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像沒寫過古代par)
永恒三年夏末,江南的梅雨終于有了停歇的跡象。伽羅收起油紙傘,站在丞相府書房外的... 更多精彩內(nèi)容,盡在話本小說。" />
(還像沒寫過古代par)
永恒三年夏末,江南的梅雨終于有了停歇的跡象。伽羅收起油紙傘,站在丞相府書房外的廊下,水珠順著青竹傘骨滑落,在他腳邊青石板上聚成一小洼。他望著檐角滴落的雨線出神,恍惚間仿佛回到十五年前的那個雨天。
那時他才九歲,作為新選入宮的郡王伴讀,第一次踏進(jìn)皇宮書院。那日也下著這樣的細(xì)雨,他躲在廊下渾身濕透,看著其他世家子弟被自家仆人接走,只剩他一人望著雨幕發(fā)呆。
"你就是父王給我找的伴讀?"
伽羅聞聲回頭,看見一個穿著錦緞常服的少年撐著傘站在雨中。那少年約莫八歲年紀(jì),眉眼精致得如同畫中人,偏偏板著一張小臉,故作老成的模樣。
"回殿下,臣是..."
"下雨都不知道躲嗎?"小郡王打斷他,卻把傘往他這邊傾斜,"跟我來。"
伽羅愣愣地跟著小郡王穿過回廊,來到一處暖閣。小郡王從柜中取出干凈衣物遞給他:"換上。父王說伴讀要是病倒了,我就得自己抄書。"
雨水順著小郡王精致的下巴滴落,伽羅這才發(fā)現(xiàn)對方大半個身子都淋在雨里——那把傘根本不夠兩個人用。
"殿下..."他剛開口就被打斷。
"叫我小心。"小郡王抹了把臉上的雨水,"以后私下都這么叫。"
回憶被書房內(nèi)茶盞輕叩聲打斷。伽羅收斂心神,推門時特意放輕動作。書房里,小心正伏案批閱奏折,燭火將他的側(cè)影投在山水屏風(fēng)上,明明滅滅。不過弱冠之年,眼角已有了細(xì)碎紋路,唯有緊抿的唇線還依稀看得出當(dāng)年那個小郡王的模樣。
伽羅不禁想起三日前,小心下令處決一批貪墨官員時的情景。那時的小心坐在同樣的位置,朱筆輕勾間就定了十?dāng)?shù)人的生死。
伽羅站在下首,忽然覺得這個自幼一起長大的人,不知從何時起變得陌生了。
"北疆急報。"伽羅從袖中取出軍報,"大將軍連勝三陣,已收復(fù)隴西。"
小心接過軍報卻不立即展讀,只抬眼看他:"你從城郊堤壩直接過來的?鞋襪都濕了。"
伽羅低頭看見自己衣擺下的泥漬,剛要告罪,卻見對方從案下取出一雙新履推過來:"換上。"語氣平淡得像在吩咐添茶,可那鞋履的尺寸款式,分明是照著他舊鞋做的。
這樣的場景在這十年間重復(fù)過太多次。伽羅想起十二歲那年,他第一次陪小心去郊外勘察水患?;貋頃r兩人的鞋都沾滿了泥,小心卻堅持要他把鞋換下,還笑著說:"若讓父王看見你這模樣,該說我不會照顧人了。"
"大將軍凱旋,陛下要在宮中設(shè)宴。"小心突然開口,"你同我去。"
伽羅系鞋帶的手一頓:"丞相?"
"陛下要為他賜婚。"燭芯爆出個火花,映得小心眼底明明滅滅,"安樂侯的千金。"
伽羅緩緩直起身。他知道大將軍是小心政敵,更知道安樂侯暗中結(jié)黨。這場聯(lián)姻意味著什么,朝堂上下心知肚明。
"丞相需要我做什么?"
小心終于放下朱筆:"你說過,隴西將士最服你。"
伽羅心臟猛地一沉。三年前隴西兵變,是他單騎入敵營勸降叛軍。那些將士把他當(dāng)恩人,若由他出面暗示大將軍結(jié)黨營私……
"構(gòu)陷忠良之事,臣不能為。"伽羅跪地時膝頭砸出沉悶聲響。
空氣凝滯良久。小心忽然輕笑:"起來。我若要構(gòu)陷,何必讓你去?"他伸手虛扶,"只是讓你去提醒他們,誰真正惦記著隴西。"
伽羅抬頭,撞進(jìn)一雙深不見底的紅眸里。這一刻他忽然想起五年前的太子黨事件。
那是永恒元年,先帝突然廢黜太子,牽連朝野上下數(shù)百官員。那時小心剛滿十八歲,以郡王身份參與審理此案。伽羅記得那是個悶熱的夏夜,他捧著冰鎮(zhèn)酸梅湯來到書房,看見小心對著一份名單出神。
"這些都是太子老師門生。"小心指著名單,"若是按律處置,輕則流放,重則問斬。"
伽羅記得自己當(dāng)時說:"殿下心軟,不如從輕發(fā)落。"
小心卻苦笑:"朝堂之上,仁慈就是縱容。但..."他忽然抬頭看伽羅,"若我暗中保全這些人,你可愿幫我?"
于是那三個月,伽羅假借游學(xué)之名,暗中將十?dāng)?shù)位太子黨要員的家眷安置到江南。每次他深夜回來,小心總在書房等他,桌上永遠(yuǎn)備著他愛吃的梅餅。
"丞相..."伽羅欲言又止。
小心似乎看穿他的心思:"是覺得我變了?"他轉(zhuǎn)身望向窗外,"伽羅,朝堂不是書院,有些事...不得不為。"
伽羅心中一痛。他忽然明白,那個會在雨中給他撐傘的少年,終究被這朝堂磨去了棱角。
宮宴那日雨霽初晴。伽羅跟在小心身后半步,看宮人跪滿玉階。大將軍迎面走來時鎧甲未卸,戰(zhàn)袍下擺還沾著塞外的沙。
"丞相。"大將軍抱拳,目光卻落在伽羅身上,"長史別來無恙?"
伽羅還禮時聽見小心輕笑:"將軍凱旋,怎么先問候起本相的長史了?"
絲竹聲起時伽羅坐在下首,看小心與大將軍推杯換盞。酒過三巡,陛下果然提起賜婚之事。大將軍放下酒盞:"臣一介武夫,怕委屈了千金。"
滿殿寂靜中,小心忽然轉(zhuǎn)頭:"長史以為如何?"
所有目光驟然聚焦。伽羅握著的手心滲出冷汗,他忽然想起太子黨事件時,小心也是這般突然問他:"你覺得太子舊部該如何處置?"那時他答"法外開恩",小心卻苦笑:"朝堂之上,仁慈就是縱容。"
"臣以為…將軍常年戍邊,確非良配。"伽羅聽見自己的聲音干澀無比。
陛下?lián)嵴贫Γ?還是長史體貼朕的將軍!"話題被輕輕帶過,伽羅卻看見大將軍瞥來的眼神——冰冷如刀。
夜宴散時已是星斗滿天。伽羅在宮門外等小心,卻見大將軍踱步而來。
"長史今日好口才。"將軍按劍而立,"卻不知是丞相的意思,還是長史自己的意思?"
伽羅垂目:"為將軍考量。"
將軍突然逼近:"三年前隴西兵變,你為我將士請命時,眼睛里有火。"他的聲音壓低,"現(xiàn)在只剩一堆死灰。就像當(dāng)年的丞相一樣,終究被這朝堂磨去了棱角。"
伽羅心中一凜。將軍的話像一把鑰匙,突然打開了他心中某個緊閉的盒子。是啊,從什么時候開始,小心不再是那個會為太子舊部求情的少年郡王,而是真正執(zhí)掌生殺大權(quán)的丞相?
他想起廢太子事件后不久,小心被封為丞相。那日朝堂上,幾位老臣舊事重提,要求嚴(yán)懲太子黨余孽。伽羅站在殿下,看見小心緩緩起身。
"太子雖廢,其黨羽未必皆惡。"小心聲音平靜,"臣請陛下恩準(zhǔn),給他們一個戴罪立功的機(jī)會。"
那時伽羅還以為小心沒變。直到后來他才明白,那不過是小心在朝堂博弈中的一步棋——保下太子黨,既得了仁德之名,又暗中培植了自己的勢力。
也是那時候起,將軍和小心成為了政敵。將軍作為曾經(jīng)的廢太子舊部,恨小心可以保全他但不能為廢太子求情。小心也從未解釋。
馬蹄聲由遠(yuǎn)及近。小心策馬而來,披風(fēng)在夜風(fēng)中獵獵作響:"將軍還在與我的長史敘舊?"他俯身伸手,"伽羅,上來。"
共乘一騎馳過御街時,伽羅聽見身前人低語:"做得很好。"溫?zé)岬暮粑鬟^他耳尖,他卻覺得有寒意順著脊椎爬升。
伽羅想起十四歲那年,他第一次教小心騎馬。那時先帝剛賞了小郡王一匹西域進(jìn)貢的寶馬,小心卻怎么也不敢獨自騎乘。
"怕什么?"少年伽羅笑著牽過韁繩,"我陪你一起。"
兩人共乘一騎慢慢走過宮道,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小心緊張地抓著他的衣角,小聲說:"伽羅,以后我們也要這樣一起騎馬去看邊關(guān)的落日。"
可現(xiàn)在...伽羅看著小心執(zhí)韁的手,那雙手曾經(jīng)只會執(zhí)筆習(xí)字,如今卻已經(jīng)熟練地掌控著權(quán)柄和馬韁。
變故發(fā)生在那年冬至。大將軍突然上書彈劾丞相結(jié)黨,證據(jù)是伽羅與隴西將領(lǐng)的密信——那些他為安撫軍心寫的尋常問候,都被曲解為結(jié)黨憑證。
伽羅跪在丞相府書房時,窗外正飄著初雪。小心將彈劾奏折擲在他面前:"解釋。"
"臣從未……"伽羅拾起奏折,手指擦過那些被篡改的字句,"除了慰問將士,臣不曾多寫一字。"
小心沉默地看著他,許久才道:"我知道。"
伽羅倏然抬頭。
"但朝中無人會信。"小心起身走到他面前,"陛下已下旨,命你閉門思過。"
這就是要棄車保帥了。伽羅俯身叩首:"臣領(lǐng)旨。"額頭觸到冰冷地磚時,他聽見極輕的一聲嘆息。
"暫且忍耐。"
伽羅怔怔望著玄色官袍從眼前掠過,衣擺繡的金蟒吞云吐霧,仿佛下一瞬就要將他拆吃入腹。他忽然想起太子黨事件時,小心也是這般讓他"暫且忍耐",最后卻暗中保下了所有人。
閉門第七日,小心夜訪。他披著帶兜帽的斗篷,進(jìn)門時肩頭落滿雪。
"隴西來的。"他從懷中取出油布包,"你愛吃的梅餅。"
伽羅看著對方熟練地沏茶布點心,回憶他們十六歲那年。先帝考校功課,小心緊張的復(fù)習(xí),三天三夜沒合眼,最后暈倒在書房。是伽羅偷偷從御膳房帶來梅餅,一點一點喂給他吃。那時小心靠在他肩上,含含糊糊地說:"伽羅,以后我們……"
我們什么?小心沒說完就又睡過去了,那句話成了永遠(yuǎn)的秘密。
"丞相何必親自來。"伽羅不肯接茶,"瓜田李下。"
小心動作一頓:"你怨我?"
伽羅垂目:"臣不敢。"
茶杯被小心重重擱在桌上:"我若真想棄你,何必周旋這些時日?"他猛地咳嗽起來,蒼白的臉上泛起病態(tài)的紅,"陛下要我重辦隴西系將領(lǐng)…我壓下去了。"
伽羅終于抬頭。他知道這意味著什么——皇帝早已忌憚小心權(quán)傾朝野,這次發(fā)作表面沖著他,實則劍指丞相。
"明日朝會,我會請辭長史之職。"伽羅輕聲道,"丞相可順勢……"
"不行!"小心突然抓住他手腕,指尖冰涼,"你到如今地步談何容易?你以為我護(hù)不住你?"
伽羅看著兩人交疊的手。十年前他們練字時,小心總嫌他握筆姿勢不對,就這樣抓著他的手糾正。那時陽光透過窗欞,能把墨跡曬出松香。
如今只剩滿室凄冷。
"是臣護(hù)不住丞相了。"他慢慢抽回手,"丞相…心太軟了。"
小心瞳孔驟縮。這是很多年前伽羅說過的話——那時先帝廢太子,小心暗中保全太子舊部,伽羅一邊幫他善后一邊嘆息:"殿下心太軟。"
"原來你還記得。"小心輕笑出聲,笑著笑著又咳起來,"那你也該明白…我從未改過這份心軟。"
從未變過嗎?伽羅不解,明明小心已經(jīng)變成了他不認(rèn)識的模樣了。
他看著小心咳得單薄肩膀都在顫,終是忍不住替他拍背。隔著厚厚的冬衣,仍能摸到突出的脊骨。
他是什么時候把自己熬成了這樣了?
開春時伽羅遷居京郊別院。在小心力保之下,他未被削職只是停俸,美其名曰"養(yǎng)病"??沙薪灾@是丞相失勢的先兆。
四月初九,伽羅正在院中煎藥,忽然聽見急促馬蹄聲。小心推門而入,官帽歪斜滿面風(fēng)塵。
"陛下…駕崩了。"
先帝崩得突然,未留遺詔。小心作為輔政丞相本可掌控大局,卻偏在此時舊疾復(fù)發(fā)。
伽羅扶他躺下時摸到滿手冷汗。"藥……"小心攥著他衣角的手指關(guān)節(jié)泛白,"書房暗格…"
伽羅策馬夜馳回丞相府。府中竟空無一人,他心下詫異卻來不及細(xì)想,直入書房找出藥瓶。轉(zhuǎn)身時卻見大將軍帶兵堵在門口。
"長史夜闖丞相府。"將軍冷笑,"可是要找這個?"他舉起一卷明黃詔書。
遺詔。伽羅瞬間明白這是個局——小心病重是假,誘他入彀是真。
"丞相曾救你性命!你怎能如此對他!"伽羅咬牙。
"我只聽令行事!"將軍揮手,"來人!給我把他拿下!"
伽羅被押入天牢那夜,小心強(qiáng)撐病體闖宮。新帝才十歲,垂簾的太后扔下染血的詔書——正是伽羅"盜取"的那份遺詔,上面寫著小心謀逆之罪。
"丞相可知罪?"太后問。
小心跪在丹墀下輕笑:"欲加之罪,臣認(rèn)不認(rèn)有用嗎。"
太后笑了:“先帝拿你當(dāng)棋子,你倒是個忠心的?!?/p>
小心沒有回應(yīng)。
太后又問:"那長史伽羅…"
"一切都與他無關(guān)。"小心打斷,他早就知道自己的結(jié)局,"臣愿一力承擔(dān)。"
伽羅在獄中得知小心認(rèn)罪時,砸碎了送飯的碗碟。瓷片割破手掌,血滴在稻草上像潑墨梅花。他想起二十歲加冠禮那天,小心親手為他束發(fā)戴冠。那時他們躲在屏風(fēng)后,小心的手指穿過他的發(fā)絲,在他耳邊輕聲說:"伽羅,我們要一直這樣走下去。"
三日后獄卒突然行禮:"長史大人。"
伽羅抬頭看見小心站在牢門外,穿著初見時那身月白常服。獄卒退下后,小心打開食盒:"你愛吃的梅餅。"
"為什么要認(rèn)罪?你何罪之有!"伽羅聲音沙啞。
小心卻答非所問:"記得你第一次叫我小心那次嗎?在書院桂花樹下。"他笑著拈起塊梅餅,"那時你說,要是能一直這樣就好了。"
伽羅抓住他手腕:"我可以死的啊,可你不能…"
"我早已經(jīng)服毒了。"小心平靜地說,“慢性毒。”
伽羅的呼吸停滯了。他這才發(fā)現(xiàn)對方嘴唇泛紫,額角滲出細(xì)汗。他好像明白了什么,明白了小心這些年為什么變了又沒變。
可他不明白,小心不也是皇室血統(tǒng)嗎?為什么還要這樣?
"為什么…"他顫抖著去探對方脈搏,被反手握住。
他想不明白,為什么耗盡無數(shù)心血精力培養(yǎng)小心,而他最大的作用、最后的結(jié)局…是為了在這一刻送死。
"新帝需要立威,太后要收權(quán),皇親國戚要打壓,將軍要報仇…總有人要死。"小心靠著他緩緩坐下,"用我死換你活,很劃算。"
伽羅抱緊他逐漸冰冷的身體:"你明明…可以贏的啊…"若小心肯心狠些,早在宮宴時就能除掉大將軍。最是無情帝王家,可小心偏偏心太軟。
"你說過…我心太軟。"小心咳嗽著笑出來,血沫染紅伽羅衣襟,"其實不是…我只是…舍不得…"
舍不得讓你看見真正的狠辣,舍不得把你變成弄權(quán)之徒,舍不得告訴你從他成為丞相的那一刻起他們都是皇室在某一天肅清一切的棋子……我也舍不得你死。
那雙憂郁的藍(lán)眼睛如以往那般,不過曾經(jīng)伽羅這樣看他是因為伽羅覺得小心變了。他滾燙的眼淚砸在小心臉上。小心抬手去接,像接住許多年前在書院的那場雨。
"對不起,一直瞞著你。恨我吧。"小心氣息漸弱,"恨意比念想…活得長…"
新帝登基后大赦天下。伽羅出獄那日,大將軍已是新任丞相。他站在牢門外遞來官?。?陛下讓你官復(fù)原職。"
伽羅繞過他走向荒郊。小心葬在那年他們同乘一騎踏青的山坡,墳頭已長出細(xì)草。
他在墳邊結(jié)廬而居。春去秋來,朝堂紛擾再與他無關(guān)。只每逢梅雨時節(jié),他會帶著新做的梅餅坐在墳前。
某日雨后初晴,夕陽將墓碑染成金色。伽羅擦拭碑文時忽見一行小字藏在"小心之墓"下方——
"至高至明日月,至親至疏你我。"
他認(rèn)得那不是自己的字跡。想必是某次小心偷看他日記,頑皮刻下的。
伽羅撫摸著那些刻痕輕笑出聲??尚χχ?,眼淚就落了下來。
遠(yuǎn)處暮鐘響起,驚起山間飛鳥。它們撲棱著翅膀掠過蒼穹,像那年宮宴上放生的雀,一去不返。
恨比海深,情比天高,我原來不是恨你,我是那次嗎?在書院桂花樹下。"他笑著拈起塊梅餅,"那時你說,要是能一直這樣就好了。"
伽羅抓住他手腕:"我可以死的啊,可你不能…"
"我早已經(jīng)服毒了。"小心平靜地說,“慢性毒。”
伽羅的呼吸停滯了。他這才發(fā)現(xiàn)對方嘴唇泛紫,額角滲出細(xì)汗。他好像明白了什么,明白了小心這些年為什么變了又沒變。
可他不明白,小心不也是皇室血統(tǒng)嗎?為什么還要這樣?
"為什么…"他顫抖著去探對方脈搏,被反手握住。
他想不明白,為什么耗盡無數(shù)心血精力培養(yǎng)小心,而他最大的作用、最后的結(jié)局…是為了在這一刻送死。
"新帝需要立威,太后要收權(quán),皇親國戚要打壓,將軍要報仇…總有人要死。"小心靠著他緩緩坐下,"用我死換你活,很劃算。"
伽羅抱緊他逐漸冰冷的身體:"你明明…可以贏的啊…"若小心肯心狠些,早在宮宴時就能除掉大將軍。最是無情帝王家,可小心偏偏心太軟。
"你說過…我心太軟。"小心咳嗽著笑出來,血沫染紅伽羅衣襟,"其實不是…我只是…舍不得…"
舍不得讓你看見真正的狠辣,舍不得把你變成弄權(quán)之徒,舍不得告訴你從他成為丞相的那一刻起他們都是皇室在某一天肅清一切的棋子……我也舍不得你死。
那雙憂郁的藍(lán)眼睛如以往那般,不過曾經(jīng)伽羅這樣看他是因為伽羅覺得小心變了。他滾燙的眼淚砸在小心臉上。小心抬手去接,像接住許多年前在書院的那場雨。
"對不起,一直瞞著你。恨我吧。"小心氣息漸弱,"恨意比念想…活得長…"
新帝登基后大赦天下。伽羅出獄那日,大將軍已是新任丞相。他站在牢門外遞來官?。?陛下讓你官復(fù)原職。"
伽羅繞過他走向荒郊。小心葬在那年他們同乘一騎踏青的山坡,墳頭已長出細(xì)草。
他在墳邊結(jié)廬而居。春去秋來,朝堂紛擾再與他無關(guān)。只每逢梅雨時節(jié),他會帶著新做的梅餅坐在墳前。
某日雨后初晴,夕陽將墓碑染成金色。伽羅擦拭碑文時忽見一行小字藏在"小心之墓"下方——
"至高至明日月,至親至疏你我。"
他認(rèn)得那不是自己的字跡。想必是某次小心偷看他日記,頑皮刻下的。
伽羅撫摸著那些刻痕輕笑出聲。可笑著笑著,眼淚就落了下來。
遠(yuǎn)處暮鐘響起,驚起山間飛鳥。它們撲棱著翅膀掠過蒼穹,像那年宮宴上放生的雀,一去不返。
恨比海深,情比天高,我原來不是恨你,我是恨這天地不肯容我和你。
“不是說以后的嗎?你個騙子。”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