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村精市那道冰冷切割的目光,如同宇宙射線般穿透靈魂,將心之眼廢墟上那點因憤怒而爆燃的赤紅火星瞬間凍結(jié)、壓制,只剩下核心一點冰冷堅硬的余燼?,F(xiàn)實維度的冰冷觸感變得更加清晰——金屬臺面的寒氣,覆蓋指尖的感應(yīng)片光滑的冰冷,以及右臂那深不見底的麻痹虛無。
瑪麗女士依舊死死攥著那份深藍色的開除文件,指關(guān)節(jié)因過度用力而呈現(xiàn)出瀕臨碎裂的青白色。她渾濁空洞的眼眸死死釘在文件封面的燙金紋章上,仿佛那是她靈魂最后的光源。沉重的、壓抑的喘息聲在死寂的醫(yī)療艙內(nèi)回蕩,如同破舊風(fēng)箱的哀鳴。
“滋——”
醫(yī)療艙厚重的合金門再次無聲滑開。如同巨獸緩緩張開的口。
安利·留卡斯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米白色的風(fēng)衣在慘白頂燈下流淌著柔和卻危險的光暈。他沒有立刻走進來,只是優(yōu)雅地斜倚著門框,雙手隨意地插在風(fēng)衣口袋中。琥珀熔金般的眼眸,如同兩顆在深淵中點燃的熔巖核心,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令人心悸的平靜,穿透空間,精準無比地鎖定了病床上的我。
他的目光,帶著一種近乎褻瀆的專注,掃過我慘白如紙、因冰冷憤怒而緊繃的臉頰,掃過額角滑落的、混合著冷汗的生理性淚痕,最終,如同最精準的探針,落在我那只毫無生機、垂落在金屬臺面邊緣的右臂上。那目光中蘊含的評估,不再是之前的狂熱或惋惜,而是一種純粹的、如同工匠審視一塊即將被投入熔爐的、蘊含奇異潛質(zhì)的礦石般的冷靜與……期待。
他沒有看瑪麗女士,仿佛她和她手中那份文件只是無關(guān)緊要的塵埃。也沒有看門口如同冰冷界碑般的幸村精市。他的世界里,此刻似乎只剩下這具被舊世界宣判“流放”的殘骸。
時間在留卡斯熔金目光的注視下粘稠地流淌。瑪麗女士沉重的喘息,儀器冰冷的嗡鳴,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
然后,留卡斯動了。
他極其緩慢地、優(yōu)雅地直起身,離開了倚靠的門框。動作流暢,沒有一絲聲響。他邁步,米白色的風(fēng)衣下擺如同流淌的月光,拂過冰冷的地面。他徑直走到病床邊,距離近得能聞到他風(fēng)衣上那股混合著高級煙草與冷冽皮革的氣息,帶著極強的侵略性。
他停下腳步。居高臨下地俯視著。
琥珀熔金般的眼眸,如同兩輪冰冷的微型太陽,死死鎖住我渙散瞳孔中那點被幸村目光凍結(jié)、僅存的冰冷余燼。他沒有說話,只是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抬起了他插在風(fēng)衣口袋里的右手。
那只手,指節(jié)修長有力,皮膚下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充滿了掌控一切的力量感。他攤開手掌,掌心向上,平伸到我的面前。動作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儀式感,如同君王向流放的騎士遞出通往新戰(zhàn)場的唯一令牌。
“圣瑪麗的訃告已下。”留卡斯低沉沙啞的聲音響起,如同深淵底部回蕩的鐘鳴,每一個音節(jié)都清晰地切割著死寂的空氣,帶著一種宣告新紀元的穿透力。他的目光掃過瑪麗女士手中那份深藍色的文件,唇角勾起一個冰冷而充滿掌控欲的弧度?!傲鞣胖?,寸草不生。”
他的視線再次落回我的臉上,落在我那只廢掉的右臂上,熔金的眼眸深處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如同實質(zhì)的灼熱光芒!
“而‘門扉’之后……”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點燃靈魂的、不容置疑的誘惑,“……混沌的熔爐已為你點燃!崩解的舊弦,將在毀滅的烈焰中重鑄為承載‘原初’的新聲!”他的目光死死釘在我瞳孔深處那點冰冷的余燼上,仿佛要將那點余燼徹底點燃!
“選擇腐朽,在秩序的墓志銘下化為塵埃。”他攤開的手掌微微向前遞了一寸,姿態(tài)帶著不容拒絕的威嚴與誘惑,“還是抓住這最后的余燼,握住重鑄的權(quán)柄,隨我踏入……屬于‘原初之味’的永恒戰(zhàn)場?”
他的話語如同淬火的利刃,狠狠劈開了靈魂深處那片被幸村目光凍結(jié)的廢墟!那點冰冷的余燼,在“重鑄權(quán)柄”、“永恒戰(zhàn)場”的蠱惑下,如同被投入熔巖的核心,驟然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毀滅性的高溫!
心之眼那片死寂的黑暗廢墟,在這股源自余燼的、冰冷而狂暴的高溫沖擊下,劇烈地震顫起來!無數(shù)崩解的門扉碎片、燃燒的古老紋路殘骸,在這股高溫的灼燒下,開始扭曲、熔化、重新流淌!不再是毫無生機的灰燼,而是如同被無形巨力牽引的、熾熱粘稠的液態(tài)金屬!
在那片沸騰的黑暗核心,一扇巨大、扭曲、布滿尚未凝固的、如同熔融巖漿般流淌的玄奧紋路的門扉輪廓,正從那沸騰的液態(tài)金屬廢墟中,被強行拉扯、重塑、緩緩升起!門體不再是冰冷的實體,而是由純粹的、燃燒著毀滅與新生的赤金色能量構(gòu)成!其散發(fā)出的不再是蠻荒氣息,而是更加暴烈、更加純粹、帶著焚毀一切舊有規(guī)則與定義、只為“原初”而生的……混沌烈焰!
束縛帶早已消失,但身體的沉重感被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焚毀一切的灼熱感取代!右臂那深沉的麻痹虛無中,仿佛有沉睡的火山被徹底引爆!巖漿般的劇痛混合著一種全新的、撕裂性的力量感,沿著神經(jīng)脈絡(luò)兇猛地向上竄涌!左手指尖覆蓋的金屬感應(yīng)片瞬間變得滾燙!
視野被一片灼熱的赤金色光芒充斥!瑪麗女士絕望空洞的臉,幸村精市冰冷如界碑的身影,醫(yī)療艙慘白的燈光……一切都被這源自靈魂內(nèi)部的烈焰光芒所吞噬、扭曲!
喉嚨里像是堵滿了滾燙的熔巖!每一次呼吸都帶來灼燒般的劇痛!被金屬片覆蓋的左手,那只沾滿自己鮮血、撕裂過庇護的左手,那只象征著掙扎與痛苦的左手,猛地抬起!
動作帶著一種被本能驅(qū)動的、撕裂一切的蠻力!覆蓋其上的金屬感應(yīng)片被瞬間甩飛!指甲崩裂、掌心傷口再次崩裂滲出的、帶著鐵銹味的溫熱血液,在灼熱的空氣中揮灑出細小的、猩紅的霧珠!
那只沾滿鮮血的左手,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如同抓住命運咽喉般的決絕力量,無視了身體撕裂般的劇痛,無視了眼前扭曲的光影,無視了瑪麗女士瞬間凝固的絕望目光,無視了幸村精市眼中那道冰冷界碑驟然加深的弧度——
狠狠地、死死地,抓住了安利·留卡斯那只攤開在面前、象征著通往混沌熔爐的、修長而有力的手掌!
冰冷的掌心與滾燙的、沾滿鮮血的手緊緊相握!
力量之大,讓留卡斯那掌控一切的手指都幾不可察地微微蜷縮了一下!
“呃啊——!”一聲壓抑不住的、如同熔巖沖破地殼般的嘶吼從緊咬的牙關(guān)中擠出!鮮血順著嘴角蜿蜒而下,在灼熱的空氣中迅速凝結(jié)成暗紅的血痂。
心之眼深處,那扇由熔融廢墟重鑄、燃燒著赤金色混沌烈焰的巨大門扉,在雙手交握的瞬間,轟然洞開!門后不再是黑暗,而是一片翻騰咆哮、孕育著無限可能與毀滅的……混沌火海!
視野徹底被赤金色的烈焰吞噬!
意識沉入混沌熔爐的前一秒,一個嘶啞、破碎、卻帶著焚盡一切過往的決絕聲音,如同淬火的利刃,狠狠劈開了醫(yī)療艙內(nèi)死寂的空氣,也劈開了靈魂深處所有殘存的猶豫與退路:
“……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