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陳暮站在機場大廳,手里攥著哥哥的登機牌。父母正在柜臺前辦理最后的行李托運,而陳默則不停地看手表,目光在人群中搜尋著什么。
"他應(yīng)該不會來了。"陳默故作輕松地說,但聲音里的失落藏也藏不住,"昨天說好了不送行的。"
陳暮點點頭,胸口像壓著一塊石頭。昨晚林筱那句"我不去送你了"說得那么干脆,可此刻她卻莫名期待能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各位旅客請注意......"廣播里傳來登機提醒。
走過來的爸媽看著兄妹倆。媽媽突然紅了眼眶,緊緊抱住陳默:"到了馬上打電話,知道嗎?"
"媽,我是去讀書又不是上戰(zhàn)場。"陳默笑著拍拍母親的背,但聲音已經(jīng)有些哽咽。
爸爸遞給陳默一個厚厚的信封:"應(yīng)急用。記住,有什么事隨時聯(lián)系。"
陳暮站在一旁,突然覺得喉嚨發(fā)緊。哥哥真的要走了,那個從小到大一直護著她的陳默,就要飛往地球的另一端了。
"小鬼。"陳默轉(zhuǎn)向她,張開雙臂,"來,讓哥哥最后抱一下。"
陳暮撲進那個熟悉的懷抱,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道。"笨蛋哥哥..."她小聲嘟囔,把眼淚蹭在他的T恤上。
"聽好了,"陳默突然壓低聲音,"我跟林筱說好了,我不在的時候,他會常來看你。爸媽工作忙,你有什么事就找他,知道嗎?"
陳暮猛地抬頭:"什么?"
"他是我最好的兄弟,信得過。"陳默揉了揉她的頭發(fā),"特別是期末考試前,讓他多幫你補補數(shù)學(xué)。"
"哥!"陳暮的眼淚一下子憋了回去,"我自己能行..."
陳默壞笑著還想說什么,突然,他的眼睛亮了起來:"喲!這不是我們的學(xué)霸嘛!"
陳暮轉(zhuǎn)身,看到林筱站在不遠處,白襯衫外套了件深藍色開衫,手里拿著一個小紙袋。晨光透過機場的玻璃幕墻灑在他身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輪廓。
"不是說好不來嗎?"陳默大步走過去,重重拍了下林筱的肩膀。
"實驗室數(shù)據(jù)出了問題,通宵處理完直接過來了。"林筱推了推眼鏡,眼下有明顯的青黑。他遞給陳默那個紙袋:"路上看的。"
陳默打開一看,是一本嶄新的科幻小說,扉頁上寫著「致星空下的探險家」。
"靠,這么肉麻。"陳默嘴上嫌棄,卻小心翼翼地把書塞進隨身背包,"謝了兄弟。"
林筱的目光轉(zhuǎn)向陳暮,輕輕點了點頭。那一瞬間,陳暮仿佛看到鏡片后又閃過一絲她讀不懂的情緒。
"陳默先生,您乘坐的航班即將......"廣播再次響起。
"該走了。"爸爸拍了拍兒子的肩膀。
最后的告別來得突然又匆忙。陳默挨個擁抱家人,最后用力抱了抱林筱:"記住答應(yīng)我的事。"
"嗯。"林筱簡短地應(yīng)道。
陳默倒退著走向安檢口,夸張地比著口型:"幫—我—妹—復(fù)—習(xí)—"
陳暮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卻看到林筱鄭重地點了點頭,嘴角帶著一絲無奈的笑意。
直到陳默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安檢通道后,陳暮才意識到自己一直屏著呼吸。機場的喧囂突然變得遙遠,耳邊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心跳聲。
"要喝點東西嗎?"林筱輕聲問,"機場有家不錯的咖啡廳。"
父母因為要趕去上班,便讓陳暮跟著林筱回去,又囑咐了幾句就先離開了。陳暮站在原地,突然意識到自己現(xiàn)在單獨和林筱在一起——而且是以"被托付"的身份。
"好。"她小聲回答,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
咖啡廳里,林筱點了兩杯熱巧克力和一塊藍莓蛋糕。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在桌面上,形成一個小小的光斑。
"你哥說你的期末數(shù)學(xué)要沖85分。"林筱推過來一份手寫的復(fù)習(xí)計劃,"我做了個時間表。"
陳暮接過紙張,上面密密麻麻卻條理分明地列出了每天的學(xué)習(xí)任務(wù),甚至標注了重點難點。這個發(fā)現(xiàn)讓她心頭一暖——原來林筱這么認真地對待哥哥的托付。
"謝謝。"她輕聲說,"不過你不用勉強,我自己也能復(fù)習(xí)。"
林筱推了推眼鏡:"不是勉強。期末沖刺很關(guān)鍵。"
這句話像一根小刺,輕輕扎在陳暮心上。原來只是因為學(xué)習(xí),因為對朋友的義務(wù)。她低頭攪動熱巧克力,突然沒了胃口。
"周三的輔導(dǎo)照常,"林筱繼續(xù)說,"另外周末可以加兩次課。"
"嗯。"陳暮機械地應(yīng)答,心里泛起一陣酸澀。原來在哥哥和林筱眼里,她就是個需要特別關(guān)照的學(xué)渣。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Х葟d的背景音樂換成了一首輕柔的鋼琴曲,莫名讓陳暮想起那些被期末考試擠占的練琴時間。
"你最近...還彈琴嗎?"林筱突然問。
陳暮抬起頭,發(fā)現(xiàn)他正專注地看著自己,鏡片后的眼睛在陽光下呈現(xiàn)出琥珀般的色澤。
"偶爾。"她老實回答,"期末復(fù)習(xí)太緊張了。"
"保持練習(xí)比較好。"林筱的聲音很輕,"勞逸結(jié)合效率更高。"
這個突如其來的關(guān)心讓陳暮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想起林筱曾經(jīng)說她彈琴時"很投入"的樣子,想起他輔導(dǎo)時偶爾流露出的贊賞眼神...
"林老師。"她鼓起勇氣問,"你答應(yīng)我哥的...就只是幫我復(fù)習(xí)?"
林筱的手指在杯沿上輕輕敲擊,節(jié)奏如同某種密碼。"主要是學(xué)習(xí)。"他停頓了一下,"但不只是學(xué)習(xí)。"
這個模糊的回答讓陳暮的心懸了起來。她想追問,卻又害怕聽到那個"只是因為陳默"的答案。
回程的地鐵上,兩人并肩而坐。透過車窗,陳暮看到外面飄起了細雨,水珠在玻璃上蜿蜒成河。
"帶傘了嗎?"林筱問。
陳暮搖搖頭。
"我送你回家。"
走出地鐵站時,雨已經(jīng)下大了。林筱撐開一把黑色長柄傘,示意陳暮靠近些。兩人共撐一把傘走在雨中,肩膀偶爾相碰,又迅速分開。
"周三見。"在一個紅燈前,林筱說道。
陳暮點點頭,雨水從傘沿滴落,在地上形成小小的水洼。
"記得先看第7章的例題。"
"嗯。"
"有不懂的隨時問我。"
"好。"
簡單的對話間,雨聲成了最好的背景音。陳暮偷偷瞥了一眼林筱的側(cè)臉,發(fā)現(xiàn)他的肩膀已經(jīng)濕了一大片——原來他一直把傘往她這邊傾斜。
到家門口時,雨勢稍緩。林筱收起傘,水珠順著傘骨滴落在地上。
"謝謝你今天來送機。"陳暮站在屋檐下,輕聲說。
林筱搖搖頭:"應(yīng)該的。"他頓了頓,"陳暮..."
"嗯?"
"期末雖然重要,但別太勉強自己。"他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找我。不只是因為學(xué)習(xí)。"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輕輕打開了陳暮心里某個緊鎖的盒子。她抬頭看向林筱的眼睛,在那片琥珀色的海洋里,她似乎讀懂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沒讀懂。
"謝謝你,林老師。"她最終只是這樣說,嘴角卻忍不住上揚。
"嗯。"林筱微微頷首,轉(zhuǎn)身走入雨中。
陳暮站在門口,看著他的背影漸漸模糊在雨幕里。哥哥離開了,但生活還在繼續(xù)——有數(shù)學(xué)題要解,有鋼琴可以彈,還有每周雷打不動的輔導(dǎo)課。而這個認知,此刻竟讓她感到一種奇異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