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印碎裂的聲音,如同宇宙初開的驚雷,在賈七七的靈魂深處炸響。那不是物理層面的聲響,而是法則崩斷、囚籠洞開的悲鳴。剎那間,一股難以言喻的洪流,裹挾著蠻荒的咆哮、星辰的寂滅、以及無數(shù)古老意志的碎片,轟然沖垮了她意識的堤壩!
“呃——!” 賈七七的喉嚨里爆發(fā)出野獸般的嘶吼,身體不受控制地向上弓起,仿佛承受著無形的撕裂。赤紅的雙瞳中,那抹豎立的異芒如同燃燒的鬼火,瘋狂閃爍。她周身逸散出的狂暴氣息不再是絲絲縷縷,而是如同颶風般席卷開來!冰冷的雨水被這股無形的力場排開、震碎,在她身周形成一個直徑數(shù)米的、詭異的氣旋!
凌墨掌心推出的黑色漩渦,帶著吞噬一切的邪惡意志,已經(jīng)籠罩到了賈七七和柳依依的頭頂。那漩渦旋轉(zhuǎn)著,散發(fā)出令人靈魂凍結(jié)的吸力,地上的枯葉、碎石甚至雨滴都被無情地拉扯進去,湮滅無蹤。柳依依身上纏繞的墨黑煞氣仿佛受到召喚,更加活躍地扭動著,要將她的殘魂徹底抽離。
然而,就在那黑色漩渦即將觸及賈七七身體的瞬間——
嗡!
一股肉眼可見的、如同青銅熔鑄的實質(zhì)光波,猛地從賈七七后背那道裂開的封印縫隙中爆發(fā)出來!光波并不熾熱,卻帶著一種沉重、古老、仿佛能鎮(zhèn)壓時空的恢弘意志!它如同無形的銅墻鐵壁,狠狠撞上了凌墨催動的黑色漩渦!
轟?。。?!
一聲沉悶卻撼動心魄的巨響在兩人之間炸開!沒有刺眼的光芒爆炸,只有純粹力量層面的猛烈碰撞!空氣被擠壓、扭曲,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地面上的積水被震得沖天而起,形成一圈渾濁的水幕!
那看似無堅不摧的黑色漩渦,在接觸到青銅光波的剎那,如同雪球撞上了燒紅的鐵砧!旋轉(zhuǎn)瞬間停滯,構(gòu)成漩渦的陰邪怨力發(fā)出凄厲的尖嘯,被那沉重古老的意志蠻橫地碾碎、凈化!漩渦的邊緣肉眼可見地崩解、潰散!
“噗!” 凌墨如遭重擊,身體劇震,臉色瞬間變得煞白!他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縷暗紅色的血絲!撐傘的右手猛地一顫,雨傘脫手飛出,被狂暴的氣流撕扯得粉碎!他眼中那抹狂喜和貪婪,瞬間被難以置信的驚駭和一絲……難以掩飾的恐懼所取代!
“不可能!未完全解封的‘源質(zhì)’……怎會有如此力量?!” 他失聲低吼,看向賈七七的眼神充滿了忌憚和更深沉的渴望。他手腕上的暗紅符印瘋狂閃爍,試圖穩(wěn)定他體內(nèi)翻騰的氣血和紊亂的邪力。
而此時的賈七七,意識幾乎被體內(nèi)那股洪荒洪流徹底淹沒。無數(shù)混亂的碎片沖擊著她的思維:巨大的、覆蓋著青銅鱗片的利爪撕裂蒼穹;燃燒著金色火焰的巨瞳在星空中冷漠地俯瞰;晦澀拗口、仿佛來自世界之初的箴言在耳邊轟鳴;還有……一種源自血脈最深處的、對破壞與毀滅的原始渴望!
“殺……殺了他……” 一個充滿戾氣的聲音在她腦海中咆哮。
“依依……救依依……” 另一個微弱卻固執(zhí)的念頭在掙扎。
兩種意志在她混亂的識海中激烈交戰(zhàn)。她的身體成為了戰(zhàn)場,不受控制地顫抖著。那青銅色的光波在震散黑色漩渦后并未消散,反而如同有生命般,在她周身緩緩流淌、凝聚,隱隱勾勒出一個模糊而巨大的、非人存在的虛影輪廓!那虛影散發(fā)出的威壓,讓周圍的空氣都變得粘稠沉重!
趁著凌墨受創(chuàng)、心神震蕩的瞬間,賈七七那僅存的一絲清明,如同狂風暴雨中的一點燭火,死死鎖定了地上氣息奄奄的柳依依!
依依!必須救依依!
這個念頭,如同定海神針,暫時壓下了那毀滅一切的狂暴沖動!
“啊——!” 賈七七發(fā)出一聲痛苦的嘶吼,強行調(diào)動那幾乎不屬于她的、沉重如山的洪荒之力!她不再試圖壓制,而是引導!將那狂暴的力量,如同駕馭脫韁的太古兇獸,艱難地、粗暴地引向自己的右手!
她的右手瞬間被一層流動的、凝若實質(zhì)的青銅色光芒覆蓋!五指張開,指尖迸射出尺許長的、銳利如神兵的光?。∧枪饣⊥掏虏欢?,散發(fā)出切割空間的鋒銳氣息!
沒有章法,沒有技巧!賈七七憑著本能,帶著玉石俱焚的決絕,將那只覆蓋著青銅光焰的右手,狠狠抓向柳依依心口那團瘋狂蔓延的墨黑煞氣——鎖魂蝕心咒的核心!
嗤——?。?!
如同滾燙的烙鐵按在了千年寒冰上!刺耳的、令人牙酸的腐蝕聲猛然響起!濃烈的黑煙伴隨著惡臭沖天而起!
那盤踞在柳依依心口、連賈家符咒都無可奈何的詭異煞氣,在接觸到那青銅光焰的瞬間,如同遇到了克星!墨黑的咒力瘋狂地扭曲、掙扎、試圖反撲,但在那沉重古老、仿佛能鎮(zhèn)壓萬法的青銅光芒面前,卻顯得如此脆弱!
青銅光焰霸道地灼燒、凈化著那污穢的咒力!柳依依身體猛地一弓,發(fā)出一聲痛苦至極的呻吟,皮膚下蛛網(wǎng)般的黑紋劇烈地明滅閃爍,仿佛在垂死掙扎!
“你敢!” 凌墨目眥欲裂!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即將成熟的純陰祭品,豈容被破壞!他強壓下翻騰的氣血,眼中兇光爆射!雙手猛地合攏于胸前,手腕上的暗紅符印血光大盛,如同燃燒起來!一股比之前更加陰森、粘稠、帶著無數(shù)冤魂尖嘯的黑色洪流,從他雙掌之間噴涌而出,化作一條猙獰的、由純粹怨念和邪力構(gòu)成的黑色巨蟒,張開獠牙密布的巨口,帶著毀滅的氣息,噬向正在全力凈化詛咒的賈七七!
黑色巨蟒所過之處,雨水凍結(jié)成黑色的冰晶,空氣發(fā)出被腐蝕的滋滋聲!這是凌墨壓箱底的邪術(shù)——百怨噬魂蟒!威力遠超之前的怨靈潮和倀鬼!
生死關(guān)頭!
賈七七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凈化柳依依心口的詛咒上,對身后襲來的致命危機似乎毫無所覺!或者說,她根本無法分心!體內(nèi)的洪荒之力與古老的封印碎片激烈沖突,維持著右手的凈化已是極限!
黑色巨蟒的陰影,帶著死亡的腥風,已然籠罩了她的頭頂!獠牙森冷,直噬后心!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嗡!
一直靜靜躺在賈七七口袋深處、那枚傳承自賈家先祖、邊緣已被摩挲得無比光滑的古舊銅錢,毫無征兆地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刺目的金色光芒!那光芒并非賈七七身上那種古老沉重的青銅色,而是煌煌正大、至陽至剛的金色!如同正午的烈日,驟然降臨在這片陰冷的雨幕之中!
銅錢自行從口袋中激射而出,懸浮在賈七七頭頂!金光瞬間擴散,形成一個凝實的、刻滿玄奧金色符文的半透明光罩,將賈七七和地上的柳依依牢牢護在其中!
鐺——!??!
如同洪鐘大呂被巨錘撞擊!震耳欲聾的巨響席卷四方!
黑色巨蟒那足以洞穿鋼鐵的獠牙,狠狠噬咬在金色光罩之上!狂暴的怨念邪力與至陽至剛的護體金光猛烈對撞!刺眼的金黑兩色光芒瘋狂閃耀、互相湮滅!
光罩劇烈地波動著,表面金色符文明滅不定,仿佛隨時都會破碎!但那枚懸空的銅錢卻穩(wěn)如磐石,源源不斷地散發(fā)出精純浩瀚的陽剛正氣,死死抵住了黑色巨蟒的瘋狂沖擊!
僵持!致命的僵持!
凌墨臉色鐵青,額頭青筋暴起,雙手維持著合攏的姿勢,全力催動著邪力巨蟒!他萬萬沒想到,賈七七身上除了那恐怖的“源質(zhì)”,竟然還有如此強大的護身法器!
而賈七七,趁著銅錢擋下致命一擊的寶貴間隙,右手的青銅光焰猛然暴漲!她發(fā)出一聲不似人聲的低吼,五指狠狠一握!
“給我——破!?。 ?/p>
嗤啦——!
如同布帛被徹底撕裂!
柳依依心口那團頑強盤踞的墨黑煞氣,終于在古老洪荒之力的碾壓下,發(fā)出一聲不甘的哀鳴,被硬生生地、連根拔起!化作一縷濃稠的黑煙,被賈七七手上燃燒的青銅光焰徹底凈化、湮滅!
“噗!” 柳依依身體猛地一顫,噴出一小口帶著黑絲的淤血!纏繞全身的蛛網(wǎng)黑紋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她那微弱到極點的生命氣息,如同風中殘燭,雖然依舊微弱,卻奇跡般地……穩(wěn)住了!不再繼續(xù)熄滅!心口那致命的侵蝕感消失了!
成功了!
然而,強行拔除詛咒的反噬和體內(nèi)兩股恐怖力量的劇烈沖突,也到了爆發(fā)的臨界點!
“呃啊——!” 賈七七發(fā)出一聲凄厲的慘叫,覆蓋著青銅光焰的右手瞬間光芒潰散!她整個人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氣,向后踉蹌跌倒!后背那道裂開的封印縫隙中,失控的洪荒之力如同脫韁野馬,在她經(jīng)脈中瘋狂沖撞!劇痛讓她眼前發(fā)黑,意識迅速模糊!懸浮在頭頂?shù)墓陪~錢金光也瞬間黯淡下來,搖搖欲墜!
失去了賈七七力量的支撐,那金色的護罩變得稀薄無比!
“好機會!” 凌墨眼中兇光大盛!他看出賈七七已是強弩之末!那條被金光消耗了大半力量的黑色巨蟒發(fā)出一聲憤怒的嘶鳴,殘余的軀體猛地一甩,狠狠撞在稀薄的金光護罩上!
咔嚓!
護罩應(yīng)聲破碎!古銅錢發(fā)出一聲哀鳴,光芒徹底黯淡,叮當一聲掉落在泥水里。
殘余的黑色巨蟒,雖然形體虛幻了許多,但依舊帶著致命的邪力,張開巨口,噬向失去反抗能力、意識模糊的賈七七!
同時,凌墨的身影如同鬼魅,也朝著倒地的柳依依急速撲去!他要趁此機會,重新控制住這個至關(guān)重要的祭品!
絕望,再次降臨!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
“誰敢傷我學生?。?!”
一聲蒼老、卻蘊含著雷霆之怒的暴喝,如同平地驚雷,炸響在雨夜之中!
一道熾白的閃電,毫無征兆地從天而降!并非自然之雷,而是蘊含了精純道家真力的掌心雷!那白光迅疾如電,后發(fā)先至,精準無比地劈在撲向賈七七的黑色巨蟒殘軀之上!
轟!??!
白光炸裂!殘余的黑色巨蟒發(fā)出一聲凄厲無比的慘嚎,瞬間被至陽的雷霆之力徹底凈化,化作飛灰!
與此同時,一道矯健的身影如同大鵬般掠過樹梢,帶著凌厲的勁風,后發(fā)先至,擋在了撲向柳依依的凌墨身前!來人鶴發(fā)童顏,身穿洗得發(fā)白的青色道袍,手持一柄古樸的木劍,劍尖直指凌墨,眼神銳利如電,周身散發(fā)出強大的道家正氣,將周圍的陰冷雨幕都逼退開去!
正是賈七七和柳依依的選修課教授——那位看起來總是笑瞇瞇、有點不修邊幅的張清源,張老道!
凌墨前撲的身影戛然而止!他看著眼前突然出現(xiàn)、氣息強大的老道士,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他知道張清源,只當他是個有點本事、喜歡研究玄學的普通教授,卻沒想到對方隱藏得如此之深!實力竟如此強橫!
“張教授?” 凌墨強行壓下眼中的怨毒和驚怒,臉上瞬間又擠出了那副溫文爾雅、帶著些許驚訝和困惑的表情,“您這是……?我的兩位學妹好像遇到了危險,我正想幫忙……”
“幫忙?” 張清源冷笑一聲,木劍紋絲不動,劍尖吞吐著寸許長的白芒,牢牢鎖定凌墨,“用百怨噬魂蟒‘幫忙’?小子,收起你那套把戲!真當老道我眼瞎嗎?”
他目光掃過地上昏迷不醒、氣息微弱的柳依依,又看向旁邊蜷縮在地、渾身顫抖、周身氣息狂暴混亂、后背還隱隱透出青銅光芒的賈七七,眼中閃過一絲震驚和濃濃的憂慮。
“好重的怨咒……還有這丫頭身上的……麻煩了!” 張老道眉頭緊鎖,知道此刻不是追究的時候。他必須立刻帶走這兩個丫頭,否則后果不堪設(shè)想!
“哼!今日算你們走運!” 凌墨心念電轉(zhuǎn),知道有這老道士在,絕無可能再得手。他深深地、充滿怨毒地看了一眼地上的賈七七和柳依依,又忌憚地瞥了一眼持劍而立的張清源,不再偽裝。
“張清源,還有賈七七……我們,來日方長!” 他丟下這句冰冷徹骨的話語,身影猛地向后飄退,融入濃密的雨幕和梧桐樹影之中,幾個閃爍,便消失不見,只留下原地濃郁的陰邪氣息緩緩消散。
張清源沒有追擊。他快步走到柳依依身邊,蹲下檢查,手指搭在她腕脈上,臉色越發(fā)凝重?!版i魂蝕心咒……雖被強行拔除核心,但侵蝕已深,神魂受損太重……” 他又看向賈七七,當目光觸及她后背那道若隱若現(xiàn)、散發(fā)著古老蠻荒氣息的青銅色封印裂痕時,瞳孔猛地一縮,倒吸一口涼氣。
“嘶……竟然是……‘鎮(zhèn)獄’?!賈家丫頭……你身上到底……”
他不敢再耽擱,飛快地從懷里掏出兩張散發(fā)著清香的黃色符箓,分別貼在賈七七和柳依依的額頭。符箓光芒一閃,暫時壓制住賈七七體內(nèi)狂暴的氣息,也護住柳依依脆弱的神魂。
“此地不宜久留!” 張清源一手一個,如同拎小雞般,將昏迷的賈七七和氣息微弱的柳依依夾在腋下。他抬頭望了一眼凌墨消失的方向,又警惕地掃視了一圈死寂的雨夜林蔭道,確認沒有其他埋伏后,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帶著兩人迅速消失在茫茫雨幕之中,朝著教職工宿舍區(qū)疾馳而去。
冰冷的雨水沖刷著泥濘的地面,沖淡了血跡,卻沖不散空氣中殘留的狂暴能量、陰邪怨力以及那沉重古老的洪荒氣息。梧桐樹葉在風雨中沙沙作響,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剛才那場驚心動魄的生死搏殺。
林蔭道重歸死寂,只有那枚失去光澤、沾滿泥水的古舊銅錢,靜靜地躺在水洼里,見證著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