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拙與巖山的身影裹挾著凜冽的罡風(fēng)和沉重的殺意,如同兩柄出鞘的利刃,狠狠扎進臨溪鎮(zhèn)西南方那片被濃重黑暗與廢墟籠罩的區(qū)域。他們闖入的瞬間,那股冰冷、混亂、帶著極致惡意的氣息驟然變得清晰起來,如同粘稠的墨汁滴入清水,令人作嘔!
梅元知的心懸到了嗓子眼,但他強迫自己將注意力拉回眼前的危局。趙啟明的傷勢刻不容緩,那纏繞在胸口的邪氣如同活物,正瘋狂吞噬著他最后的生機。
“梅兒,助我!”梅元知低喝,指尖青光愈發(fā)凝練,識海道種不顧刺痛,將凈化之力催發(fā)到極致,試圖剝離那頑固的邪穢。
“嗚!”一枝梅落在擔架旁,九尾舒展,尾尖冰晶散發(fā)出柔和卻堅韌的銀青光暈,化作一個微型的“凈世冰域”,精準籠罩在趙啟明的傷口上。冰寒之力并非攻擊,而是極致的“鎮(zhèn)封”!瞬間減緩了邪氣侵蝕的速度,更抑制了邪氣本身的活性,為梅元知的凈化爭取了寶貴的時間。
嗤嗤嗤——!
凈化青光與粘稠邪氣激烈交鋒,如同燒紅的烙鐵浸入污血,發(fā)出令人牙酸的聲響。黑氣劇烈翻騰、退縮,趙啟明灰敗的臉上閃過一絲痛苦,但氣息的流逝明顯減緩了一絲。
就在這緊張救治的關(guān)鍵時刻,梅元知敏銳地感知到一絲異常!他灌注的凈化源炁在深入趙啟明心脈附近時,竟被一股極其隱晦、充滿污穢生命力的“核心”所阻擋!那“核心”如同一個扎根在血肉深處的毒瘤,正源源不斷地滋生著新的邪氣,并與外界的邪氣遙相呼應(yīng)!
“這是……?”梅元知瞳孔驟縮!這絕非尋常邪氣侵蝕!更像是某種被強行植入的、活性的邪穢之種!它正在以趙啟明的生命精元為養(yǎng)料,瘋狂生長!
“血種!”一個冰冷的名詞瞬間劃過梅元知的腦海!結(jié)合黑風(fēng)坳血嬰箭的怨念本質(zhì)和拜魘教的血祭儀式,這極可能是魘尊一脈培育的、用以污染和控制宿主的邪惡造物!
他猛地抬頭,目光如電般掃向那個被婦人牽著的奇異男童!只見那男童依舊沉默,但那雙過于清澈的眼睛,此刻正死死盯著趙啟明胸口的方向!他的身體微微前傾,小小的鼻翼翕動著,仿佛在……嗅著什么?那眼神中,沒有恐懼,沒有悲傷,只有一種近乎純粹的好奇……或者說,一種難以言喻的、對那“血種”氣息的……本能吸引?!
這個發(fā)現(xiàn)讓梅元知心頭警鈴大作!這孩童果然與魘尊的力量有著難以理解的關(guān)聯(lián)!
轟隆——?。。?/p>
西南方的廢墟深處,猛然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狂暴的能量沖擊波夾雜著碎石斷木橫掃而來,即使隔著老遠,也吹得眾人衣衫獵獵作響!緊接著是守拙那暴怒到極致的狂吼和巖山沉悶如雷的碰撞聲!
戰(zhàn)斗爆發(fā)了!而且極其激烈!
梅元知心中一緊,但此刻他分身乏術(shù)!趙啟明體內(nèi)的“血種”在感知到外界戰(zhàn)斗的沖擊和同源邪氣的劇烈波動后,驟然變得異常活躍!它瘋狂地鼓脹、搏動,試圖沖破梅元知和一枝梅聯(lián)手布下的凈化與冰封!
“嗚!”一枝梅也感受到了壓力,尾尖冰晶光芒大盛,冰封之力再次加強!
“柳師妹!帶人警戒四周!任何靠近的邪穢氣息,格殺勿論!”梅元知厲聲對一旁臉色蒼白的柳凝煙下令。他必須全力壓制這詭異的“血種”!
柳凝煙強忍傷痛,立刻組織起尚有戰(zhàn)力的弟子和修士,在擔架周圍布下警戒圈,緊張地注視著西南方和鎮(zhèn)中其他方向。
梅元知深吸一口氣,眼神變得無比專注。他不再試圖強行凈化,而是將大部分心神沉入識海,溝通那枚散發(fā)著堅韌光芒的青丘道種。凈化法則的紋路被他催發(fā)到極致,同時,他嘗試引動那玄奧的“輪回”法則之力——并非逆轉(zhuǎn)生死,而是試圖解析、剝離這“血種”與趙啟明生命本源之間那邪惡的共生聯(lián)系!
“剝離…凈化…輪回…斷!”梅元知心中默念,指尖青光變得極其內(nèi)斂,如同無數(shù)細密堅韌的絲線,精準地刺向那“血種”與心脈血肉連接的“根須”!
這是一個極其精細、危險的操作!稍有不慎,不僅無法根除“血種”,反而會直接摧毀趙啟明脆弱的心脈!
時間仿佛凝固。梅元知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精神高度集中。一枝梅也全神貫注,維持著冰封的穩(wěn)定。
就在這時,那個沉默的男童,竟掙脫了婦人的手,邁著小腿,搖搖晃晃地朝著擔架這邊走了過來!他無視了警戒圈修士警惕的目光,那雙清澈的眼睛,依舊只盯著趙啟明的胸口,仿佛那里有什么東西在呼喚他!
“孩子!別過去!”婦人驚慌地想要拉住他。
男童卻異常靈活地避開了,徑直走到擔架旁,距離梅元知只有幾步之遙。他停下腳步,仰著小臉,看著梅元知手背上那因全力催動道種而光芒流轉(zhuǎn)的三道狐尾印記。
梅元知心神高度集中,無暇他顧,但手背印記傳來的異樣溫?zé)岣袇s越發(fā)清晰。
男童緩緩抬起小手,似乎想去觸碰那發(fā)光的印記。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印記的剎那——
噗嗤!
一聲極其輕微、卻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響從趙啟明胸口傳來!
在梅元知那蘊含著“輪回”解析之力的凈化絲線切割下,那瘋狂搏動的“血種”與心脈連接的一條主要“根須”,終于被強行切斷!一小股粘稠、散發(fā)著濃郁邪氣與生命精元混合氣息的暗紅色液體,如同被擠破的膿包,猛地從傷口處飆射而出!
這股液體帶著極強的侵蝕性和活性,濺射的方向,赫然是近在咫尺的男童!
“小心!”旁邊警戒的修士失聲驚呼。
然而,預(yù)想中男童被邪血侵蝕的慘劇并未發(fā)生!
那幾滴暗紅粘稠的“血種”液體,在即將濺射到男童身上的瞬間,仿佛遇到了無形的屏障,竟詭異地懸停在半空!緊接著,它們像是受到了某種強烈的吸引,如同歸巢的倦鳥,主動地、飛快地朝著男童那抬起的小手……掌心匯聚而去!
更令人駭然的是,男童那過于清澈的眼眸深處,此刻竟浮現(xiàn)出兩點極其細微、卻無比純粹深邃的……暗紅色光芒!如同兩點燃燒在深淵中的火星!
他攤開的小小掌心,仿佛變成了一個無形的漩渦,將那幾滴蘊含“血種”本源的污穢液體,毫無阻礙地……吸納了進去!
沒有痛苦,沒有畸變,甚至連一絲邪氣波動都未散逸出來!那幾滴足以讓普通修士瞬間斃命的污穢液體,就這么無聲無息地消失在男童掌心,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
男童眼中那兩點暗紅光芒也隨之隱去,重新恢復(fù)成一片清澈。他放下小手,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依舊沉默地看著梅元知的手背印記。
這一幕,讓所有目睹的修士,包括正在全力施救的梅元知,都感到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天靈蓋!
這孩童……他到底是什么?!
西南方的戰(zhàn)斗轟鳴再次拔高一個層級,守拙的怒吼中甚至帶上了一絲驚怒!顯然,他們遭遇的敵人,遠比預(yù)想的更加棘手!
梅元知強行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抓住“血種”根須被切斷、活性暫時大減的契機,凈化青光如同決堤洪水,瞬間涌入傷口,將那暫時被孤立的“血種”主體包裹!
“凈!”他低喝一聲,青光爆發(fā)!
嗤——!
趙啟明身體劇烈一顫,一股濃郁的黑煙伴隨著刺耳的哀鳴從他傷口處升騰而起,隨即被一枝梅的冰魄寒域徹底凍結(jié)、湮滅!
那詭異的“血種”,終于被強行拔除、凈化!
趙啟明臉上那層死灰之氣肉眼可見地褪去,雖然依舊極度虛弱,但呼吸卻平穩(wěn)了許多,生機不再瘋狂流逝。
梅元知長舒一口氣,額上滿是冷汗,識海傳來陣陣空虛的刺痛。他顧不上調(diào)息,猛地抬頭,目光如電般射向那沉默的男童!
男童也正看著他,清澈的眼瞳中,倒映著梅元知手背上緩緩平息的青丘印記。他小小的嘴唇微微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卻最終沒有發(fā)出聲音。只是那雙眼睛深處,仿佛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困惑?以及一絲極其微弱的、連他自己可能都未察覺的……對那印記光芒的……依戀?
就在這時,沉重的腳步聲伴隨著濃重的血腥味和邪氣從西南廢墟方向傳來。
守拙和巖山的身影出現(xiàn)在眾人視野中。他們身上都帶著新的傷痕,守拙的巨劍“鎮(zhèn)岳”上沾滿了粘稠的黑紅色污血,巖山的鐵拳上甚至殘留著幾片碎裂的、帶著邪異符文的骨甲碎片。
守拙臉色鐵青,眼中燃燒著未能盡全功的暴怒和一絲后怕。他手里,拖著一具……或者說半具尸體。
那尸體穿著云渺宗弟子的服飾,但半邊身體已經(jīng)徹底畸變,覆蓋著猙獰的骨刺和暗紅色的蠕動血肉,散發(fā)著濃郁的邪氣!而最令人心悸的是,這具尸體扭曲的脖頸上,殘留著一道被巨劍強行斬斷的、散發(fā)著粘稠黑氣的虛幻“觸須”痕跡!那觸須的源頭氣息,正是魘尊意志!
“讓它跑了!”守拙的聲音沙啞,充滿了不甘,“這狗東西附在了一個戰(zhàn)死的弟子身上,差點陰了我們!它…它能催化尸體畸變,還能吞噬其他邪氣快速恢復(fù)!最后自爆了這具軀殼,那點黑煙鉆地跑了!比泥鰍還滑溜!”
巖山沉默地點點頭,古銅色的皮膚上多了一道深可見骨、泛著黑氣的爪痕,顯然也吃了暗虧。
梅元知看著那具被邪氣深度污染、又被魘尊意志殘片當作載體的半畸變尸體,再聯(lián)想到剛剛被男童詭異吸收的“血種”液體,以及趙啟明體內(nèi)那活性極強的邪穢之種……
一個冰冷而殘酷的真相,如同陰云般籠罩了他的心頭。
拜魘教,或者說魘尊,其手段遠比他們想象的更加詭譎、惡毒!這所謂的“血種”,不僅能侵蝕控制宿主,似乎……還能作為某種“坐標”或“養(yǎng)料”,吸引乃至“喂養(yǎng)”魘尊的意志殘片!而那神秘男童與血種、與魘尊力量之間詭異的關(guān)系,更是如同一團巨大的迷霧!
臨溪鎮(zhèn)的危機看似解除,但真正的陰影,才剛剛開始蔓延。那逃遁的魘尊意志殘片,如同隱藏在暗處的毒蛇,隨時可能借助新的“血種”載體,再次掀起腥風(fēng)血雨!而這沉默的男童,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謎團和潛在的……風(fēng)暴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