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溫泉霧靄與意外的“守護”
青丘的晝夜溫差極大，白日里陽光灑在冰晶上折射出暖光，入夜后卻能將空氣凍得仿佛凝結(jié)成霜。滿星來青丘已有些時日，漸漸習(xí)慣了這里的作息，卻唯獨對夜晚的寒氣有些招架不住——他畢竟是血肉之軀，不像狐妖們天生耐寒。
這天傍晚，他縮在窗邊看外面飄落的細雪，鼻尖凍得通紅。小紅端著暖爐進來時，見他像只怕冷的小獸般蜷在椅子上，忍不住笑道：“滿星公子，夜里冷，怎么不多穿些？陛下讓我來告訴你，晚膳后去溫泉池泡泡，驅(qū)驅(qū)寒氣?！?/p>
“溫泉？”滿星眼睛一亮。他早就聽說青丘有處天然溫泉，據(jù)說泉水有滋養(yǎng)肌膚的奇效，只是一直沒機會去。
“嗯嗯，就在寢殿后面的梅林里，我?guī)闳ァ！毙〖t手腳麻利地給他披上一件厚厚的白色狐裘，“這是陛下特意讓我拿給你的，用最上等的雪狐毛織的，可暖和了?！?/p>
滿星摸著狐裘柔軟的皮毛，心里又是一暖。女王陛下總是這樣，明明語氣冷冰冰的，卻總能在細微處讓人感受到關(guān)懷。
晚膳時，白璃見他裹著狐裘還有些瑟縮，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下。她默默給滿星碗里添了勺熱湯，淡淡道：“夜里去泡溫泉，別著涼了。”
“謝謝女王陛下！”滿星連忙點頭，喝著熱湯，心里暖洋洋的。
用過晚膳，小紅提著一盞水晶宮燈，領(lǐng)著滿星往后院走去。夜色中的青丘更添了幾分神秘，梅林里的梅花在雪中綻放，暗香浮動。溫泉池就在梅林深處，水汽氤氳，遠遠就能聞到一股淡淡的硫磺香氣。
“公子，您先泡著，我在外面守著?！毙〖t將宮燈掛在旁邊的樹枝上，乖巧地退了出去。
滿星環(huán)顧四周，溫泉池是用整塊白玉雕琢而成的，形狀像一朵盛開的蓮花。池水呈現(xiàn)出溫潤的乳白色，熱氣騰騰，一看就暖意十足。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脫下衣服，小心翼翼地踏入池中。
熱水瞬間包裹了全身，從腳趾頭舒服到了天靈蓋。滿星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靠在池邊，看著夜空中飄落的雪花，感覺渾身的疲憊和寒氣都被驅(qū)散了。
溫泉水果然神奇，不僅溫暖，還帶著一種滑膩的觸感，仿佛能滲入皮膚深處。滿星泡得舒服，忍不住瞇起眼睛，像只慵懶的貓咪。
就在他昏昏欲睡之際，池邊突然傳來一陣極輕微的腳步聲。滿星嚇了一跳，猛地睜開眼，只見白璃不知何時站在了池邊，月光和水汽勾勒出她纖細的身影，九條狐尾在身后若隱若現(xiàn)。
“女、女王陛下？”滿星嚇得差點從池子里跳出來，連忙用手臂捂住胸口，臉頰漲得通紅，“您、您怎么來了？”
白璃看著他驚慌失措的樣子，眼神平靜無波，只是淡淡道：“看看你有沒有淹死?！?/p>
滿星：“……”女王陛下說話還是這么直接。
他窘迫地低下頭，不敢看白璃，心里卻像揣了只兔子似的怦怦直跳。幸好溫泉水汽重，能遮住他大半的臉，不然肯定要被她看到自己通紅的臉頰了。
白璃走到池邊坐下，九條狐尾自然地垂落在白玉池沿上，蓬松的毛發(fā)給水汽一蒸，更顯得雪白柔軟。她沒有看滿星，只是望著池子里氤氳的水汽，語氣平淡地問：“舒服嗎？”
“舒、舒服……”滿星小聲回答，偷偷抬眼看了她一下。月光下的白璃，少了幾分白日里的冷冽，多了幾分柔和的美感，尤其是那雙琉璃般的眸子，在水汽中若隱若現(xiàn)，美得讓人移不開視線。
白璃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目光，側(cè)頭看了他一眼。滿星連忙低下頭，心臟跳得更快了。
兩人一時無話，只有溫泉水咕嘟咕嘟冒泡的聲音和飄落的雪花落在池邊的輕響?？諝庵袕浡坊ǖ陌迪愫蜏厝呐?，氣氛一時有些微妙。
滿星偷偷用余光瞥著白璃，見她安靜地坐在池邊，眼神放空，似乎在想什么事情。她的側(cè)臉線條精致，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即使不說話，也有一種讓人無法忽視的美麗。
就在這時，一只不知從哪里飛來的黑色小蟲，嗡嗡地盤旋在白璃頭頂。滿星眼神一凝，下意識地想提醒她，卻又怕自己唐突。
那小蟲似乎被白璃身上的香氣吸引，竟然徑直朝她臉頰飛去！
滿星來不及多想，幾乎是本能地伸出手，想要趕走那只蟲子：“女王陛下，有蟲子！”
他動作太急，濺起了一片水花，正好潑在了白璃的衣袖上。那只小蟲也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嗡嗡叫著飛走了。
滿星頓時僵住了，看著白璃被水打濕的衣袖，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對、對不起女王陛下！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完了，居然把水潑到了女王陛下身上，她會不會生氣？會不會把他丟出去？
滿星越想越害怕，身體忍不住開始發(fā)抖，低著頭不敢看白璃的眼睛。
然而，預(yù)想中的怒火并沒有降臨。
白璃低頭看了看自己被打濕的衣袖，又看了看池子里嚇得瑟瑟發(fā)抖的滿星，眼神里閃過一絲復(fù)雜的情緒。
她沒有生氣，反而伸出手，輕輕拂去滿星濺在她衣袖上的水珠。她的動作很輕，帶著一種奇異的溫柔。
“無妨?！卑琢У穆曇粢琅f清冷，卻沒有了往日的疏離，“你怕蟲？”
滿星愣了一下，抬起頭，看到白璃眼中并沒有怒意，這才稍微松了口氣，連忙搖頭：“我、我不怕……我是怕蟲子嚇到您……”
他剛才是真的擔(dān)心蟲子會碰到女王陛下，所以才情急之下做出那樣的舉動，根本沒想過自己會不會被責(zé)怪。
白璃看著他真誠的眼睛，里面沒有任何虛偽，只有純粹的關(guān)心。她的心湖再次泛起漣漪，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明顯。
這個小獵人，總是這樣。明明自己膽小得很，卻會下意識地想要保護她。
一股陌生的情緒涌上心頭，讓她有些不知所措。她沉默了一下，站起身，淡淡道：“時候不早了，起來吧，別泡太久?！?/p>
“哦……”滿星乖乖應(yīng)了一聲，看著白璃轉(zhuǎn)身離開的背影，心里還有些忐忑。她剛才是不是真的沒生氣？
他趕緊擦干身體，穿上衣服，跟著小紅回到寢殿。剛走到門口，就看到白璃站在他的房門前，手里拿著一件干凈的衣服。
“換了?！卑琢⒁路f給他，語氣依舊平淡。
滿星接過衣服，觸手溫暖，似乎是被暖爐烘過的。他心里一暖，連忙道謝：“謝謝女王陛下！”
白璃看著他，眼神在他臉上停留了片刻，忽然說道：“以后不必時時稱我‘女王陛下’，喚我‘白璃’即可?！?/p>
“啊？”滿星震驚地抬起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這怎么可以……”
在他看來，“女王陛下”是對她身份的尊重，直呼其名是不是太失禮了？
白璃挑眉，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堅持：“我說可以，就可以?！?/p>
滿星看著她不容置疑的眼神，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小聲地、有些別扭地喚了一聲：“白、白璃……”
這是他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舌頭還有些打結(jié)。
聽到這聲軟糯的呼喚，白璃的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麻酥酥的。她點點頭，掩飾住眼底一閃而過的異樣，轉(zhuǎn)身道：“早點休息?！?/p>
看著白璃消失在自己的寢殿門口，滿星還愣在原地，手里緊緊攥著那件溫暖的衣服。
白璃……
他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覺得比“女王陛下”要溫柔得多，也親近得多。
回到房間，滿星換上溫暖的衣服，躺在床上，腦子里還在回放著剛才在溫泉池邊的情景。他居然敢伸手去幫白璃趕蟲子，還把水潑到了她身上，而她不僅沒有生氣，還讓他直呼其名……
這一切都太不真實了。
滿星翻了個身，把臉埋在柔軟的枕頭里，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
也許……白璃真的不像傳說中那么可怕。
也許……她只是不擅長表達而已？
想著想著，滿星漸漸沉入了夢鄉(xiāng)，嘴角還帶著一絲甜甜的笑意。
而在隔壁的寢殿里，白璃坐在梳妝臺前，看著鏡中自己的倒影。她伸出手，輕輕撫摸著自己被水打濕過的衣袖，那里似乎還殘留著滿星指尖的溫度。
剛才滿星焦急地伸出手為她趕蟲子的樣子，還有他小心翼翼喚她“白璃”時的眼神，不斷在她腦海中回放。
她活了這么久，見過無數(shù)敬畏、恐懼、貪婪的目光，卻從未見過這樣純粹的、不帶任何雜質(zhì)的關(guān)心。
這種感覺……很陌生，卻并不討厭。
甚至……有些……溫暖。
白璃微微蹙眉，不太明白自己心中這突如其來的悸動是怎么回事。她甩了甩頭，試圖將這些紛亂的思緒拋開，卻發(fā)現(xiàn)滿星那張清秀的、總是帶著點害怕和羞澀的臉，已經(jīng)悄然印在了她的心底。
她拿起桌上的一卷古籍，試圖集中精神閱讀，目光卻總是不由自主地飄向窗外，飄向滿星所在的那個房間。
那里的燈已經(jīng)熄了，想必他已經(jīng)睡著了。
白璃放下古籍，走到窗邊，看著外面飄落的雪花，九條狐尾在身后輕輕晃動著。
今晚的青丘，似乎比以往任何一個夜晚都要寧靜，也……都要溫暖。
因為那個小獵人的存在，這座冰冷的宮殿，好像真的開始有了不一樣的色彩。
而這份色彩，讓她這顆沉寂了千萬年的心，第一次有了想要去守護的念頭。
守護那個會因為一只蟲子而緊張地伸出手的小獵人，守護他眼中純粹的光芒，守護這份來之不易的、溫暖的感覺。
白璃站在窗前，靜靜地看著滿星房間的方向，冰冷的眸子里，第一次浮現(xiàn)出一種名為“溫柔”的情緒，雖然極其細微，卻真實存在。
也許，她的冰山世界，真的因為這個小獵人的闖入，而開始慢慢融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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