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小：他們的獨家報道

6.

夏末的暑氣尚未完全褪去，操場上口號聲震天，一片迷彩的海洋。新生們頂著烈日，揮灑著青春的汗水和初入大學(xué)的懵懂。

伽羅本來對這種“圍觀新生軍訓(xùn)”的活動毫無興趣，純粹是被阿卡斯拉來湊熱鬧，順便看看能不能偶遇小心——他知道小心今天下午沒課。

“喂，伽羅，你看那邊那個方陣！”阿卡斯用手肘捅了捅他，一臉看好戲的表情，“看到那個子還行，但眼神賊亮的小子沒？叫發(fā)燒怪，剛開學(xué)沒幾天就出名了！聽說家里有點背景，為人特別張揚，追女生那叫一個高調(diào)，恨不得全校廣播！”

伽羅興趣缺缺地順著阿卡斯指的方向瞥了一眼。一個皮膚黝黑、眼神帶著點桀驁的新生正在站軍姿，站得筆直，下巴微揚，確實透著一股“老子很?！钡臍鈭?。伽羅撇撇嘴，對這種毛頭小子提不起半點興趣：“關(guān)我屁事?！?/p>

“嘿嘿，是不關(guān)你事。”阿卡斯壞笑，“但關(guān)小心的事??！”

伽羅心里猛地一沉，像被什么東西重重撞了一下：“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阿卡斯驚訝地瞪大眼睛，“論壇都傳開了！就昨天，這個發(fā)燒怪不知道從哪兒打聽到小心的行蹤，直接在經(jīng)管院教學(xué)樓門口堵人！好家伙，抱著一大捧紅得嚇人的玫瑰，當(dāng)著下課那么多人，直接就對小心喊：‘小心學(xué)長！我喜歡你！做我男朋友吧！’我的天！那場面，嘖嘖嘖！”

伽羅感覺全身的血液“嗡”地一下沖上了頭頂！他猛地攥緊了拳頭，指關(guān)節(jié)捏得咔咔作響，一股暴戾的怒氣瞬間席卷了他！那雙藍色的眼眸里燃起冰冷的火焰，死死盯著操場上那個叫發(fā)燒怪的新生，仿佛下一秒就要沖過去把他撕碎！

“他敢？！”伽羅的聲音從牙縫里擠出來，帶著凜冽的寒意。

“敢！怎么不敢！”阿卡斯沒察覺到伽羅的異樣，還在繪聲繪色地描述，“你是沒看見小心當(dāng)時的表情，嘖，那叫一個冷！就跟看空氣似的，直接繞開那捧花就走了，一個字都沒說！那發(fā)燒怪臉都綠了！不過這小子臉皮是真厚，據(jù)說還在論壇發(fā)帖，說什么‘冰山美人更有挑戰(zhàn)性’，‘不追到手誓不罷休’之類的屁話！你說他是不是有病？小心那種人物，是他能……”

阿卡斯后面的話，伽羅一個字也沒聽進去。他只覺得一股灼熱的巖漿在胸腔里翻騰、咆哮！論壇的帖子？公開堵人送花？還發(fā)帖揚言不罷休？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他憑什么？！憑什么用那種輕佻的態(tài)度去騷擾小心？！

小心當(dāng)時是什么心情？會覺得困擾嗎？會覺得惡心嗎？伽羅一想到小心可能被這種人糾纏、被打擾，一股難以言喻的保護欲和強烈的獨占欲就沖垮了理智！

那是他小心翼翼放在心底，連多看一眼都怕驚擾了的人！

這個發(fā)燒怪，他怎么敢？！

“他在哪個宿舍樓？”伽羅的聲音低沉得可怕，像暴風(fēng)雨前的低氣壓。

“啊？”阿卡斯被他突然的問題問懵了，下意識地回答，“好像…是西區(qū)七棟吧？你想干嘛？伽羅你冷靜點！別亂來啊！”

伽羅沒再說話，只是最后冷冷地掃了一眼操場上那個還在站軍姿的發(fā)燒怪，眼神鋒利如刀。他轉(zhuǎn)身就走，步伐又急又重，帶著一股壓抑不住的怒火和戾氣，把阿卡斯焦急的呼喊遠遠甩在了身后。

冷靜？他現(xiàn)在只想把那個不知死活的家伙拎出來好好“冷靜冷靜”！

傍晚，夕陽把西區(qū)籃球場染成一片橘紅?？諝饫镞€殘留著白天的燥熱，混合著塑膠地面的氣味。

伽羅像一頭被激怒的獅子，在球場上橫沖直撞。他搶斷、突破、暴扣！每一次身體對抗都帶著發(fā)泄般的狠勁，把平時積攢的煩躁和剛才被點燃的怒火，統(tǒng)統(tǒng)傾瀉在籃球和對手身上。

汗水浸透了他的背心，黏在結(jié)實的背肌上，藍發(fā)被汗水打濕，幾縷貼在額角，更添了幾分野性的兇悍。隊友們看他狀態(tài)不對，傳球都帶著小心。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迷彩短袖的身影，在幾個同樣穿著軍訓(xùn)服的新生簇擁下，晃晃悠悠地走到了球場邊。正是那個發(fā)燒怪。

他似乎剛結(jié)束訓(xùn)練，臉上帶著點疲憊，但眼神依舊張揚，正跟同伴大聲說笑著什么，目光掃過球場，帶著點挑剔和看熱鬧的意味。

伽羅正好搶斷成功，運球快攻！他像一道藍色的閃電，直沖前場！眼角的余光精準地捕捉到了場邊那個刺眼的身影——發(fā)燒怪！

一股積蓄已久的怒火瞬間沖破了臨界點！

伽羅沒有選擇上籃得分，而是在高速運球中猛地一個急停變向！身體帶著巨大的慣性，狠狠撞向了站在場邊、毫無防備的發(fā)燒怪！

“砰！”

一聲悶響！

發(fā)燒怪被撞得一個趔趄，腳下不穩(wěn)，狼狽地一屁股坐倒在地！手里的半瓶礦泉水脫手飛出，“啪”地摔在地上，濺了一地水花。

整個球場瞬間安靜下來。打球的人都停下了動作，愕然地看著這一幕。發(fā)燒怪身邊的幾個新生也驚呆了。

發(fā)燒怪被撞懵了，坐在地上，屁股生疼，又驚又怒，抬頭瞪著那個撞他的人：“我操！你他媽眼瞎啊？！打球不長眼？！”

伽羅居高臨下地站在他面前，高大的身影籠罩下來，帶著強烈的壓迫感。他微微喘著粗氣，汗水順著下頜線滴落，砸在滾燙的塑膠地面上。那雙藍色的眼睛，此刻冰冷得像是淬了寒冰的刀鋒，里面翻涌著毫不掩飾的暴戾和警告。

他俯視著地上的人，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球場的寂靜，帶著令人膽寒的力度：

“離他遠點?！?每一個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上，“再讓我看見你靠近他、騷擾他一次，” 伽羅微微瞇起眼睛，里面的兇光讓發(fā)燒怪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我讓你爬著出校門。不信，你試試。”

冰冷的警告砸在地上，帶著不容置疑的力度。球場上死一般的寂靜，只有伽羅略顯粗重的喘息聲和被撞懵的發(fā)燒怪急促的抽氣聲。那幾個簇擁著發(fā)燒怪的新生，被伽羅身上那股近乎實質(zhì)的戾氣懾住，竟沒人敢上前扶他一把。

發(fā)燒怪坐在地上，屁股火辣辣地疼，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他長這么大，還沒被人當(dāng)眾如此羞辱過！尤其是對方那冰冷的、看垃圾一樣的眼神，讓他心底的怒火和羞憤瞬間燒穿了理智！

“你他媽誰??？！”發(fā)燒怪猛地從地上爬起來，也顧不上疼了，梗著脖子，惡狠狠地瞪著伽羅，試圖用音量找回場子，“老子追他關(guān)你屁事！你是他誰啊你！還敢管我的事？信不信……”

“我是他緋聞對象，你有是誰？還信不信什么？”伽羅往前逼近一步，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拉近，幾乎能感受到對方噴出的熱氣。

他比發(fā)燒怪高了大半個頭，此刻微微低頭俯視，那股壓迫感更甚。他嘴角勾起一個極冷、極危險的弧度，眼神卻銳利如刀鋒，直直刺入發(fā)燒怪眼底深處，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令人頭皮發(fā)麻的狠勁，“想試試？現(xiàn)在就來？”

發(fā)燒怪被他看得心頭一顫，后面威脅的話硬生生卡在了喉嚨里。眼前這個藍頭發(fā)的家伙，眼神太兇了，像荒野里盯上獵物的狼，帶著一股不要命的狠戾。

他平時仗著家里有點背景在學(xué)校里橫著走，但遇到這種明顯不怕事、眼神里還帶著點“弄死你”意味的硬茬子，心里本能地開始發(fā)怵。

他張了張嘴，終究沒敢再放狠話，只是色厲內(nèi)荏地瞪著伽羅，胸膛劇烈起伏。

伽羅懶得再看他這副外強中干的樣子，鼻腔里發(fā)出一聲極輕的嗤笑，充滿了毫不掩飾的輕蔑。他不再廢話，轉(zhuǎn)身就走。

經(jīng)過籃球架時，隨手抄起自己扔在地上的外套，往肩上一甩，動作干脆利落，帶著一股未散的戾氣，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了球場。

夕陽把他離開的背影拉得很長，帶著一種生人勿近的冷硬氣場。直到他消失在球場入口的拐角，那股緊繃壓抑的氣氛才稍稍緩和下來。

打球的人面面相覷，小聲議論起來。

發(fā)燒怪站在原地，臉色鐵青，拳頭捏得死緊，在同伴復(fù)雜的目光下，只覺得前所未有的丟臉和窩火。

伽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西區(qū)的。胸腔里的怒火并未完全平息，反而在發(fā)泄過后，沉淀出一種更深的煩躁和不安。

他剛才做了什么？當(dāng)眾警告？宣告主權(quán)？動手撞人？像個被侵犯了領(lǐng)地的野獸一樣張牙舞爪？

這跟他平時暴躁但還算講理的形象簡直判若兩人！

他煩躁地抓了把頭發(fā)，汗水沾濕了掌心。他擔(dān)心的是小心。那個發(fā)燒怪吃了癟，會不會變本加厲地去糾纏小心？小心會不會覺得他多管閑事？甚至……覺得他粗魯野蠻？

一股強烈的沖動攫住了他。他必須見到小心！現(xiàn)在！立刻！他需要確認小心的安全，更需要……需要面對自己那顆因為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而徹底失控的心。

伽羅的腳步越來越快，最后幾乎是跑了起來。晚風(fēng)吹過他汗?jié)竦聂W角，卻吹不散心頭的焦灼。他目標(biāo)明確地沖向經(jīng)管學(xué)院宿舍樓的方向。

7.

小心剛結(jié)束晚間的心理課自習(xí)，從圖書館出來。他習(xí)慣性地喜歡在回宿舍前，去頂樓的天臺待一會兒。

那里視野開闊，晚風(fēng)清涼，能讓人從書本的繁復(fù)中短暫抽離。

他推開天臺那扇沉重的鐵門，走了出去。城市的霓虹在遠處閃爍，映襯著深紫色的天幕。

晚風(fēng)帶著一絲涼意，吹拂著他額前的碎發(fā)。

流言止于智者，可如果流言是真的呢？

他剛走到欄桿邊，就聽到身后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和鐵門被用力推開又猛地關(guān)上的巨響。

小心轉(zhuǎn)過身。

伽羅站在天臺的入口處，胸膛還在劇烈起伏，額發(fā)被汗水打濕，幾縷凌亂地貼在額角。他微微喘著氣，那雙在球場上還燃燒著冰冷怒火的藍色眼眸，此刻在昏暗的光線下，卻像蒙上了一層濃重的、復(fù)雜的霧氣。

有未散的戾氣，有深深的煩躁，但更多的，是一種近乎無措的、深不見底的慌亂和……一種小心翼翼、生怕驚擾了什么似的緊張。

他就那樣站在那里，隔著幾步的距離，看著小心。晚風(fēng)吹起他敞開的運動外套衣角，露出里面被汗水浸透的背心。他像是跑了很遠的路，又像是在內(nèi)心經(jīng)歷了一場激烈的搏斗。

小心靜靜地看著他，深紫色的眼眸在夜色里顯得格外沉靜，像一泓深潭。他顯然已經(jīng)聽說了球場上的事，或者從伽羅此刻的狀態(tài)猜到了什么。但他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等著。

空氣仿佛凝固了。天臺上的風(fēng)似乎也小了些，只剩下遠處城市模糊的喧囂和兩人之間沉默的心跳聲。

伽羅喉嚨發(fā)緊。他一路狂奔而來時，心里翻涌著無數(shù)的話：質(zhì)問發(fā)燒怪有沒有再騷擾你？警告他離你遠點？解釋自己剛才為什么那么沖動？甚至……甚至想把自己心里那些亂七八糟的、快要將他淹沒的情愫一股腦地倒出來！

可當(dāng)真正面對小心那雙沉靜得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時，所有準備好的、醞釀好的話，都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扼住，堵在了喉嚨口。

他張了張嘴，卻只發(fā)出一點干澀的氣音。

一股巨大的尷尬和難以言喻的恐慌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他淹沒。

他該說什么？怎么說？說他像個白癡一樣嫉妒得發(fā)狂？說他害怕那個發(fā)燒怪靠近小心？說他……他其實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看向小心的目光？

伽羅的拳頭在身側(cè)無意識地攥緊又松開，掌心一片濕黏的汗。他移開視線，不敢再看小心，目光慌亂地落在天臺粗糙的水泥地面上。臉上因為奔跑和情緒激動而泛起的紅潮還未褪盡，此刻又因為窘迫而更添熱度。他覺得自己像個站在懸崖邊上的傻瓜，進退兩難。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沉默在天臺上蔓延，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粘稠感。這種尷尬的氛圍，在他們相識以來，從未出現(xiàn)過。伽羅甚至能聽到自己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撞擊的聲音，咚咚咚，震耳欲聾。

就在伽羅幾乎要被這沉重的沉默壓垮，恨不得轉(zhuǎn)身逃離這令人窒息的天臺時——

他聽到了腳步聲。

輕輕的，一步一步，踩在粗糙的水泥地上，由遠及近。

伽羅猛地抬起頭。

小心已經(jīng)走到了他面前，很近的距離。近到伽羅能清晰地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干凈的皂角氣息，能看清他深紫色眼眸里倒映的、自己此刻狼狽又慌亂的身影。

小心什么也沒說。他只是微微仰著頭，看著伽羅那雙寫滿了掙扎和不安的藍色眼睛。然后，他抬起手，動作很輕，帶著一種近乎安撫的意味，輕輕握住了伽羅垂在身側(cè)、因為緊張而微微顫抖的手腕。

肌膚相觸的瞬間，伽羅像被電流擊中，全身猛地一顫！他幾乎能感覺到自己手腕上的脈搏在小心微涼的手指下，跳得更加失序、更加狂野！

小心并沒有用力，只是那樣輕輕地握著。他的手指修長，骨節(jié)分明，帶著一種沉靜的力量。他抬起眼，目光平靜地、深深地望進伽羅那雙因震驚和難以置信而微微睜大的藍色眼眸里。

晚風(fēng)吹過天臺的角落，卷起一點細微的塵埃。遠處城市的霓虹在小心身后無聲閃爍，像一片流動的星海。他微微啟唇，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一字一句，敲打在伽羅混亂不堪的心弦上：

“伽羅，” 他叫了他的名字，不是全名，帶著一種自然而然的親近，“你知道的?！?/p>

他頓了頓，目光沉靜如水，卻仿佛蘊含著某種洞悉一切的了然。話音落下，世界仿佛瞬間失聲。

“基因希望我們愛得瘋狂?！?/p>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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