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琴比賽結束后的周一，陳暮放學回家時發(fā)現(xiàn)玄關多了一雙熟悉的運動鞋——林筱已經(jīng)來了，而且比平時早到了半小時。客廳里傳來低沉的交談聲，是哥哥和林筱在討論什么。

"那個實驗數(shù)據(jù)我重新核對過了..."林筱的聲音罕見地帶著一絲興奮。

"我就說你的模型沒問題！"陳默拍桌子的聲音嚇得陳暮一哆嗦，"這次論文肯定能過！"

陳暮故意踩重腳步走進客廳，兩人的談話立刻中斷。林筱坐在沙發(fā)上，面前攤著幾份滿是公式的文件，眼鏡后的眼睛在看到她的瞬間亮了一下。

"這么早就來了？"陳暮放下書包，假裝沒注意到他們匆忙收起的文件。

"嗯，有些事想跟陳默討論。"林筱推了推眼鏡，迅速將紙張收進文件夾。陳暮注意到他的指尖沾著墨水，看來是剛寫完什么。

陳默伸了個懶腰，"好啦，我得去實驗室了。"他揉了揉妹妹的頭發(fā)，"晚上別等我吃飯，有組會。"

陳暮點點頭，目送哥哥離開。房間里頓時只剩下她和林筱兩人，空氣突然變得有些稀薄。

"先看上周的錯題？"林筱從書包里拿出數(shù)學筆記，聲音比平時略緊。

"嗯。"陳暮在他旁邊坐下，刻意保持著一拳的距離。

今天的數(shù)學題是立體幾何，林筱用鉛筆在紙上畫出各種角度的圖形。陳暮發(fā)現(xiàn)他的素描功底意外地好，那些幾何圖形干凈利落，像是印刷出來的一般。

"這里，"他的筆尖輕輕點在一個三角形上，"你需要想象它在空間中的旋轉..."

陳暮努力集中注意力，但林筱身上淡淡的墨水味總是干擾她的思緒。他今天似乎特別疲憊，眼下有淡淡的青色，說話時偶爾會停頓一下，像是在思考用詞。

"你最近很忙嗎？"她忍不住問。

林筱的筆尖頓了一下，"有點。在修改一篇論文。"

"就是我哥剛才說的那個？"

"嗯。"林筱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數(shù)學建模方面的。"

陳暮想起比賽那天評委說的話——"將個人情感與經(jīng)典完美融合"。她突然很想知道，林筱的論文是否也會融入他的個人特質，那種近乎固執(zhí)的嚴謹和偶爾閃現(xiàn)的溫柔。

"我哥...你知道他要去國外交換的事嗎？"她突然換了個話題。

林筱明顯愣了一下，"什么？"

"沒事。"陳暮急忙搖頭，暗罵自己嘴快，"我隨便問問。"

林筱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陳默沒跟我提過這事。"他頓了頓，"他要去交換？"

陳暮咬著下唇點點頭，"下個月走，去一年。"她沒有抬頭看林筱。

林筱沉默了一會兒，"他沒告訴我。"

"他起先也沒告訴我。"陳暮的聲音低了下去，"我也是后來才知道的。"

兩人之間的氣氛突然變得有些沉重。林筱重新戴上眼鏡，"繼續(xù)做題吧。"他的聲音恢復了平靜，但筆尖在紙上留下的痕跡比平時重了幾分。

輔導結束時，天已經(jīng)黑了。林筱收拾書本的動作比平時慢了些，似乎在猶豫什么。

"怎么了？"陳暮問。

"下周六..."林筱推了推眼鏡，"學校有個小型音樂會，我有幾張票。如果你和你哥有興趣的話。"

陳暮的心跳漏了一拍，"什么音樂會？"

"鋼琴獨奏，茱莉亞音樂學院的客座教授。"林筱的聲音很平靜，"可能對你的鋼琴學習有幫助。"

"哦..."陳暮低頭整理筆記，"我問問哥哥。"

"嗯。"林筱站起身，"不勉強。"

送他到門口時，陳暮鼓起勇氣問："你...會去送我哥嗎？機場。"

林筱的手搭在門把上，停頓了幾秒。"如果他想讓我去的話。"他輕聲說，然后推門離開。

陳暮靠在關上的門上，慢慢滑坐在地上。她不知道為什么要問林筱這個問題，更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在意他的回答。胸口悶悶的，像是壓著一塊石頭。

"暮暮？"陳默的聲音從樓上傳來，"林筱走了？"

"嗯。"陳暮趕緊站起來，假裝整理鞋柜。

陳默走下樓梯，臉上帶著疲憊但滿足的笑容，"論文數(shù)據(jù)終于搞定了。"他看了看妹妹的表情，"怎么了？輔導不順利？"

"沒有。"陳暮搖頭，"林筱說...下周六有音樂會，問我們要不要去。"

"好??！"陳默眼睛一亮，"正好我走之前咱們仨再聚一次。"

陳暮盯著哥哥的笑臉，突然很想像小時候那樣撲進他懷里大哭一場。但她只是點點頭，"嗯。"

夜深了，陳暮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窗外的月光透過窗簾縫隙灑進來，在地板上畫出一道銀線。她想起林筱聽到哥哥要離開時微蹙的眉頭，想起他說"如果他想讓我去的話"時聲音里的那絲不確定。

手機屏幕亮起，是林筱發(fā)來的消息：「忘了給你這個?！瓜旅娓街粡堈掌?，是音樂會的節(jié)目單，第一首就是《月光》

陳暮把手機貼在胸前，突然意識到一個事實：林筱和陳默之間的友誼，遠比她想象的深厚。而她對林筱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或許永遠只能藏在心底——至少，在哥哥離開之前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