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日，賀星昀的生日。
早晨七點，鬧鐘準時響起。賀星昀閉著眼睛摸到手機，屏幕上方的通知欄跳出幾條消息：
媽媽：【兒子生日快樂！記得吃長壽面】
王磊：【賀哥生日快樂！下班請你去擼串】
賀星昀機械地一一回復謝謝，然后盯著天花板發(fā)呆。二十五歲，事業(yè)剛起步，本該是意氣風發(fā)的年紀，他卻覺得心里空了一塊。
自從那條皮帶事件后，已經(jīng)過去整整一個月。這三十天里，賀星昀把自己變成了辦公室最勤奮的員工——最早到，最晚走，所有任務超額完成，但再也沒有主動跟林曉萍說過一句工作之外的話。
他甚至刻意避開了健身房的時間。
手機又震動了一下。賀星昀隨意瞥了一眼，然后猛地從床上坐起來——發(fā)信人顯示"L"。
L：【生日快樂】
簡簡單單四個字，卻讓賀星昀的胸口像被重錘擊中。一個月來第一條私人信息，竟然是在他生日這天。他盯著那個對話框，手指懸在鍵盤上方，無數(shù)情緒在胸腔里翻騰。
最終，他回復：【謝謝林組長。有夫之婦還來勾引我這種小鮮肉，不合適吧？】
發(fā)送后，賀星昀立刻后悔了。這算什么？吃醋？挑釁？還是自暴自棄的宣泄？但撤回已經(jīng)來不及，對方正在輸入的狀態(tài)已經(jīng)顯示。
L：【中午來我辦公室一趟】
沒有解釋，沒有憤怒，只有一句不容拒絕的指令。賀星昀把手機扔在床上，走進浴室。冷水拍在臉上，卻澆不滅那股莫名的煩躁。
"她到底想干什么？"他對著鏡子里的自己喃喃自語。
上午的工作如行尸走肉。賀星昀機械地處理著文件，眼睛卻不斷瞟向辦公室盡頭那扇門。十一點五十分，王磊湊過來："賀哥，中午一起吃......"
"今天不行。"賀星昀打斷他，"林組長找我。"
王磊吹了個口哨："喲，生日還有特別召見？"
賀星昀沒有理會同事的調(diào)侃，整了整襯衫領(lǐng)口，走向林曉萍的辦公室。敲門時，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心全是汗。
"請進。"
林曉萍的聲音依舊清冷。推開門，賀星昀愣住了——她今天沒有穿往常的西裝套裙，而是一件淺藍色的真絲襯衫，頭發(fā)松散地披在肩上，比平時柔和了許多。辦公桌上放著一個精致的蛋糕盒。
"坐。"林曉萍指了指對面的椅子。
賀星昀僵硬地坐下，目光不敢與她相接。
"晚上有空嗎？"林曉萍開門見山。
"什么？"
"我問你晚上有沒有空。"林曉萍耐心重復，"我訂了松鶴樓的位子，七點。"
賀星昀的大腦一片空白。松鶴樓？那是城里最難訂的高端餐廳，人均消費抵他一周工資。
"為什么？"他脫口而出。
林曉萍輕輕推了推蛋糕盒："生日不該慶祝一下嗎？"
"您丈夫不介意嗎？"賀星昀硬邦邦地問，隨即想咬掉自己的舌頭——這醋味濃得能蘸餃子了。
林曉萍的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揚："他很大度。"
這句話像刀子一樣扎進賀星昀心里。他握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林組長，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如果您是想為那條皮帶道謝，大可不必......"
"七點，公司樓下等你。"林曉萍打斷他，聲音不容置疑，"現(xiàn)在回去工作吧。"
賀星昀張了張嘴，最終什么也沒說，起身離開。關(guān)上門的一瞬間，他聽見里面?zhèn)鱽硪宦晭撞豢陕劦膰@息。
下班時間到了，辦公室的人陸續(xù)離開。王磊走前拍了拍賀星昀的肩："真不去擼串了？"
"下次我請你。"賀星昀勉強笑了笑。
六點五十分，賀星昀站在公司大樓前，身上是他最貴的一套深藍色西裝。他本可以找借口爽約，但內(nèi)心深處有個聲音在催促他去弄明白這一切。
黑色轎車緩緩停在他面前，車窗降下，露出林曉萍精致的側(cè)臉："上車。"
車內(nèi)的空間狹小而私密，彌漫著淡淡的茉莉香氣。賀星昀僵硬地坐著，目光直視前方，不敢看身旁的人。
"安全帶。"林曉萍提醒。
"哦......"賀星昀手忙腳亂地拉出安全帶，手指不小心碰到林曉萍的手背，觸電般縮了回來。
一路無言。車停在松鶴樓門前，服務生恭敬地為他們引路。餐廳裝潢典雅，燈光柔和，每張桌子都有足夠的私密空間。賀星昀注意到林曉萍預定的是一張靠窗的角落位置，能俯瞰整個城市的夜景。
"我點了他們的招牌套餐，希望你不介意。"林曉萍將餐巾鋪在膝上。
賀星昀搖搖頭，眼睛盯著桌布上的花紋。前菜上來了，是精致的鵝肝醬配無花果。他食不知味地吃著，每一秒都如坐針氈。
"最近工作還順利嗎？"林曉萍突然問。
"嗯。"
"王磊說你搬了新公寓？"
"嗯。"
兩人一問一答，氣氛尷尬得能擰出水來。主菜上來了，是嫩煎和牛，但他毫無食欲。
"林組長，"他終于忍不住了，"您到底想干什么？"
林曉萍放下刀叉，從手包里拿出一個熟悉的紙袋，推到賀星昀面前："這個，給你。"
賀星昀盯著那個紙袋——正是他一個月前送給林曉萍的那個。他顫抖著手打開，里面果然是那條皮帶，嶄新如初，連包裝紙都完好無損。
"我不明白......"他的聲音嘶啞。
"我從來沒有丈夫。"林曉萍輕聲說。
賀星昀的呼吸停滯了："什么？"
"那天我說皮帶是送給丈夫的......是騙你的。"林曉萍的目光落在紅酒杯上，"其實......我是想買來送給你的。"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賀星昀的耳邊嗡嗡作響，腦海中閃過無數(shù)碎片——林曉萍在商場看著皮帶時的表情，辦公室里她摩挲皮帶的指尖，還有那句輕飄飄的"他很大度"......
"等等......"賀星昀突然瞪大眼睛，"您說...皮帶原本是要送給我的？"
林曉萍的睫毛輕輕顫動，點了點頭。
"所以您說的'丈夫'......"賀星昀的心跳突然加速，"該不會是指......"
話到嘴邊，他突然哽住了。這個想法太過大膽，讓他不敢說出口——林曉萍當時說皮帶是送給"丈夫"的，難道是在暗示...那個"丈夫"會是他？
這個念頭像一道閃電劈進腦海，賀星昀的胸口瞬間被一股暖流充滿。他呆呆地看著林曉萍，發(fā)現(xiàn)她的耳根已經(jīng)紅得滴血，手指無意識地絞著餐巾。
服務生適時地送來甜點——一個精致的生日蛋糕，上面用巧克力寫著"Happy Birthday 星昀"。
"你記得我名字的寫法......"賀星昀喃喃道。
林曉萍的視線飄向窗外："人事檔案上看過。"
兩人沉默地分食蛋糕，但氣氛已經(jīng)完全不同。賀星昀偷偷觀察著林曉萍的側(cè)臉，發(fā)現(xiàn)她嘴角有一絲藏不住的笑意。
結(jié)賬時，賀星昀想AA，林曉萍卻已經(jīng)遞出了信用卡："生日禮物的一部分。"
走出餐廳，外面下起了小雨。林曉萍攔了輛出租車，轉(zhuǎn)頭問賀星昀："送你回家？"
賀星昀點點頭，仍處于震驚狀態(tài)。車內(nèi)狹小的空間里，兩人的手臂偶爾相碰，不再像來時那樣迅速分開。雨滴打在車窗上，模糊了外面的世界。
"所以......"賀星昀鼓起勇氣開口，"您當初說有丈夫......"
"逗你的。"林曉萍看著窗外，"沒想到你反應那么大......"
賀星昀不知該哭還是該笑。他小心翼翼地問："那......為什么今天告訴我真相？"
出租車轉(zhuǎn)過一個彎，霓虹燈光透過雨簾在林曉萍臉上投下變幻的色彩。她沒有立即回答，直到車停在賀星昀的公寓樓下。
"因為......"她輕聲說，"不想看你再躲著我了。"
賀星昀的心跳漏了一拍。雨聲突然變大，敲打著車頂，像他胸腔里躁動的鼓點。
"謝謝您的晚餐。"他接過林曉萍遞來的紙袋，指尖相觸時，這一次他沒有躲開。
回到家，賀星昀把紙袋放在茶幾上，癱坐在沙發(fā)里，大腦仍在處理今晚的信息量。突然，他猛地坐直身體，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浮現(xiàn)在腦海：
如果林曉萍當初說皮帶是送給"丈夫"的，而她其實是想送給自己......那她是不是在暗示......
賀星昀抓起手機，點開與林曉萍的對話框：【到家了嗎？】
對方正在輸入的狀態(tài)立即顯示：【嗯】
簡單的一個字，卻讓賀星昀的嘴角不自覺上揚。他想起林曉萍說"不想看你再躲著我了"時閃爍的眼神，還有她特意記住他名字寫法的小細節(jié)......
窗外，雨越下越大。賀星昀的心卻前所未有地明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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