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畢業(yè)后的那個夏天,江夏獨自踏上了前往威海的旅程。她心中早已憧憬了無數(shù)個日夜,渴望親身體驗?zāi)菉A雜著咸澀氣息卻又溫柔和煦的海風,仿佛它能拂去青春的迷茫,帶來新的開始。
微風輕拂,江夏那頭如瀑長發(fā)便隨之翩然起舞,似是被賦予了生命的絲縷,在空中劃出優(yōu)雅的弧度,撩撥著周圍的空氣,散發(fā)出絲絲柔和的氣息。
一襲長裙在海風中微微飄動,如水波般輕柔。那細膩的布料仿佛有了生命,在風中翩然起舞,每一次擺動都像是在訴說著無聲的故事。長裙的主人靜靜地站在海邊,任由微咸的海風輕拂過臉頰,裙擺時而揚起,時而落下,勾勒出她優(yōu)雅的身影。陽光灑在她的身上,為她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
一位少年靜立于海邊,海面鍍上一層金黃,宛如鋪展開來的華麗綢緞。海浪輕柔地拍打著他的膝蓋,仿佛在無聲地低語,將紀夕日多年來的痛楚一點點訴說出來。那些深埋心底的傷痕,隨著每一次潮水的涌動,悄然泛起漣漪,令空氣都染上了些許沉重。
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驟然撕裂了四周的寧靜:“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們,救救他……”那聲音顫抖著,像是一根被拉到極限的琴弦,隨時都會斷裂。一位面容憔悴的母親重重跪倒在地,雙手絕望地伸向遠方。海浪無情地翻涌著,將她的孩子一點點推向更深處。江夏的目光猛然一凝,她看到的不僅是那逐漸被海水吞沒的小身影,還有那位母親眼底徹底崩塌的希望。沒有絲毫猶豫,她咬緊牙關(guān),拼盡全力朝海邊狂奔而去。
海邊的人群越聚越密,救生員抱著救生圈匆忙地朝這邊奔來。江夏一步步走入海水之中,隨著她的前行,水位漸漸升高,不知不覺間已漫至大腿根部。紀夕日撥開層層人群,映入眼簾的是一位少女迎著夕陽的余暉,向遠處的男孩走去。在那一瞬間,紀夕日感到自己的視線被牢牢吸引——那道身影仿佛鍍上了一層金光,宛如天使降臨。她的光芒如此柔和而熾烈,幾乎要穿透他內(nèi)心深處久積的黑暗,將那片陰霾驅(qū)散殆盡。
江夏使出渾身解數(shù),將男孩從海水中奮力托起。她雙臂用力,海水順著她的手臂滑落,男孩濕漉漉的身體漸漸脫離了那片吞噬生命的蔚藍。每一個動作都凝聚著江夏的決心與勇氣,仿佛在這生死攸關(guān)的瞬間,時間都為這份執(zhí)著而停滯。
江夏幾乎耗盡了全身的力氣,她的意識如同風中殘燭,搖搖欲墜,仿佛下一秒便會融入這片無垠的大海。她低頭看了看懷中緊緊抱著的那個小小身影,那是她唯一的信念,是支撐她繼續(xù)前行的動力。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刀刃上,沉重得讓她雙腿如灌鉛般難以抬起,可她不能停下。那抹微弱卻堅定的希望,像一簇不滅的火光,在她心底燃燒。即便前路荊棘密布,即便身體早已瀕臨極限,她依然咬緊牙關(guān),一步一步地朝著海岸線挪去,用最后的力量守護著懷中的珍貴存在。
江夏只感覺眼前的一切越來越越模糊,好像一切都是虛幻的,她使出最后的一絲力氣把男孩扔到沙灘上。江夏跌跌撞撞的往海岸上走,她的眼睛快要睜不開了。
水花飛濺間,江夏朝著海邊那位母親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帶著幾分釋然與解脫。隨即,她的身體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氣一般,緩緩地向后傾倒,融入了那一片蔚藍的海水中。
紀夕日望著江夏的身影消失在海浪之中,眼眶早已被淚水浸滿,模糊了視線。他的心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痛苦與無助翻涌而來。那一刻,他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xiàn)出自己支離破碎的童年——父親在他還未降臨人世時便拋下了一筆無法償還的債務(wù)后杳無音訊,從此再無蹤跡;母親則用瘦弱的肩膀扛起了生活的重擔,獨自將他撫養(yǎng)長大。然而,在他七歲那年的某個夜晚,命運再次露出猙獰的面容。那時,他和母親靜默地走在深沉的夜色里,四周寂靜得只能聽見彼此的腳步聲。突然,一個通緝犯如鬼魅般從暗處竄出,手中握著一把冰冷的槍,黑洞洞的槍口直指著母親的頭顱。年幼的紀夕日驚恐萬分,眼淚奪眶而出,他顫抖著嘴唇,一邊放聲大哭,一邊嘶啞地呼喊著。
“你不要殺我媽媽、我只有媽媽了”
紀夕日的哭聲在寂靜的街道上顯得格外刺耳,很快引來了正在附近巡邏的便衣警察。警覺的警察迅速拔出手槍,瞄準了那個通緝犯,“把槍放下!”然而,那通緝犯只是露出一抹輕蔑的笑意,隨即毫不猶豫地扣下了扳機。子彈呼嘯而出,徑直貫穿了紀夕日母親的頭顱。還未等警察有所動作,通緝犯已將槍口轉(zhuǎn)向自己,冷笑著結(jié)束了生命。鮮血飛濺間,母親的身體搖晃了一下,緩緩倒下,卻在最后一刻對著紀夕日露出了一個溫柔而歉疚的笑容,“對不起……夕日……”聲音微弱得幾乎被風吹散。紀夕日瞳孔驟然收縮,目光僵滯地看著母親倒在血泊中,那一瞬間,時間仿佛停止了流動。
江夏以同樣的姿態(tài)倒在了海水之中,倒下前唇角還掛著一抹淡淡的笑意。紀夕日的心猛然一沉,不安如潮水般涌上心頭,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身體也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誰會心肺復蘇!快來人啊,小姑娘已經(jīng)沒有呼吸和心跳了!”一聲聲呼喊將他從恍惚中拉回現(xiàn)實。他匆忙抬手擦去臉上的淚水,腳步沉重卻堅定地朝江夏走去。
紀夕日雙手交疊,用力按壓在江夏的胸口,一下,又一下。他的動作雖然標準,但卻透著慌亂,額頭不斷有汗珠滲出,眼神里滿是恐懼與焦急,嘴里喃喃道:“拜托了…快醒醒吧…”他的身體微微顫抖著,呼出的氣息變得急促而紊亂,仿佛每一次按壓都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卻又不敢有絲毫停歇。
紀夕日用力按壓著江夏的胸口,目光緊緊鎖住她那毫無血色的臉龐?!?9、30……”他默數(shù)著節(jié)拍,聲音微顫,卻見江夏依舊閉著眼睛,毫無蘇醒的跡象。他的心猛然一沉,幾乎未經(jīng)思索,便俯下身去,將自己的唇貼上了她冰冷的唇。溫熱的氣息從他的口中渡入,像是試圖喚醒冬日里凍結(jié)的河流。夕陽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映在地上交錯成一幅靜謐而悲切的畫面。一名少年跪在女孩身旁,低頭將自己僅存的一點暖意送入她冰涼的身體,仿佛害怕再多一分遲疑,便會失去最后的機會。
江夏的眼睫毛微微顫動,這讓紀夕日緊繃的神經(jīng)稍稍放松了些許。他湊近打量眼前這張面孔,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眼淚如斷了線的珍珠般滾落,止也止不住。淚珠重重地砸在江夏的臉頰上,發(fā)出無聲的回響。江夏的目光一瞬不瞬地鎖定住眼前的少年,那深邃的眼神仿佛藏著無盡的謎題,讓人捉摸不透。而紀夕日則凝視著她的眼眸,那一眼,漫長而深遠,仿佛穿過時間與空間,將兩個原本毫無交集的靈魂緊緊糾纏在了一起。
紀夕日將江夏緊緊擁入懷中,那力度像是要將對方揉進自己的血肉與靈魂。他的聲音顫抖,帶著難以抑制的哭腔,每一個字都仿佛從心底最深處被撕扯而出。
“你沒事真好…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