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城
半小時前
珩余呆站在滿地落葉中,耳中嗡嗡作響。方才那詭異的一幕仍在腦海中回放——暗紅色的晶體懸浮半空,旋轉(zhuǎn)時竟在空氣中劃出燃燒般的裂痕,剎那間便朝著他沖來,猝不及防中便沒入了體內(nèi),仿佛有萬千電流順著神經(jīng)竄入心臟。
校服袖口不知何時被灼出焦痕,皮膚下灼傷卻愈發(fā)清晰,隱隱透著詭異的紅光。他顫抖著手想要觸碰,巷口突然傳來細碎腳步聲。三個染著夸張發(fā)色的青年晃著酒瓶走來,醉醺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小子,這么晚還在這兒晃悠?”
珩余下意識后退,后背撞上冰涼的電線桿。為首的黃毛突然指著他大笑:“你手上那是啥?夜光紋身?”話音未落,他們已然逼近。倏然,僅僅一步間隔時,珩余突然發(fā)現(xiàn)對方的動作變得異常遲緩——在身后兩個跟班古怪的眼中,黃毛抬起的手像是陷入粘稠樹脂,每一寸移動都伴隨著凝滯的殘影。
“讓開?!彼犚娮约荷硢〉穆曇簟<t紋在皮膚上發(fā)燙,隱隱有爆發(fā)的趨勢,黃毛的手距離他鼻尖僅半寸,卻再也無法前進分毫。
其余兩人驚恐后退,酒瓶墜地摔碎的聲音在凝固的空氣中格外清晰。珩余踉蹌著跑開,身后傳來青年們帶著哭腔的嘶吼:“這小子是怪物!”
夜雨毫無征兆地落下,沖刷著他發(fā)燙的臉頰。珩余躲進公交站臺,看著玻璃倒影中自己瞳孔深處流轉(zhuǎn)的微光。
手機在褲袋里瘋狂震動,他下意識探手拿出,屏幕亮起母親的信息,明晃晃的字樣刺得他眼眶發(fā)酸。
——快點回家吃飯,別忘了買點鹽,給你報銷昂。
少年抬手輕輕觸碰在站臺的鐵架上,冰涼的觸感讓他清醒了些,瞳孔閃過一絲紅光,一滴雨珠懸停在他面前,折射出無數(shù)個扭曲的自己。
剛才的情況,實在太過詭異,特別是那個東西消失后,他的感官突然被放大了無數(shù)倍,無比敏銳。而現(xiàn)在,他甚至可以操控雨滴的靜動,他不敢去細想。
懸停的雨滴倒映著少年精致的五官與單薄的身影,在雨水的沖刷下愈發(fā)蒼白。
手上的傷口突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陌生的感覺在他體內(nèi)流轉(zhuǎn),不洶涌,卻又躁動不安,就好像他的身體里還有另一個容器,任由它在內(nèi)部亂竄,不會傷及本體。
以少年為中心四周靜止的雨滴驟然落下,無人的公交站又恢復了正常。
珩余站在公交站亭子下沉默了一會兒,便冒著雨朝某一個方向跑去。
——
珩余拎著鹽袋子推開家門。蔥花餅的焦香混著糖醋排骨的酸甜氣息撲面而來,廚房里傳來油鍋爆響,母親系著碎花圍裙探出頭:“快洗手,你爸剛調(diào)了碗醬,你嘗嘗?!?/p>
飯桌上的白熾燈將三人影子拉得老長。珩父往他碗里夾了塊炸得金黃的藕夾,酥脆聲響在安靜的房間格外清晰:“學校社團活動還順利?”珩余咬著軟糯的米飯點頭,“下個月應該就可以開始了。”
母親突然用筷子敲了敲他碗沿:“嘗嘗這個。”瓷勺舀來的酒釀圓子還冒著熱氣,枸杞沉在琥珀色湯汁里輕輕搖晃。珩余面無表情地喝著湯汁,藏著一切不對勁的地方,聽父親抱怨小區(qū)新?lián)Q的路燈太刺眼,看母親往父親碗里挑出青椒。窗外不知誰家的電視在重播新聞,模糊的人聲與碗筷碰撞聲混在一起。
月光從烏云中探出頭爬上玻璃窗時,珩余幫忙收拾碗筷。溫水漫過瓷盤的瞬間,被未知晶體灼傷的右手傷口突然發(fā)燙——手中碗筷突然砸回水池里,身后傳來腳步聲,他慌亂將受傷的手塞入浮滿泡沫的水里,額角微微冒汗,一邊是疼的,一邊是緊張的。
母親聽到動靜,立馬湊了過來,目光掃過他有些沉重的臉:“明天想吃紅糖糍粑嗎?怎么了這是?”
珩余遲緩搖頭,又低下頭去動起手。
“沒事媽,手滑,不小心?!?/p>
珩母嘆了口氣,走之前多看了他背影兩眼:“多大人了還這么躁,等一下洗完幫我去冰箱拿一下紅糖?!?/p>
珩余一愣,點頭:“好?!?/p>
半夜
珩余躺在床上,目光呆滯得看著天花板,那股力量又不見了,就像曇花一現(xiàn)般,他想搞清楚都不行了。
右手上的一塊紅印在黑暗中不怎么明顯,床頭相框里,一家三口在游樂園的合照微微搖晃,父親舉著棉花糖,母親笑得眼角帶紋,而他似乎不是很開心得站在他們中間,沒有什么表情。
——
小區(qū)門口
路燈表面蒙著層灰撲撲的塑料膜,昏黃光暈在雨幕里暈染成模糊的圓。
保安亭里透出的電視藍光忽明忽暗,快遞柜的電子屏冷白刺眼,取件提示音突兀地刺破寂靜,驚起綠化帶里蜷縮的流浪貓,爪尖踏碎水洼,濺起的水花裹著光倒影著站在小區(qū)門口的黑色人影,下一秒,又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