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沉舟書房里的座機電話突然響起，打破了短暫的寧靜。他睜開眼，伸手接起。
“顧總！”李特助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激動，“我們查到‘梁’護士的線索了！仁心醫(yī)院十年前的人事檔案雖然被刪除，但通過社保系統(tǒng)交叉比對，找到了一個叫‘梁瑩’的護士，曾在仁心VIP產(chǎn)科工作，時間完全吻合！更關鍵的是——”他壓低聲音，“她的社保記錄顯示，三年前她曾在S市兒童福利院工作過半年！”
兒童福利院？！顧沉舟的神經(jīng)瞬間繃緊。團團在被帶回顧家前，正是生活在S市的一家福利院！
“地址?，F(xiàn)在?！鳖櫝林鄣穆曇衾涞孟翊懔吮?。
“已經(jīng)發(fā)到您手機上了。不過……”李特助猶豫了一下，“梁瑩兩年前就離職了，目前行蹤不明。但我們找到了她的一位前同事，說梁護士離職前經(jīng)常去一家叫‘甜心寶貝’的母嬰店，似乎和店主關系很好?！?/p>
母嬰店？顧沉舟瞇起眼。這或許是個突破口。“繼續(xù)查。盯住那家店。”
掛斷電話，他立刻起身，準備親自去會會這位“甜心寶貝”的店主。剛邁出一步，休息室的門被輕輕推開一條縫，一顆毛茸茸的小腦袋探了出來。
“舟舟？”江團團揉著惺忪的睡眼，小臉上還帶著枕頭印，懷里緊緊摟著那只毛絨小恐龍，“你去哪里呀？”
顧沉舟腳步一頓。他不可能帶著團團去查這種可能有危險的線索，但也不能把小家伙單獨留在家里——天知道那群不靠譜的哥哥們又會搞出什么幺蛾子。
“團團跟舟舟出去一趟?！彼麖澭鹉虉F子，決定先把他送到老爺子那里托管，“去見太爺爺，好不好？”
“太爺爺！”團團眼睛一亮，瞬間清醒，“看豬豬！”——小家伙對老祖宗那張“人之豬”的墨寶念念不忘。
顧沉舟額角一跳。很好，顧凌風，你成功地把顧家的文化傳承（黑歷史）深深刻進了一個三歲半孩子的腦海。
……
顧老爺子的小院里，陽光透過紫藤花架灑下斑駁的光影。老爺子正戴著老花鏡，饒有興致地翻看著家族群里那些老祖宗“墨寶”的高清照片，時不時發(fā)出幾聲輕笑。
“太爺爺！”江團團一落地，就邁著小短腿撲了過去，獻寶似的舉起顧沉舟路上給他買的識字卡片，“團團認字！人之…人之…”他努力回憶群里的圖片，“人之豬！”
老爺子手一抖，老花鏡差點滑落：“……什么？”
“豬！”團團信心滿滿地指著卡片上的“豬”字，又翻出“初”字，“這個也是豬！”
顧沉舟：“……” 他捏了捏眉心，“爺爺，我有急事要處理，團團麻煩您照看兩小時?！?/p>
老爺子意味深長地看了長孫一眼，把團團抱到膝上：“去吧。我和團團…研究研究《三字經(jīng)》的正確寫法。”他指了指桌上早已準備好的文房四寶，眼里閃著狡黠的光。
顧沉舟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但時間緊迫，他只能硬著頭皮離開，臨走前再三叮囑管家和保鏢看緊這一老一小——尤其是別讓他們碰墨水！
……
“甜心寶貝”母嬰店坐落在S市老城區(qū)一條不起眼的小巷里。店面不大，但布置得溫馨可愛，貨架上擺滿了五顏六色的嬰幼兒用品。
顧沉舟推門而入，風鈴發(fā)出清脆的聲響。柜臺后，一位四十出頭、面容和善的女性抬起頭，笑容親切：“歡迎光臨！需要點什么？我們新到了一批安全無毒的彩泥……”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顯然，顧沉舟那身手工定制西裝和生人勿近的氣場，與這家小店格格不入。
“梁瑩?！鳖櫝林坶_門見山，聲音低沉，“你認識她。”
不是疑問句。店主的笑容僵在臉上，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圍裙邊緣：“您…您是哪位？”
顧沉舟沒有回答，只是從西裝內(nèi)袋取出那張從密室?guī)Щ氐?、簽名被水漬暈染的護理記錄復印件，推到柜臺上：“她曾經(jīng)在仁心醫(yī)院工作，護理過一位叫江晚的產(chǎn)婦。我需要找到她?！?/p>
店主的臉色瞬間煞白。她盯著那張紙看了幾秒，突然轉身就往里屋跑！
顧沉舟眼神一凜，保鏢立刻堵住了后門。店主見無路可逃，背靠著貨架，聲音發(fā)抖：“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梁護士早就離職了，我和她不熟！”
“是嗎？”顧沉舟冷冷地掃視著店內(nèi)，目光突然鎖定在收銀臺后方墻上的一張照片上。那是一張店主和幾位女士的合影，角落里，一個戴著口罩、只露出眼睛的瘦小女性引起了顧沉舟的注意——那雙眼睛，和產(chǎn)房監(jiān)控里那個抱著襁褓的“亮亮姨姨”極其相似！
他大步走過去，取下相框，指著那個身影：“這是梁瑩。”
店主腿一軟，幾乎要癱坐在地：“顧…顧先生…求您別為難她！梁護士是個好人，她只是…只是不忍心看那孩子受苦…”
孩子？受苦？顧沉舟的心臟猛地一縮！他一把扣住店主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說清楚。什么孩子？受了什么苦？”
店主吃痛，眼淚涌了出來：“就是…就是江小姐的孩子！那個男孩！梁護士說…說孩子出生后就有奇怪的藥物反應，哭鬧不止，渾身起疹子…醫(yī)院說是正?，F(xiàn)象，但梁護士偷偷做了檢測，發(fā)現(xiàn)孩子血液里有不明藥物殘留！她…她冒險把孩子帶出醫(yī)院，送到了福利院，想等藥物代謝干凈再想辦法聯(lián)系親屬…后來聽說孩子被顧家收養(yǎng)了，她才放心離職…”
藥物反應？血液殘留？！顧沉舟的瞳孔劇烈收縮！所以團團當年被送到福利院，不是因為江晚拋棄他，而是因為這個“梁瑩”護士在救他？！那江晚呢？她去了哪里？！
“江晚在哪？”他的聲音嘶啞得可怕。
店主搖頭，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我不知道！梁護士說江小姐生產(chǎn)后大出血，昏迷不醒，被轉去了特殊病房…后來就再沒消息了！求您放過梁護士吧！她真的是為了救孩子！”
特殊病房…再沒消息…顧沉舟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一個可怕的猜測浮上心頭——江晚可能根本沒離開醫(yī)院！或者說，沒能活著離開！
他松開店主，掏出手機，撥通李特助的號碼：“立刻調取仁心醫(yī)院十年前所有重癥監(jiān)護和太平間的記錄！重點查產(chǎn)后大出血、并發(fā)癥、以及…無名女尸！”
掛斷電話，他盯著照片上那個模糊的身影，聲音冷得像極地寒冰：“梁瑩現(xiàn)在在哪？”
店主啜泣著搖頭：“我真的不知道…她離職后就搬走了，只偶爾寄明信片來…上次聯(lián)系是半年前，她說在B市的一家私立醫(yī)院工作…”
B市？顧沉舟瞇起眼。很好，范圍縮小了。他轉身走向門口，臨出門前，丟下一張名片：“如果梁瑩聯(lián)系你，告訴她，顧沉舟要見她。為了團團?！?/p>
……
顧家老宅。
顧沉舟帶著一身低氣壓回來時，院子里的一幕讓他瞬間凝固——
紫藤花架下，江團團正坐在老爺子懷里，小手抓著一支毛筆，在一張巨大的宣紙上“揮毫潑墨”。小臉上、衣服上、甚至老爺子雪白的胡須上，都沾滿了墨汁。而他們面前的宣紙上，赫然是一幅“抽象派靈魂巨作”：歪歪扭扭的線條，亂七八糟的墨團，還有幾個勉強能辨認的、大小不一的“豬”字！
最驚悚的是，那只鈦合金霸王龍“泰坦”居然也在場！被顧行舟遠程操控著（顯然是為了防止二次拆家），用機械爪小心翼翼地按住宣紙邊緣，充當“鎮(zhèn)紙”。龍眼里的藍光溫和地閃爍著，時不時發(fā)出鼓勵般的電子音：“團團…棒…畫…好…”
顧沉舟：“……”
老爺子抬頭，看到長孫鐵青的臉色，不但不心虛，反而笑呵呵地舉起團團的“墨寶”：“沉舟啊，來看看你兒子的書法天賦！這‘豬’字，頗有先祖遺風??！”
顧沉舟的目光從“墨寶”移到團團黑乎乎的小手，再移到老爺子同樣黑乎乎的胡須，最后定格在那只充當“鎮(zhèn)紙”的鐵霸王龍上。
一股強烈的、混合著荒謬、疲憊和一絲莫名暖意的復雜情緒，如同宇宙大爆炸般，在他胸腔里轟然炸開。
他深吸一口氣，走過去，從老爺子懷里拎起這只“靈魂小書法家”，聲音沙啞：“該洗澡了。”
團團卻興奮地揮舞著毛筆，小臉上滿是驕傲：“舟舟看！團團寫‘人之豬’！太爺爺說…說團團是…是‘顧家書法の希望’！”（老爺子原話）
顧沉舟：“……”
他緩緩轉頭，看向老爺子。后者淡定地捋了捋胡須（結果蹭了一手墨），一臉無辜：“怎么？我說錯了嗎？比起長風老祖宗的‘性本扇’，團團的‘豬’至少寫對了??！”
顧沉舟：“……”
他決定放棄治療。單手抱著這只“墨寶制造機”，另一只手掏出手機，給李特助發(fā)了條簡訊：
【聯(lián)系B市最好的兒童書法班?，F(xiàn)在?！?/p>
然后，他低頭看著懷里還在興奮扭動的“小墨人”，再看看地上那幅“靈魂巨作”，以及旁邊那只乖巧當“鎮(zhèn)紙”的鐵霸王龍……
也許，在找到江晚和梁瑩之前，他需要先學會接受一個事實：顧家的未來，很可能建立在一堆“人之豬”和“拆家鐵龍”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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