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璃跪在藏書閣的青磚地上，手中粗麻布巾剛擦過書架一角，便揚起一團塵灰。她咳嗽幾聲，抬袖掩住口鼻，眼角泛起水光。
“兩個時辰內(nèi)打掃完這破地方，不然今晚別想吃飯?！绷滞駜号R走前冷冷丟下這話，還特意將門重重一摔，震得滿屋灰塵簌簌落下。
蘇璃低頭看著滿地散落的殘卷與碎紙屑，指尖微微發(fā)顫，卻很快穩(wěn)住心神。她起身走到角落，取來掃帚和簸箕，從門口開始清掃。每一掃都帶著力道，仿佛要把這些年的屈辱一同掃出去。
窗外天色漸暗，閣內(nèi)更顯昏沉。她正彎腰搬動一個沉重木箱時，忽見墻角一道微弱光芒閃動，像是被風(fēng)撩動的燭火，一閃即逝。
她怔了怔，回頭望向那處，只見蛛網(wǎng)密布、雜物堆積，根本看不出異樣?？煞讲拍堑拦狻_確實實看見了。
她放下木箱，緩步走近，腳步輕得像貓。越靠近，那種奇異的感覺越清晰，仿佛有什么東西在呼喚她。
“誰？！”她忽然低聲喝道。
無人回應(yīng)，只有風(fēng)吹動窗欞的吱呀聲。
她屏住呼吸，伸手撥開蛛網(wǎng)，指尖觸到一塊冰涼的石磚。磚面刻著模糊不清的符文，似曾相識，卻又一時想不起在哪里見過。
就在此時，頭頂傳來一聲輕微的“咔噠”響動。她猛地后退一步，只見那塊石磚竟緩緩下沉，露出一條窄縫。
縫隙中透出幽藍色的光芒，如同夜海深處的磷火，映得她臉上一片冷光。
她心跳加快，正欲俯身查看，身后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蘇璃！你在這里磨蹭什么？”林婉兒的聲音刺耳地響起。
蘇璃心頭一緊，迅速將石磚恢復(fù)原位，轉(zhuǎn)身迎上對方。
“我……我在清理最里面的角落?！彼吐暤馈?/p>
林婉兒皺眉打量她一眼，又掃視四周，“差不多了？”
“快了?！?/p>
“哼，還有半個時辰，若沒完成，今晚照樣餓著肚子去練功房罰站?！?/p>
說完，林婉兒轉(zhuǎn)身離去，裙擺掃過門檻，帶起一陣香風(fēng)。
蘇璃站在原地，直到腳步聲徹底消失，才再次走向那塊石磚。
她蹲下身，手指輕輕摩挲磚面，果然發(fā)現(xiàn)一處細微的凹陷。她用力按下，石磚緩緩下沉，縫隙再次出現(xiàn)，這次更大了些。
她探手入內(nèi)，摸到一本冰冷堅硬的東西。抽出一看，是一本古舊的書籍，封面無字，卻布滿繁復(fù)的金色紋路，隱隱流動著光暈。
她翻開第一頁，頓時瞳孔一縮——
“混沌仙契錄”。
五個古篆字赫然浮現(xiàn)，墨跡如血，仿佛要滴下來一般。
她的心跳幾乎停了一拍。
傳說中失傳已久的《混沌仙契錄》，竟然藏在這廢棄藏書閣里？
她翻動書頁，每一頁都仿佛有生命般微微顫動，字句間浮動著奇異的符文，竟讓她生出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就在此時，整座藏書閣忽然劇烈震動，仿佛地底傳來雷鳴。
“轟——”
塵土簌簌而落，書架搖晃不止。
蘇璃猛然合上書冊，抱在懷中，警惕地環(huán)顧四周。
“是誰？”她厲聲問道。
沒人回答，但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詭異的氣息，仿佛有什么東西正悄然逼近。
她迅速起身，準備離開，卻發(fā)現(xiàn)原本熟悉的路徑已被倒塌的書架封死。四面墻壁開始滲出黑色霧氣，如蛇般蜿蜒游走，纏繞在她的腳踝上。
“放開我！”她掙扎著踢腿，黑霧卻如附骨之疽，越纏越緊。
她咬牙運轉(zhuǎn)體內(nèi)靈力，試圖驅(qū)散這股邪氣，可靈力剛一催動，胸口便如遭重擊，五臟六腑翻騰不已。
“怎么回事？我的修為……失效了？”
她驚駭至極，強行壓制體內(nèi)混亂的靈流，轉(zhuǎn)而以肉身之力掙脫束縛。
黑霧發(fā)出尖銳刺耳的嘶鳴，仿佛受了極大痛苦，終于松脫開來。
她踉蹌幾步，靠在一面石墻上喘息，額角冷汗直流。
這時，那本書忽然自行打開，一頁頁飛速翻動，最終定格在某一頁。
“唯有混沌之體者，可承此契?！?/p>
她盯著這句話，腦海中忽然閃過一段模糊的記憶——
幼年時，她在村外溪邊玩耍，一位白發(fā)老者曾對她喃喃自語：“你天生混沌之體，可惜……命途多舛?！?/p>
那時她不懂，只當是瘋老頭胡言亂語。如今看來，那位老者似乎早知她的命運。
她深吸一口氣，繼續(xù)往下看。
“混沌為始，萬法歸一。修此契者，逆天改命?！?/p>
話音未落，整本書突然化作一道金光，沒入她胸口。
剎那間，她眼前一黑，意識陷入混沌。
再睜眼時，已身處另一片天地。
蒼穹之下，一座浮空山峰靜靜懸浮，山巔立著一座孤零零的石碑，碑上刻著八個大字：
“混沌初現(xiàn)，天命難違?！?/p>
她怔怔望著石碑，心中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悸動。
“這是……哪里？”
“你是誰？”一個聲音突兀響起。
她猛然回頭，只見一名白衣男子立于云霧之間，面容冷峻，目光如電。
“你是……清逸仙君？”她脫口而出。
男子微微蹙眉，“你怎么會知道我？”
蘇璃愣住。
她怎么知道他的名字？明明從未見過他。
可她就是知道。
不僅如此，她甚至能清晰記得他曾說過的話、做過的事，仿佛那些記憶早已深深刻在她的靈魂深處。
“我……”她張了張嘴，卻不知該如何解釋。
“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蹦凶诱Z氣篤定。
“什么意思？”
“你的存在，違背了規(guī)則?！?/p>
蘇璃心頭一震。
“什么意思？你說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男子沒有回答，而是伸出手，指尖輕輕一點。
她胸口忽然浮現(xiàn)出一道虛影，正是那本《混沌仙契錄》。
“它選擇了你?！蹦凶拥吐曊f道，“但你也因此……成了不該存在的變數(shù)?！?/p>
她怔怔地看著那道虛影，腦中無數(shù)畫面交錯閃現(xiàn)——
她曾在妖界與一頭靈鹿并肩作戰(zhàn)；
她在魔域與一位紅衣女子對峙；
她站在云端之上，俯瞰五域大地；
她身邊站著一個少年，手持長劍，笑得燦爛……
可這一切，她都不記得。
“我是誰？”她喃喃自問。
男子沉默片刻，道：“你相信的真相，未必是真的?！?/p>
說罷，他轉(zhuǎn)身踏入云霧之中，身影漸漸淡去。
“等等！”她追上去一步。
男子停下腳步，回頭看了她一眼，眼中竟有一絲憐惜。
“記住，當你真正明白自己是誰時，便是命運逆轉(zhuǎn)之時?！?/p>
話音未落，天地驟然崩塌。
她再次墜入黑暗。
再醒來時，已回到藏書閣，手中仍緊緊抱著那本古舊的書冊。
一切仿佛從未發(fā)生。
可她清楚地知道，有些東西，已經(jīng)不一樣了。
她低頭看向封面，金色紋路依舊閃爍，仿佛在等待她做出選擇。
窗外，月光灑落，映照在她蒼白的臉龐上。
她緩緩起身，將書收入懷中，眼神堅定。
無論前方是什么，她都將親手揭開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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