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城的雨才歇，空氣卻像是被一場突如其來的水幕蒸騰得更稠了。本該清涼的雨后，溫度非但沒降，反倒裹挾著濕意攀升。

街道上的積水映出透藍的天空，仿佛連風都懶得拂動，整座城市如同陷入了一張潮濕而黏膩的網(wǎng)中，令人無處可逃。

書綿背著書包，默默跟在外婆身后，腳步輕緩。陽光透過樹葉灑下斑駁的光影，映在她低垂的眉眼上。

“老師，”外婆臉上堆著慈祥的笑，他輕輕拉過書綿的手，向老師介紹，“這是書綿?！?/p>

外婆話語里夾雜著些許南方的口音，普通話略顯生澀，陳慧云聽了，不禁眉頭微蹙。

“新同學？”陳慧云抱著資料書，目光從書綿的腳尖一路掃到發(fā)梢，帶著幾分審視。

感受到這毫不掩飾的打量，書綿一張小臉上也不免多了幾分緊張，她指尖不自覺的絞在了一起，仿佛這樣就能壓下心中的那一絲不安。

書綿今天穿了一身純棉娃娃領的白色中長裙，再加上她本就是淡顏系長相，所以看上去儼然一副好學生 乖乖女的樣子。這倒讓陳慧云安心了許多。

“老師，那書綿這孩子就托付給你了?！蓖馄叛劢堑陌櫦y舒展開來，聲音里帶著幾分暖意。

陳慧云禮貌點點頭，扭過頭朝書綿說：“跟我去班級吧?！?/p>

倆人走在走廊上。

陳慧云細細詢問了書綿過往在學校的成績，聽罷，心中滿意極了。

剛走近教室，喧嘩聲、吵鬧聲一個勁兒的往耳朵里鉆，熱鬧得和菜市場有一拼。

陳慧云大步流星地踏入班級，她把書重重砸在講桌上，說出那句經(jīng)典臺詞，“安靜！吵吵吵，整棟樓就我們班最吵，一個個還想不想學了？”

班上除了后排某些男同學幾乎全部都安靜了下來。

“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班轉(zhuǎn)來的新同學，大家掌聲歡迎她加入我們高二三班！”

掌聲如擂鼓。

陳慧云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鏡，指著一個空位對書綿說：“你先坐那，如果不合適我再調(diào)整調(diào)整，怎么樣？”

書綿乖巧應下。

她走到第4排的空位坐下，令她困惑的是，為什么自己邊上沒有人？

上課沒過一會兒，書綿感受到有人用筆輕輕戳了戳她的背。

“同學，你是哪里人?。俊鄙砗髠鱽砼瑢W略帶好奇的問話，聲音溫和而親切，仿佛帶著一絲探尋的意味。

“江蘇鹽城。”

“難怪，”女同學若有所思，“你叫……書綿是吧？我叫黎若溪，黎明的黎，倘若的若，小溪的溪，你呢？”

“哪個書？哪個綿？”

和黎若溪是同桌的男同學開口：“黎若曦同學，你別說話了行不行？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嚴重影響到我聽課了。”

黎若溪聽見這話翻了個白眼，鄙夷地看著那名男同學，“周馳，要你會聽課，那才是母豬會上樹！”

周馳故作無奈嘆了一口氣，“唉，我們不聽課都能考年級第二，哪里像某些人…”

知道他要說什么的黎若溪毫不猶豫，一腳踹向了他的椅子。

望著兩人斗嘴的場景，書綿的嘴角悄然揚起一抹淡淡的弧度，那雙清澈的眼眸也隨之彎成了溫柔的新月形狀，仿佛盛滿了不經(jīng)意間流溢出的愉悅與安寧。

因為座位靠窗，書綿用余光看見了不緊不慢來教室的男生。

“報告。”下課鈴聲緊隨著男生這簡短的一聲“報告”，從廣播中流淌而出，如同一曲精準卡點的樂章，在空氣中蕩漾開來。

陳慧云象征性呵斥了一句，“年級第一要有年級第一的樣子，要做好榜樣，開學第一天就遲到，你是要氣死誰？”

本意也不是真的想怪罪他，所以陳慧云斥了兩句就宣布下課。

班主任一走，底下的同學開始沸騰起來。

周馳嘴角一揚，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語氣里帶著幾分調(diào)侃：“穆清野，你該不會又是因為扶老奶奶過馬路，才遲到了吧？”

穆清野，是那個遲到的男生。

穆清野將書包隨手甩到桌上，動作干脆利落，帶著幾分少年特有的隨性。他拉開椅子，一屁股坐下，背脊懶散地靠在椅背上，從桌洞里摸出游戲機，指尖熟練地滑過表面。

他的目光落在屏幕上，神情漫不經(jīng)心，只是低低“嗯”了一聲，似乎對周圍的一切都提不起興趣，卻又透著一股讓人無法忽視的灑脫勁兒。

教室內(nèi)尚存的同學聽聞這邊的對話，皆忍不住笑出了聲。黎若溪更是首當其沖，她毫不掩飾地大笑，那笑聲在教室中顯得格外張揚。

“哎呦我去，穆清野你怎么這么逗?！?/p>

“你傻不傻？笑成這樣？”周馳又是滿臉嫌棄地看著黎若溪。

“嘖，周馳同學，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你今天特別討人厭。”

“……”兩人又開始新一輪的“爭論”。

像是剛剛察覺到旁邊有人，穆清野操控游戲的手指微微一頓，“新轉(zhuǎn)來的？”他的聲音帶著一絲漫不經(jīng)心，目光卻已悄然從屏幕上移開，轉(zhuǎn)向了身旁的人。

書綿寫著測試題，絲毫沒有停筆的意思，顯然是沒聽見他說的話。

靜靜等待了十幾秒，卻仍未聽到任何回應，穆清野索性放下手中的游戲機，轉(zhuǎn)而從書綿指間輕輕取過那支圓珠筆。

他的動作從容不迫，仿佛周遭的沉默已為這一刻鋪墊出一種自然而然的默契。

書綿轉(zhuǎn)過身，心中滿是質(zhì)問的沖動，想要向那個拿走自己圓珠筆的人討個說法。

“你怎……”那“么”字尚未脫口而出，就瞧見穆清野轉(zhuǎn)過身來面對著她。他抬起腳，巧妙地將她的椅子連同她整個人一起勾到了自己的面前。

書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