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試結束后的緊繃感如同驟然斷裂的弓弦，余音尚在，但緊繃的力道已然消散。寒假前的最后一天，校園里彌漫著一種塵埃落定的松弛和即將放飛的雀躍。成績尚未公布，但那份傾盡全力后的釋然，讓每個人的腳步都輕快了幾分。

李飛正慢吞吞地收拾著桌洞里塞得滿滿當當?shù)恼n本和試卷，準備迎接為期不短的寒假。陽光透過窗戶，暖融融地灑在桌面上，帶來一種久違的慵懶感。他盤算著寒假要做的習題冊，腦海里卻不由自主地閃過葉胤辰在考場上那個如釋重負又充滿期待的笑容。

就在這時，一股熟悉的、帶著陽光味道的淡淡檸檬香氣靠近。

葉胤辰?jīng)]背書包，只拎著一個輕便的小帆布袋，顯然已經(jīng)收拾完畢。她直接拉開李飛前座的椅子，反著坐下，手臂搭在椅背上，下巴擱在手臂上，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直直地看著李飛，距離近得李飛能清晰地看到她睫毛的弧度。

“喂，弟弟?！?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被陽光曬暖的慵懶。

李飛收拾東西的手一頓，抬起頭，對上她近在咫尺的、帶著小惡魔笑意的眼睛。心跳，依舊會因為她突然的靠近而加速，但那份加速里，早已沒有了慌亂，只剩下一種被陽光曬暖的、微醺般的悸動。他下意識地抿了抿唇：“……嗯？”

“考完了，” 葉胤辰的嘴角彎起一個燦爛的弧度，像冬日里最暖的一束光，“該放松了吧？”

李飛點點頭，沒說話，等著她的下文。以他對這位“姐姐”的了解，絕不僅僅是來通知他考完了這么簡單。

果然，葉胤辰身體微微前傾，湊得更近了些，聲音壓低，帶著點神秘的蠱惑：“放假第一天，陪姐姐出去玩吧？”

“玩？” 李飛有些意外。他以為她會立刻投入到寒假提升計劃中，或者至少……先對個答案？

“嗯哼！” 葉胤辰用力點頭，馬尾辮在肩后輕輕一晃，“聽說市中心新開了一家超——大的貓咖！評價超好！” 她故意拖長了“超”字，眼睛亮得驚人，像盛滿了星星，“里面據(jù)說有幾十只不同品種的貓！布偶、英短、緬因……還能喂食！怎么樣？去不去？”

貓咖？！

這兩個字像一把精準的鑰匙，“咔噠”一聲，輕輕旋開了李飛心底某個柔軟又隱秘的角落。那只琥珀色眼睛的貍花貓模糊的身影瞬間閃過腦海，帶著一絲遙遠的、被塵封的鈍痛，但更多的，是被葉胤辰此刻明亮期待的眼神所覆蓋的、一種小心翼翼的、帶著暖意的向往。

他看著她，看著她眼中毫不掩飾的、純粹的對毛茸茸生物的喜愛和期待，那份期待甚至帶著點孩子氣的雀躍。李飛的心像是被泡在了溫熱的檸檬水里，酸酸軟軟，又泛起甜意。他知道，她選擇貓咖，絕不僅僅是因為她自己想去。

“……好。”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輕顫，卻異常清晰。他甚至沒有猶豫，沒有去想“人多不多”、“會不會尷尬”之類的問題。只是因為她想去，因為……他也想。想看看那些被精心照顧的、無憂無慮的小生命，想感受那份純粹的溫暖，或許……也想在葉胤辰身邊，重新建立起與“貓”這個字眼相關的、不再是冰冷絕望的鏈接。

葉胤辰似乎沒料到他答應得如此爽快，微微愣了一下，隨即，眼底的笑意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一圈圈漾開，盛滿了巨大的、毫不掩飾的滿足和愉悅。她伸出手，帶著一種近乎獎勵的意味，極其自然地用指尖輕輕彈了一下李飛的額頭。

“乖！” 她的聲音帶著笑意，“那就說定了！明天上午十點，市中心廣場噴泉旁邊見！不許遲到！” 她站起身，拎起帆布袋，馬尾辮在空中劃過一個利落的弧線，像只終于約到玩伴的、心滿意足的小狐貍。

“嗯?！?李飛看著她輕盈離去的背影，手指無意識地摸了摸剛剛被她指尖彈過、還殘留著一點微涼觸感的額頭。臉頰又開始升溫，但這一次，那熱度里只有純粹的、被陽光曬暖的甜。

……

寒假第一天，清晨的陽光帶著冬日特有的清冽，卻明媚得耀眼。李飛提前了十五分鐘到達市中心廣場的噴泉旁。噴泉在冬日里沒有開放，但巨大的白色雕塑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他穿著厚厚的羽絨服，圍巾遮住了小半張臉，只露出一雙眼睛，眼神里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緊張和期待，在稀疏的人流中搜尋著那個熟悉的身影。

時間剛過九點五十五分，一個穿著米白色毛呢外套、圍著紅色圍巾的身影便像一陣輕快的風，從廣場的另一側跑了過來。葉胤辰的馬尾辮在跑動中跳躍著，鼻尖凍得有點發(fā)紅，眼睛卻亮得驚人，遠遠地就朝著李飛揮手。

“弟弟！挺準時嘛！” 她跑到李飛面前，微微喘著氣，呼出的白氣在清冷的空氣中氤氳開，帶著甜甜的檸檬糖的氣息（她今天似乎吃了檸檬糖）。她上下打量了一下裹得嚴嚴實實的李飛，噗嗤一笑：“穿這么多？怕被貓吃了？”

李飛被她看得有點不好意思，拉下圍巾，露出微紅的臉頰：“……有點冷。” 他看了看她只穿了毛呢外套的身影，“你……不冷嗎？”

“我火力旺！” 葉胤辰拍了拍胸口，一臉得意，隨即很自然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李飛羽絨服袖子下的手腕，“走啦！貓咖在那邊！” 動作自然得仿佛演練過千百遍。

手腕被她溫熱的掌心包裹，李飛的身體微微一僵，隨即又放松下來。他沒有掙脫，任由她拉著，穿過廣場。陽光灑在兩人身上，在干凈的地磚上投下兩個緊緊相依的影子。

貓咖果然如葉胤辰所說，規(guī)模很大，裝修得溫馨而舒適。一進門，暖融融的空氣和貓咪身上特有的、帶著陽光和絨毛的味道便撲面而來。舒緩的輕音樂流淌，幾十只不同品種、不同性格的貓咪或慵懶地躺在貓爬架上曬太陽，或好奇地打量著新來的客人，或邁著優(yōu)雅的步子在地毯上巡視。

“哇——！” 葉胤辰的眼睛瞬間亮得像探照燈，松開李飛的手，幾乎是立刻就被一只趴在軟墊上的金漸層吸引了注意力。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輕輕碰了碰貓咪毛茸茸的腦袋。那貓咪懶洋洋地掀開眼皮看了她一眼，喉嚨里發(fā)出舒服的呼嚕聲，沒有躲開。

李飛站在她身后，看著眼前這寧靜溫暖的一幕，看著葉胤辰臉上那毫無防備的、純粹歡喜的笑容，再看著那只被溫柔對待的、發(fā)出滿足呼嚕聲的貓咪。心底那塊因為冰冷記憶而一直存在的、小小的堅冰，仿佛在暖流和這安詳?shù)漠嬅胬?，悄無聲息地融化了一角。一種奇異的、帶著酸澀暖意的平靜，緩緩流淌過心田。

他慢慢地、也學著葉胤辰的樣子，在一只看起來比較溫順的藍貓旁邊蹲了下來。那只藍貓有著一雙清澈的、如同玻璃珠般的眼睛，好奇地看著他。李飛有些緊張，試探性地伸出手指，動作極其輕柔地，碰了碰貓咪柔軟的背脊。

貓咪的毛茸茸的觸感，溫熱的體溫，還有那毫無戒備的、帶著點好奇的眼神……一種陌生的、柔軟的暖流，順著指尖瞬間傳遞到心底。那只藍貓非但沒有躲開，反而用小腦袋主動蹭了蹭他的手指，喉嚨里也發(fā)出了細微的呼嚕聲。

李飛的身體徹底放松下來，嘴角不自覺地向上彎起一個極其柔和、帶著新生的暖意的弧度。他抬起頭，看向旁邊的葉胤辰。

葉胤辰不知何時已經(jīng)轉過頭，正靜靜地看著他和那只蹭他手指的藍貓。她的目光溫柔得像融化的春水，嘴角噙著淺淺的笑意，那笑容里沒有促狹，只有全然的欣慰和一種“我就知道”的了然。陽光透過貓咖巨大的落地窗，落在她身上，給她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邊。

兩人隔著幾只慵懶的貓咪，在貓咪滿足的呼嚕聲和暖融的空氣里，相視一笑。無需言語，一種嶄新的、帶著檸檬糖和貓咪呼嚕聲的、只屬于寒假開始的溫暖默契，悄然在兩人之間彌漫開來。手腕上殘留的被她牽過的溫熱，此刻混合著貓咪柔軟的觸感，匯成一股暖流，無聲地宣告著：屬于他們的、帶著治愈和陽光的假期，正式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