飯,還啃了兩塊排骨,連林暮都忍不住多夾了些菜給他?!奥c吃,沒人搶?!绷帜禾嫠亮瞬磷旖堑尼u汁,眼底的笑意藏不住。
顧沫咽下嘴里的飯,忽然說:“林暮,我今天走了很多路,一點都不累。”
“嗯,我們沫沫越來越厲害了。”林暮順著他的話,聲音溫柔得像羽毛。
顧沫看著他,忽然想把心里的話都說出來。他想說,哪怕知道這好轉(zhuǎn)是暫時的,他也很感激;想說,這些天的安穩(wěn),已經(jīng)夠他回味一輩子了;想說,林暮,謝謝你把偷來的時光,過得像糖一樣甜。
但話到嘴邊,卻變成了:“明天早上,我想喝你煮的南瓜粥?!?/p>
“好?!绷帜狐c頭,給了他一個安穩(wěn)的笑。
夜里,顧沫靠在林暮懷里,聽著他的心跳。窗外的月光落在地板上,像鋪了層銀霜。他忽然開口:“林暮,你說向日葵晚上會低頭嗎?”
“會啊。”林暮的聲音帶著點困意,卻很耐心,“等太陽出來,又會抬起來了?!?/p>
顧沫“嗯”了一聲,往他懷里縮了縮。他想,自己大概就是那株向日葵吧,林暮是他的太陽。哪怕有一天會低頭,只要能被這陽光照過,就不算白活一場。
他閉上眼睛,把臉埋在林暮頸窩,鼻尖縈繞著熟悉的雪松味。心里默默念著,再久一點,再讓我多待一會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