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小：他們的獨家報道

伽羅盯著屏幕上最后一行字，那行字像燒紅的烙鐵，燙得他眼睛生疼。

作為一個大學(xué)生，他剛剛還在電腦面前寫自己的論文，結(jié)果下一秒他就莫名其妙地出現(xiàn)在這里了。

他用力眨了眨眼，再看過去，那行字依舊固執(zhí)地掛在虛擬空間的登錄界面中央，帶著一種冰冷的、不容置疑的權(quán)威感：

“檢測到異常波動，用戶‘伽羅’強制滯留?；貧w現(xiàn)實世界條件：獲取關(guān)注者500名。達成后，通道開啟?！?/p>

“滯留？關(guān)注者？五百？”伽羅猛地一拳砸在面前的虛擬桌面上，桌面紋絲不動，甚至連一點聲音反饋都沒有，只有拳頭穿過了那層虛假的熒光影像，帶起一片數(shù)據(jù)流的微瀾。這感覺糟透了，像是被扔進一個巨大、透明、無聲的魚缸里。

他煩躁地抓了抓自己那頭標志性的、此刻卻顯得無比虛幻的深藍色頭發(fā)，在空無一物的登錄空間里來回踱步——如果這上下左右一片虛無的純白也能稱之為“空間”的話。他的影子投射在同樣純白的地面上，清晰得不像話，卻又單薄得仿佛隨時會碎掉。

“喂！有人嗎？出來！”他對著虛空大吼，聲音擴散出去，沒有任何回音，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靜。

幾秒鐘后，一個毫無感情的、合成感極強的電子音終于響起，像是從四面八方同時涌來：“協(xié)議已激活。用戶‘伽羅’，請積極完成任務(wù)。關(guān)注者獲取途徑唯一：成為虛擬主播（VUP），積累真實粉絲。”

“虛擬主播？”伽羅的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這個詞他大概聽過，但從未想過會和自己產(chǎn)生聯(lián)系。他停下腳步，雙手叉腰，對著空氣質(zhì)問，“你是說，讓我像動物園里的猴子一樣，對著鏡頭表演，就為了讓人點個關(guān)注？”

“理解正確。這是你當前唯一可行的回歸路徑。”系統(tǒng)的聲音平穩(wěn)得沒有一絲波瀾，像是設(shè)定好的程序在念臺詞，“系統(tǒng)將提供基礎(chǔ)形象建模、直播平臺接入及運營輔助。請確認是否接受該回歸方案?！?/p>

伽羅沉默了。

他環(huán)顧四周，只有無邊無際的、令人發(fā)瘋的白?，F(xiàn)實世界的氣息——圖書館里舊書紙張的味道，午后陽光曬在籃球上的塑膠味，食堂喧鬧的人聲——此刻遙遠得像上輩子的事情。一種冰冷的恐慌，像細小的藤蔓，悄悄纏住了他的腳踝，向上蔓延。

他深吸了一口氣，盡管在這虛擬空間里，呼吸似乎都只是一種習(xí)慣性的動作。他抬起下巴，眉宇間重新凝聚起那種慣有的、近乎張揚的自信：“行！不就是當個主播嗎？能有多難？”他盯著面前憑空浮現(xiàn)的、等待確認的虛擬按鈕，眼神銳利，“哼！很快，我就能出去！”

他伸出手指，帶著一股破釜沉舟的氣勢，重重地點在了那個“確認”按鈕上。

純白的登錄空間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充滿現(xiàn)代感的虛擬房間。不再是單調(diào)的空白，墻壁是柔和的暖灰色調(diào)，角落里點綴著幾盆虛擬的、綠意盎然的盆栽，陽光（當然是模擬的）透過一扇同樣虛擬的大落地窗灑進來，在地板上拉出長長的光帶。

房間中央，懸浮著一面巨大的、散發(fā)著柔和白光的虛擬屏幕，旁邊還有各種操作界面閃爍著微光。

伽羅站在房間中央，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不再是現(xiàn)實里的休閑裝，而是系統(tǒng)自動生成的一套頗具未來感的銀灰色主播服，線條利落，質(zhì)感逼真，襯得他身形更加挺拔。

他活動了一下手指，握了握拳，虛擬身體的反饋感非常細膩，幾乎和真實無異。這讓他稍稍松了口氣，至少看起來不是那么寒磣。

“基礎(chǔ)形象建模完成。直播平臺‘繁星’接入成功?！毕到y(tǒng)那毫無波瀾的聲音再次響起，在房間里回蕩，“請設(shè)定您的虛擬形象（Avatar）名稱?！?/p>

伽羅的目光落在旁邊一面虛擬的全身鏡上。鏡中的青年，深藍色短發(fā)精神利落，五官深刻俊朗，尤其那雙眼睛，明亮銳利，充滿了張揚的生命力。他對著鏡子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個自信滿滿的弧度。

“‘藍焰’，”他幾乎沒怎么思考就脫口而出，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篤定，“就叫‘藍焰Kalo’。這顏色，這氣勢，不火才怪！”他對著鏡子里的自己做了個展示肱二頭肌的動作，眼神明亮得驚人，“等著瞧吧，我會讓所有人都記住這個名字！”

準備工作并不復(fù)雜。系統(tǒng)提供的操作界面簡潔明了。伽羅很快搞定了直播間的標題——“新人報到！藍焰Kalo，帶你領(lǐng)略不一樣的精彩！”——然后，他對著懸浮在空中的虛擬攝像頭，深吸了一口氣。

“繁星”平臺的直播入口悄然打開。

虛擬屏幕右下角，一個小小的數(shù)字開始跳動：1，2，5……然后慢了下來，在十幾的位置上艱難地爬行。彈幕區(qū)零星飄過幾條：

“新主播？好帥！”

“建模不錯啊，挺精致的?！?/p>

“會什么？表演個才藝？”

伽羅看著那緩慢增長的數(shù)字和寥寥無幾的彈幕，心里那點剛?cè)计鸬幕鹧姹粷娏艘恍∨枥渌?。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熱情洋溢：“各位好！我是新人VUP，藍焰Kalo！初來乍到，還請多多關(guān)照！今天……”他卡殼了，才藝？他除了打球打得好，嗓門大，好像真沒什么特別能拿得出手的表演項目。

他下意識地挺直了背脊，臉上那點因為卡殼帶來的僵硬迅速被更強烈的自信覆蓋過去：“今天，主要就是跟大家認識認識！聊聊天也行??！大家有什么想聊的？”他試圖用眼神和屏幕互動，笑容明亮，帶著點少年人特有的、毫不掩飾的銳氣，“相信我，了解我之后，你們一定會喜歡我的！我伽羅，絕對值得大家的喜歡！”

彈幕又飄過幾條，大多是鼓勵或者調(diào)侃他自信的。數(shù)字艱難地跳到了23。

伽羅心里有點急，面上卻維持著笑容，開始在房間里踱步，動作幅度比平時大了不少，試圖用肢體語言吸引注意力：“看這環(huán)境，還不錯吧？免費送的，還行。大家平時都喜歡看什么類型的直播？”他一邊說著，一邊揮手比劃，動作間帶著一股干脆利落的勁頭，深藍色的頭發(fā)隨著動作輕輕晃動。

就在這時，他眼角的余光瞥見屏幕右上角，那個顯示當前在線人數(shù)的數(shù)字旁邊，一個小小的頭像亮了起來。

那是一個極其簡單的純黑色剪影頭像，名字也只有一個字——“心”。

這個叫“心”的觀眾，頭像亮起后，就再也沒有暗下去。他沒有發(fā)任何彈幕，頭像安安靜靜地待在那里，像一個沉默的觀察者。

伽羅的目光在那個沉默的頭像上停留了不到半秒。23個人，離500還差得遠呢！他迅速移開視線，重新聚焦在緩慢滾動的彈幕上，聲音又拔高了一點，帶著不容置疑的自信：“朋友們！點點關(guān)注不迷路??！關(guān)注藍焰Kalo，保證不會讓你們失望！接下來，我給大家展示一下……”

他絞盡腦汁，開始講一些自己覺得有趣但實際上可能有點冷的校園段子，同時配合著略顯夸張的肢體動作。數(shù)字在30左右徘徊，那個黑色的“心”頭像，依舊沉默而穩(wěn)定地亮著，像夜空中一顆不會說話的星辰。

日子在虛擬與現(xiàn)實模糊的邊界中一天天滑過。伽羅漸漸摸到了直播的門道。他不再像第一天那樣干巴巴地講冷笑話，而是更多地展示自己——分享喜歡的籃球明星，吐槽學(xué)校里遇到的奇葩事，甚至嘗試玩一些簡單的互動小游戲。他骨子里那股自信和活力，透過屏幕感染了一些人。

直播間的人數(shù)開始緩慢但穩(wěn)定地增長。50，80，150……彈幕也漸漸熱鬧起來。

“Kalo今天發(fā)型依舊帥氣！”

“哈哈哈這個段子好冷，但我笑了！”

“主播打籃球真的那么厲害嗎？露一手？”

“關(guān)注了關(guān)注了，加油藍焰！”

伽羅對著屏幕，笑得神采飛揚，深藍色的眼睛在虛擬燈光的映照下亮得驚人。他隨手撩了下額前的碎發(fā)，動作自然流暢：“那必須厲害！不是跟你們吹，當年在高中校隊……”他眉飛色舞地講起自己球場上的“光輝事跡”，語氣帶著點恰到好處的得意和年輕人特有的臭屁，引得彈幕一陣“666”和“主播又開始自戀了哈哈哈哈”的刷屏。

他一邊回應(yīng)著彈幕的互動，一邊習(xí)慣性地用目光掃過在線列表。那個純黑色的、寫著“心”字的頭像，依舊穩(wěn)穩(wěn)地掛在列表靠前的位置。他像一塊沉默的礁石，無論直播間的人潮如何漲落，它始終都在。

這個“小心”（伽羅通過系統(tǒng)查到了）從不發(fā)言。

沒有彈幕，沒有打賞，沒有點亮任何粉絲牌子的跡象。他就那樣安安靜靜地掛著，頭像亮著，證明他在線。

伽羅一開始覺得有點奇怪，甚至猜測是不是系統(tǒng)后臺的機器人。但幾次直播下來，他發(fā)現(xiàn)這個“小心”的在線時間非常固定，幾乎場場不落，總是在他開播后不久出現(xiàn)，在他下播前幾分鐘離開，規(guī)律得像時鐘。

“這家伙……到底圖什么？”伽羅有一次在直播間隙，假裝調(diào)試設(shè)備，湊近屏幕仔細看了看那個頭像，小聲嘀咕了一句。彈幕立刻捕捉到了他的舉動：

“主播在看誰？”

“哇，是那個‘心’大佬嗎？他每次都在，但從不說話?！?/p>

“不看不知道，還是個特殊標簽的大佬！”

“神秘大佬！求眼熟！”

伽羅立刻回過神，臉上重新掛起燦爛的笑容，對著鏡頭擺擺手：“沒什么沒什么！看大家都很熱情，主播很開心?。　彼杆侔言掝}岔開，“來來來，剛才說到哪兒了？哦對，那個三分球啊……”

他繼續(xù)直播，但心里某個角落，對這個沉默的“小心”產(chǎn)生了一絲難以言喻的好奇。在喧囂的彈幕海洋里，這份沉默顯得如此特別，甚至……有點安心？伽羅被自己這個念頭弄得有點莫名其妙。

粉絲數(shù)的增長漸漸進入了平臺期。突破200之后，增長變得異常緩慢。

伽羅每天努力直播幾個小時，嗓子都快冒煙了，新增的關(guān)注卻往往只有可憐的個位數(shù)，有時甚至還會掉粉。

虛擬屏幕右下角那個數(shù)字，像生了銹的齒輪，艱難地轉(zhuǎn)動著：238，241，239，242……

焦慮像藤蔓一樣纏繞上來。伽羅在直播時依舊保持著高昂的情緒，笑容明亮，聲音充滿活力，大聲地和每一個進直播間的觀眾打招呼，努力制造話題：“歡迎‘陽光小兔’！歡迎‘宇宙第一帥’！大家晚上好！今天我們來玩?zhèn)€新游戲怎么樣？”

但每次下播后，那支撐著他的“自信”外殼仿佛瞬間被抽空。

他疲憊地把自己摔進虛擬沙發(fā)里，身體陷進去，眼神有些放空地瞪著天花板。

虛擬的陽光依舊明媚，卻照不進他心里那片越來越大的陰影。

他伸出手指，無意識地劃動著操作界面，反復(fù)刷新著那個刺眼的粉絲數(shù)：243。離500，還有257個活生生的人。

他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深藍色的發(fā)絲被他揉得亂糟糟的。

“到底還要多久啊……”他低聲自語，聲音在空曠的虛擬房間里顯得格外清晰，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和茫然。

目光掃過在線列表，那個黑色的“心”頭像依舊亮著，無聲地陪伴著。伽羅的視線在那頭像上停留了幾秒，心里那股煩躁似乎奇異地被撫平了一點點。

他點開與“小心”的私信窗口。一片空白，沒有任何歷史記錄。

伽羅的手指懸在虛擬鍵盤上方，猶豫著。打什么？問“你為什么總來看我”？還是“你能幫幫我嗎”？這些話在他腦子里轉(zhuǎn)了幾圈，最終還是被他一一否決了。

太傻了，太掉價了。

他伽羅，怎么能開口求人？尤其是一個連話都不說的觀眾。

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氣，關(guān)掉了私信窗口。

算了，繼續(xù)熬吧。

直播還得繼續(xù)。伽羅重新坐直身體，對著虛擬鏡子整理了一下被自己揉亂的頭發(fā)，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頰，試圖把疲憊和焦慮拍走。鏡子里的人影重新挺直了背脊，眼神里再次燃起那種不肯服輸?shù)墓饷ⅰ?/p>

“243就243！”他對著鏡子里的自己，像是在宣告，“離500還有段距離，但怕什么？我伽羅，說到做到！不就是粉絲嗎？等著！”那語氣，帶著少年人特有的倔強和不服輸，試圖用音量驅(qū)散內(nèi)心的不安。

他深吸一口氣，重新打開了直播設(shè)備。虛擬攝像頭亮起，對準了他瞬間切換成神采奕奕模式的臉龐。

臉上是標志性的、張揚自信的笑容，聲音洪亮地響起：“歡迎回來，家人們！上集說到……”

虛擬的陽光透過虛擬的窗戶，落在他身上，投下長長的影子。屏幕右下角的數(shù)字，依舊固執(zhí)地停留在243。

那個屬于“小心”的黑色頭像，也依舊沉默而穩(wěn)定地亮著，像一個無聲的錨點，在數(shù)據(jù)的海洋里為他標記著一處微小的港灣。

粉絲數(shù)在龜速爬升：280，295，310……每一次微小的增長都像是從石縫里艱難擠出的水滴。伽羅的直播內(nèi)容愈發(fā)多樣化。他不再僅僅依賴口才和自信，開始嘗試更多互動。

他會在虛擬空間里模擬打籃球的動作，講解技巧，雖然觀眾看到的只是他對著空氣騰挪跳躍；他會唱一些流行的歌曲，嗓音算不上專業(yè)，但勝在情感充沛，帶著一股子不服輸?shù)膭艃?；他甚至學(xué)著其他主播，玩起了簡單的虛擬小游戲，偶爾因為操作失誤而懊惱地拍桌子，引來彈幕一陣善意的“哈哈哈”。

那個沉默的“小心”，依舊場場不落。他的存在感越來越強，不是因為他做了什么，恰恰是因為他什么都沒做。

在彈幕的喧囂和伽羅竭力維持的熱鬧中，那個純黑色的、靜止的頭像，成了一種奇特的背景音，一種伽羅潛意識里會去確認的坐標。

“歡迎‘故事總爛尾’！歡迎‘錢命’！”伽羅的聲音依舊洪亮，對著鏡頭揮手，笑容燦爛。

他下意識地瞥了一眼在線列表——黑色的“心”穩(wěn)穩(wěn)地掛在靠前的位置。

“好，今天我們來挑戰(zhàn)這個新出的益智小游戲，據(jù)說通關(guān)率只有10%！看我藍焰Kalo怎么拿下它！”

他專注地操作著虛擬界面，眉頭時而緊鎖時而舒展，嘴里念念有詞：“這關(guān)有點意思……哦！原來機關(guān)在這里！”偶爾卡關(guān)時，他會習(xí)慣性地抓抓頭發(fā)，深藍色的發(fā)絲被他揉得更亂了。

彈幕里有人支招，有人調(diào)侃他手殘。

伽羅一邊回應(yīng)著彈幕的互動，一邊用余光確認那個沉默的頭像還在。

一種莫名的安心感，讓他能更投入地專注于眼前的游戲。

日子一天天過去。

虛擬房間的窗外，模擬的景色按照設(shè)定的程序輪轉(zhuǎn)，從夏日驕陽到秋葉飄零。

伽羅的直播技巧在磨練中成熟，他的自信不再僅僅浮于表面，而是多了一份應(yīng)對各種情況的從容。粉絲數(shù)終于艱難地突破了四百大關(guān)。

482。

這個數(shù)字像一劑強心針，讓伽羅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他直播時更加賣力，眼神里的光幾乎要穿透屏幕。“家人們！482了！看到?jīng)]？這就是堅持的力量！”他握緊拳頭，對著鏡頭揮舞，笑容里帶著久違的、發(fā)自內(nèi)心的興奮，“距離500就差18個！18個！大家一起努努力，點點關(guān)注，分享分享直播間！等我出去了，一定……”

他說到一半，忽然頓住了。出去之后……他下意識地看向在線列表那個黑色的“心”。這個沉默的、陪伴了他幾乎整個“囚禁”時光的觀眾，等他回到現(xiàn)實世界，就再也看不到了吧？

這個念頭毫無預(yù)兆地冒出來，像一根細小的刺，輕輕扎了他一下。

“一定……發(fā)直播大紅包！”他迅速接上話頭，把心底那點莫名的澀意壓下去，重新?lián)Q上陽光的笑容。

彈幕又是一片“主播大氣”“坐等紅包”的刷屏。伽羅笑著應(yīng)和，眼神卻不由自主地再次飄向那個沉默的頭像。

接下來的日子，伽羅幾乎是數(shù)著粉絲數(shù)過活的。每增加一個關(guān)注，他都會像打了勝仗一樣在直播間里高聲宣布，聲音里透著真實的喜悅和越來越近的期盼。

彈幕也隨著他的情緒高漲起來，大家都在為他加油，仿佛共同參與著一場盛大的“營救”行動。

496，497，498……

數(shù)字每一次跳動，都讓伽羅的心跳跟著加速。

離自由只有一步之遙了！

他甚至開始想象回到現(xiàn)實世界的第一件事要做什么——狠狠地呼吸一口新鮮空氣？去操場跑個十圈？還是沖到食堂大吃一頓？

這天直播，氣氛格外熱烈。粉絲數(shù)在彈幕的歡呼聲中，終于跳到了那個令人屏息的數(shù)字——

499。

“499了！家人們！499！”伽羅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變調(diào)，他幾乎是跳了起來，指著屏幕右下角的數(shù)字，眼睛亮得驚人，臉上是無法抑制的狂喜，“就差一個！就差最后一個！我們就要成功了！”

彈幕瞬間被“啊啊啊”“沖??！”“最后一位幸運兒是誰！”的吶喊淹沒。

禮物特效也開始刷屏，慶祝這歷史性的一刻。

伽羅興奮地在虛擬房間里走來走去，對著鏡頭用力揮手：“謝謝大家！謝謝每一 自由！他想要的一直不都是自由嗎！

他深吸一口氣，試圖重新調(diào)動起臉上的肌肉，擠出一個笑容，準備對還在等待的觀眾們說點什么，哪怕只是敷衍。

然而，就在他吸氣的同時——

“叮！”

一聲清脆悅耳、與系統(tǒng)那冰冷合成音截然不同的提示音，毫無預(yù)兆地在整個虛擬房間內(nèi)響起，清晰得仿佛就在耳邊敲響的風(fēng)鈴。

這聲音是如此突兀，又如此悅耳，瞬間蓋過了直播間里所有的喧鬧。

伽羅猛地一震，即將出口的話卡在了喉嚨里。他驚愕地抬頭，只見虛擬屏幕的正中央，突然彈出一個半透明的、散發(fā)著柔和白光的對話框。對話框的樣式極其簡潔，邊框流淌著細碎的、宛如星塵般的光芒，上面清晰地顯示著幾行字：

“特殊粉絲‘小心’能量解析完成?！?/p>

“心意確認：500份?！?/p>

“回歸通道——開啟。”

什么？！

伽羅的瞳孔驟然收縮，大腦一片空白，完全無法理解眼前看到的信息。

特殊粉絲？小心？能量解析？500份心意？這都什么跟什么？他不是只有499個粉絲嗎？

這個“小心”明明沒有關(guān)注他啊！

他下意識地、帶著最后一絲求證般的希望，猛地低頭看向屏幕右下角——那個象征著自由鑰匙的粉絲數(shù)。

500。

那個數(shù)字，不知何時，已經(jīng)悄然變成了一個圓滿的、刺目的“500”。

巨大的震驚和荒謬感如同海嘯般席卷而來，瞬間淹沒了伽羅。他張著嘴，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他想去看那個“小心”的頭像，想看看它是不是還在，是不是發(fā)生了什么變化。

然而，視野卻開始不受控制地扭曲、模糊。

虛擬房間的景象——那暖灰色的墻壁，虛擬的綠植，灑落在地板上的陽光，還有懸浮在空中的巨大屏幕——都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劇烈地蕩漾起來，泛起一圈圈彩色的、破碎的數(shù)據(jù)漣漪。

光線被拉扯、變形，色彩瘋狂地混合、分離。

伽羅感覺自己的身體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大力量猛地拉扯、擠壓，仿佛要被揉碎、分解。

他最后看到的畫面，是那個純黑色的“心”字頭像，在劇烈扭曲的光影和數(shù)據(jù)流中，似乎極其輕微地閃爍了一下，然后徹底消失在一片刺眼的白光之中。

下一秒，無邊的黑暗和強烈的失重感徹底吞噬了他。

意識像是沉在冰冷渾濁的水底，掙扎著向上浮。刺耳的、尖銳的嗡鳴聲在顱骨里震蕩，蓋過了其他一切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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