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p：獵物法則

開學(xué)第二周，周五午餐時間。圣櫻餐廳，普通餐區(qū)。人聲嘈雜，但林薇所在的角落相對安靜。她低頭戳著盤子里價格不菲卻味道普通的咖喱飯，味同嚼蠟。

一個身影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哐當(dāng)”一聲在她對面坐下，餐盤里是同樣的經(jīng)濟套餐

洪亮，帶著一股穿透餐廳背景音的活力) “拼個桌！那邊那群‘水晶玻璃心’聊個指甲油都能上升到家族審美傳承，聽得我腦瓜子嗡嗡的！

程橙程橙，高一A的。看你面生，也是新掉進這‘鍍金老鼠籠’的？

她咧嘴一笑，露出一顆俏皮的虎牙，眼神直接坦率地打量著林薇，重點掃過她洗得發(fā)白的書包帶和略顯局促的姿態(tài)

被對方直白的開場弄得一愣，下意識抓緊了勺子，隨即被那“鍍金老鼠籠”的形容戳中，緊繃的肩線微微放松，露出一絲苦笑

林薇嗯…算是吧。這地方…空氣都鑲金邊

我指了指餐盤，意思不言而喻

程橙猛點頭，像找到了組織，壓低聲音卻語速飛快

程橙鑲金邊？是裹了金箔的秤砣！壓得人喘不過氣！我跟你說姐妹，想在這鬼地方活得像個人

程橙第一條：遠離裝X犯，珍愛錢包和胃！

她熟練地叉起一大塊土豆塞嘴里，含糊但清晰地繼續(xù)

程橙看見這破咖喱沒？五十塊！五十！夠我在原來學(xué)校吃一周豪華午餐了！想吃點人吃的東西？

程橙后門左拐，鉆小巷子，‘王記牛肉面’！大塊腱子肉，湯頭熬得透亮，加蛋加青菜，二十塊頂?shù)缴ぷ友?/p>

程橙老板老王頭，實在人，學(xué)生去還給多加一勺湯

她眼睛亮得像探照燈，仿佛在分享革命根據(jù)地情報

我眼睛瞬間亮了，仿佛沙漠中看到綠洲

林薇真的？具體在哪？

這消息對我而言簡直是救命稻草

程橙得意地晃晃腦袋，壓低聲音，語速更快

程橙后門保安亭，那個總板著臉的李叔，看見沒？別怕他

程橙塞包煙…哦不，學(xué)生不行，塞包他愛吃的花生糖，嘴甜點叫‘李哥’

程橙他睜只眼閉只眼就讓你溜了。巷子口有個賣烤紅薯的大媽

程橙拐進去第三家，紅底黃字招牌，認(rèn)準(zhǔn)‘王記’！記住，下午一點半到兩點，人少，上得快！

程橙像倒豆子一樣傾囊相授，末了還補充

程橙對了，老王頭女兒在咱們學(xué)校后勤部，消息靈通著呢，嘴甜點能套不少內(nèi)部折扣小道消息

張澤禹端著餐盤，像只發(fā)現(xiàn)向日葵的小狗，目標(biāo)明確、步履輕快地蹦跶過來，精準(zhǔn)停在我旁邊。他餐盤里是精致的日式定食

張澤禹笑容燦爛得晃眼，聲音清亮

張澤禹好巧！你也在這邊吃

張澤禹目光掃過程橙，笑容不變

張澤禹程橙也在啊？拼桌熱鬧

張澤禹極其自然地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印著法文、包裝精美的紙盒，不由分說塞進林薇手里，動作流暢得像排練過

張澤禹喏！家里新送來的抹茶生巧，京都老鋪的，甜度剛好，一點都不膩！早上看你好像沒睡醒，提提神

我握著那冰涼的、一看就價值不菲的盒子，臉頰微熱，有些無措

林薇啊？謝謝…張澤禹。太破費了…

張澤禹擺擺手，毫不在意

張澤禹破費啥呀！家里寄多了，我一個人也吃不完，放著壞了更浪費！你喜歡就好

張澤禹像是完成了一件重要任務(wù)，笑容更盛

張澤禹你們慢吃，我去找下子軒他們！

說完，張澤禹端著盤子，輕快地融入不遠處一群同樣光鮮的男生中他的身影消失在人群

程橙立刻用手肘重重碰了林薇一下，身體前傾，雙眼放光，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八卦和“我就知道”的表情

刻意壓低聲音，模仿張澤禹的語氣，惟妙惟肖

程橙早上看你好像沒睡醒~提提神~’ 嘖嘖嘖

程橙看到了嗎林薇？陽光普照大地，小奶狗名不虛傳！這攻勢，甜得齁嗓子！

程橙一秒收起玩笑，表情變得嚴(yán)肅認(rèn)真，眼神銳利地掃視四周，尤其注意著遠處氣場強大的高二生聚集區(qū)——朱志鑫和張極都在那邊，以及高一新生區(qū)前排獨自安靜用餐的蘇新皓)

程橙但是！姐妹！重點來了！糖衣炮彈雖甜，可別忘了咱腳下踩的是雷區(qū)！?。?/p>

我被程橙的變臉?biāo)俣群蛧?yán)肅語氣弄得心頭一緊，下意識追問

林薇雷區(qū)？你是說…張澤禹

程橙翻了個巨大的白眼，恨鐵不成鋼

程橙他？暫時算個‘啞炮’！人甜，心大概也真不壞，給你顆糖可能真就覺得你像他說的什么‘小松鼠’可愛，沒想那么多彎彎繞

程橙語速加快，手指隱秘地朝遠處點了點

程橙真正的‘雷’，埋在那幾位爺腳下呢！看那邊，高二那群！C位，冷得跟移動冰山似的，朱志鑫！朱家知道嗎？

程橙就那個傳說跺跺腳，城東房價都得抖三抖的朱家！他那眼神，早上開學(xué)典禮我在后排都看見了

程橙看你跟看實驗室新物種似的，全方位掃描評估！那不是在放電，是在做資產(chǎn)風(fēng)險分析呢！

想起開學(xué)第一天走廊里的遭遇，后背泛起一絲涼意，低聲

林薇他…確實很…有壓迫感

程橙對吧！再看朱志鑫旁邊那個，跟個炮仗似的，張極！張家小兒子，家里搞能源還是礦的

程橙暴發(fā)…呃，老牌實力，路子野得很！聽說籃球場上，誰遞水都不接，就搶你手里那瓶最便宜的礦泉水，喝完還捏扁？

程橙她做了個狠狠捏扁的動作

程橙這不是神經(jīng)病，這是劃地盤！像野狗撒尿宣示主權(quán)！別扭又霸道！這種人，惹毛了是真咬人

想起籃球場那一幕，心跳莫名漏了一拍，隨即是更深的困惑

林薇他…確實很奇怪。為什么是我

程橙誰知道呢！可能你那個舊書包戳中了他奇怪的萌點？或者你跑圈累成狗也不肯停的樣子讓他覺得新鮮

程橙話鋒再次急轉(zhuǎn)，下巴朝高一新生區(qū)點了點，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

程橙最要命的，是你們班前排那個，看起來人畜無害、對誰都春風(fēng)化雨的

程橙蘇新皓?。?！

聽到這個名字，想起他平時溫和的笑容和及時的幫助，本能地反駁

林薇蘇新皓？他人很好啊，幫過我?guī)状巍?/p>

程橙直接打斷，發(fā)出一聲短促的冷笑

程橙呵！‘好’？林薇，醒醒！

程橙暴發(fā)戶和真貴族之間，隔的不是小溪，是特么馬里亞納海溝

程橙他那‘好’，就跟這餐廳的水晶吊燈一樣，看著亮，照得人發(fā)慌！

程橙身體前傾，目光如炬，死死盯著我的眼睛

程橙我問你，他是不是對誰都笑？對誰都客氣？幫人搬書、借筆記、提醒作業(yè)、調(diào)解矛盾…完美得像個設(shè)定好程序的AI管家

仔細回想，確實如此，我遲疑地點點頭

林薇嗯…好像是這樣。這…不好嗎

程橙又翻了個白眼，這次帶著點憐憫

程橙好？好得過了頭就是妖！你想想，是人就有脾氣，有偏好，有懶得管閑事的時候

程橙他蘇新皓呢？永遠溫良恭儉讓，永遠陽光普照大地，永遠在‘正確’的時間出現(xiàn)在‘正確’的地方做‘正確’的事！這正常嗎？

程橙要么他是真圣人轉(zhuǎn)世——概率比明天太陽打西邊出來還低！

程橙這種人，要么圖謀巨大，要么骨子里藏著大冰窖！他那雙眼睛，我觀察過，笑是笑了，笑意根本沒進眼底！看久了，后背發(fā)涼！

程橙的話像冰錐，刺破了我對蘇新皓那層溫暖濾鏡，開學(xué)典禮時朱志鑫那冰冷的審視感似乎又回來了，還混雜著一種更深的不安。我想起他幫忙時那無可挑剔的笑容，此刻卻覺得有些虛假

林薇你…說得太夸張了吧

程橙夸張？林薇，在這地方，‘信息就是命’！我的直覺雷達從來沒出過錯！

程橙你看他幫你，是不是也幫得恰到好處，既顯得他善良，又讓你欠下點不痛不癢的人情？溫水煮青蛙，懂不懂

程橙糖衣炮彈吃多了，炸的時候骨頭渣都不剩

程橙猛地拍了下桌子，引來旁邊幾道目光，她毫不在意地瞪回去

程橙總之，姐妹！防火防盜防‘完美’！

程橙別怕！我不是嚇唬你，是讓你看清形勢。你這種‘新鮮血液’

程橙在他們這群看慣了提線木偶的少爺眼里，就是只闖進瓷器店的野貓，稀罕著呢！稀罕的結(jié)果

程橙要么被關(guān)進金籠子逗弄，要么…被拔了爪子當(dāng)擺設(shè)

程橙別傻乎乎地被光環(huán)閃瞎眼。抱緊姐的大腿，姐給你當(dāng)人形導(dǎo)航加八卦雷達

深吸一口氣，程橙的話雖然刺耳，卻像一盆冷水澆醒了我的部分天真。我看著程橙那雙寫滿“信我沒錯”的眼睛，感受到一種粗糙卻真實的暖意

林薇程橙…謝謝你。我…我明白了。以后…請多指教

程橙咧嘴一笑，仿佛完成了階段性勝利

程橙這就對了！指教不敢當(dāng)，互相扶持！

程橙聽說下周學(xué)生會招新，朱志鑫是主席，張極那家伙是體育部扛把子。你想不想去試試水

程橙那可是情報集散中心！不過風(fēng)險也高，容易撞冰山和炮仗…

我們兩人一邊快速解決午餐，程橙一邊繼續(xù)用她特有的、夾雜著犀利吐槽和實用情報的語言，給林薇灌輸著圣櫻的生存法則和八卦秘辛。我認(rèn)真地聽著，時而點頭，時而蹙眉，偶爾插話詢問細節(jié)。在程橙密集的臺詞轟炸下，圣櫻華麗表象下的復(fù)雜生態(tài)，以及圍繞在她身邊的幾位“頂級掠食者”的真實面目，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呈現(xiàn)在林薇面前

下午，數(shù)學(xué)課后。林薇又被那個禿頂?shù)闹芾蠋熡谩盎A(chǔ)差”為由當(dāng)眾敷衍了一個關(guān)鍵問題，悶悶不樂地收拾書本。程橙已經(jīng)像一陣風(fēng)似的卷了過來

程橙一把扯過我的筆記本，掃了一眼上面的題，嗤笑一聲

程橙又是老周？這題他是不是又跳了三個世紀(jì)才講答案？別理他

程橙這老頭就這德性，圣櫻初中部升上來的都是他親兒子，我們這些外來的都是撿的

程橙動作麻利地從自己包里掏出一本邊緣卷起、寫滿各種顏色筆記的舊練習(xí)冊，啪地拍在我桌上

程橙給！我高價…呃，友好收購的上屆學(xué)姐筆記精華版！

程橙重點、步驟、老周愛挖的坑，全標(biāo)得清清楚楚！比他那漿糊腦子講得明白一萬倍

我驚喜地看著那本寫滿心得的筆記

林薇程橙！這太…

程橙打?。】蜌庠捠×?！資源共享，生存法則第二條！趕緊抄，不懂問我！雖然姐數(shù)學(xué)也就比你強那么一丟丟

程橙用小拇指比劃了一下

程橙但對付老周，綽綽有余

我們兩人頭碰頭研究筆記。蘇新皓恰好抱著作業(yè)本從旁邊經(jīng)過，看到她們，露出招牌的溫和笑容。

聲音輕柔悅耳傳來

蘇新皓林薇同學(xué)，程橙同學(xué)，需要幫忙嗎？周老師講的這部分確實有點快

蘇新皓的目光落在我困擾的題目上，顯得真誠而關(guān)切

我想起程橙午餐時的警告，心頭一緊，下意識地想把筆記藏起來，臉上擠出笑容

林薇啊…不用了，謝謝蘇同學(xué)。我們…在討論

程橙反應(yīng)極快，一把按住筆記，抬頭對著蘇新皓，笑容燦爛得無懈可擊，聲音比平時拔高了一個度

程橙是啊是?。√K大學(xué)委！我們正進行深刻的學(xué)術(shù)探討呢！就不勞您大駕啦！您忙您的！

程橙話里帶刺，笑容卻甜得發(fā)膩

蘇新皓似乎沒聽出程橙話里的刺，依舊溫和地笑了笑，眼神在我臉上停留了一瞬，那目光清澈見底

蘇新皓那好，有需要隨時找我

蘇新皓點點頭，抱著本子離開了，背影挺拔，步履從容

蘇新皓一走遠，程橙立刻變臉，對著他的背影做了個夸張的嘔吐表情

程橙咬牙切齒，聲音壓得極低

程橙看到了嗎？‘有需要隨時找我’！多貼心！多溫暖！多無懈可擊！

程橙這就是他的可怕之處！永遠站在道德高地，讓你拒絕都顯得不識好歹

程橙下次他再湊過來，你就說‘謝謝，我和程橙能搞定！’ 把姐抬出來當(dāng)擋箭牌！姐皮厚，扛得住！

我看著蘇新皓消失的方向，又看看程橙憤憤不平的臉，心中那點因他主動幫助而升起的好感徹底被疑慮覆蓋。程橙的雷達，似乎真的在瘋狂報警

放學(xué)后，教學(xué)樓側(cè)門。林薇按照程橙的指示，成功用一包花生糖“賄賂”了板著臉的李叔，溜出了校門，七拐八繞找到了“王記牛肉面”。面館不大，但干凈整潔，飄散著誘人的香氣。程橙已經(jīng)在里面朝她揮手了

程橙吸溜著面條，滿足地瞇著眼

程橙怎么樣？沒騙你吧？這才是人間的味道！比那鑲金邊的豬食強一萬倍

程橙指著墻上一個不起眼的“學(xué)生特惠”小牌子

程橙看見沒？老王頭實在！憑學(xué)生證，面加量不加價！湯隨便續(xù)！這才是對學(xué)生的愛！

我吃著熱騰騰、分量十足的面，胃里心里都暖了起來，由衷地點頭

林薇嗯！好吃！謝謝你程橙

程橙擺擺手，一邊大口吃面，一邊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她注意到門口走進來兩個穿著圣櫻初中部校服的女生，立刻豎起耳朵。那兩個女生顯然沒注意到角落里的她們，興奮地聊著天

女生a誒，你聽說了嗎？高二那個張極，今天訓(xùn)練又把新來的高一女生遞的水給搶了！還是最便宜的那種

女生b知道知道！據(jù)說那女生臉都紅了！張極學(xué)長好帥啊，就是脾氣好怪，只喝她的水…

女生a還有還有！朱志鑫學(xué)長今天在圖書館，好像看了那個高一A班的林薇好久！就是那個背舊書包的…

程橙立刻在桌子底下踢了我一腳，眼神示意：聽見沒？你成話題中心了

我臉?biāo)查g紅了，低頭猛吃面。

女生b林薇？哦，暴發(fā)戶那個？聽說跟張澤禹關(guān)系也不錯？張澤禹還總給她零食…她手段可以??！

女生b噓…小聲點！不過，最讓人看不懂的是蘇新皓學(xué)長…

一聽到“蘇新皓”，程橙的耳朵幾乎要豎起來了，吃面的動作都停了

女生b對??！蘇學(xué)長今天居然主動去問那個林薇數(shù)學(xué)題！他明明年級第一啊！

女生b而且，有人看到他中午好像在食堂外面…看著林薇她們那桌？表情怪怪的，不像平時笑那么暖…

程橙猛地嗆了一口湯，劇烈咳嗽起來，臉漲得通紅，一邊咳一邊死死抓住林薇的手腕，眼神驚恐又帶著“看吧看吧我就知道”的激動。

我也聽到了，心臟狂跳，寒意順著脊椎爬上來。食堂外面？看著她們？表情怪怪的？這和她認(rèn)識的、永遠陽光溫暖的蘇新皓，完全對不上號！程橙的警告在她腦海里轟鳴

程橙好不容易順過氣，湊到林薇耳邊，聲音帶著顫抖的興奮和后怕

程橙聽見沒！聽見沒！影帝！他露馬腳了！我就說他不對勁！

程橙他盯上你了林薇！絕對盯上你了！他在觀察！在評估！像科學(xué)家觀察小白鼠！”

程橙激動得語無倫次

程橙信息！這就是關(guān)鍵信息！老王頭！再來兩瓶汽水！慶?！?，壓驚！

第三視角

面館里熱氣蒸騰，人聲鼎沸。林薇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升起。美味的牛肉面似乎也失去了味道。程橙在旁邊絮絮叨叨地分析著各種可能性，每一句都敲打在她緊繃的神經(jīng)上。這個叫蘇新皓的完美少年，他的面具之下，到底藏著什么？程橙這個突然闖入她生活的、聒噪?yún)s無比清醒的朋友，似乎成了她在這座荊棘叢生的迷宮中，唯一的、不那么靠譜卻至關(guān)重要的生存雷達。而這場圍繞著她的風(fēng)暴，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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