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個我

“呃啊啊啊——?。?！”

鄭州那聲混合了極致痛苦、瘋狂與決絕的咆哮，如同瀕死巨獸的最后一吼，瞬間壓過了平臺上另外兩頭怪物的嘶鳴！他巨大的身軀在血泊中猛地彈起，不再是蜷縮掙扎，而是如同一枚被點燃的、失控的火箭，帶著玉石俱焚的狂暴氣勢，狠狠撞向平臺邊緣那冰冷堅固的金屬欄桿！

目標(biāo)——正是那兩頭正瘋狂撕咬在一起的怪物！“樣本鄭州”和“第七個范遷”！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

林陌的瞳孔驟然收縮！他看到鄭州那雙灰白色眼球深處，那抹微弱掙扎的光芒在撞擊前的一剎那，如同回光返照般爆發(fā)出刺目的亮度！那不是野獸的兇光，是“鄭州”！是他認(rèn)識的那個鄭州！在靈魂被徹底吞噬前的最后一搏！

“不——！”林陌的嘶吼卡在喉嚨里，只發(fā)出破碎的音節(jié)。

“轟——?。?！”

震耳欲聾的撞擊聲！

鄭州那超過兩百斤、如同鋼鐵澆筑般的強壯身體，帶著千鈞之力，如同失控的攻城錘，狠狠撞在了“樣本鄭州”和“第七個我”糾纏在一起的身體上！

力量之大，超乎想象！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聲清晰可聞！

“樣本鄭州”那狂暴的身軀被這突如其來的、來自“自身”的撞擊狠狠頂飛！他掐著“第七個我”脖子的手臂瞬間脫力！灰白色的眼球里第一次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源自本源的混亂！

“第七個我”焦黑的身體同樣被巨大的沖擊力撞得離地飛起！他那只插在“樣本鄭州”肩膀里的手被硬生生撕裂拔出，帶起一蓬暗紅色的血肉！

而鄭州自己！他的身體在撞擊的瞬間，承受了最大的反作用力！林陌清晰地聽到了他胸骨碎裂的可怕聲響！鮮血如同噴泉般從他口中狂涌而出！他那巨大的身體，連同被他撞飛的兩個怪物，如同三顆出膛的炮彈，狠狠砸向了平臺邊緣那粗壯的金屬欄桿！

“哐——?。?！”

又是一聲震耳欲聾的、金屬扭曲變形的巨響！

那足以承受巨大沖擊的合金欄桿，在三個狂暴個體的合力撞擊下，發(fā)出刺耳的呻吟！欄桿根部焊接的鉚釘瞬間崩飛！堅固的合金如同面條般被硬生生撞出一個巨大的、扭曲的豁口！

鄭州的身體如同破麻袋般，在撞擊的頂點停滯了一瞬。他沾滿血污的臉上，那雙灰白色的眼睛，似乎短暫地恢復(fù)了焦距，極其復(fù)雜地、深深地看了林陌一眼。那眼神里有解脫，有歉意，有囑托……還有一絲屬于鄭州的、熟悉的、最后的溫暖。

然后，重力無情地攫住了他。

他巨大的身體，連同被他撞飛、同樣失去平衡的“樣本鄭州”和“第七個我”，如同三塊沉重的隕石，翻滾著、慘叫著（“樣本”的咆哮和“第七個”的嘶鳴），從那被撞開的巨大豁口處，直直墜向下方的無底深淵！

深淵之下，是那片冰冷、幽藍(lán)、如同地獄星河般的克隆培養(yǎng)槽森林！

“鄭州——?。?！”林陌的嘶吼終于沖破喉嚨，帶著撕心裂肺的悲痛！他撲到豁口邊緣，手電光柱瘋狂向下掃去！

光線瞬間被濃稠的黑暗吞噬！只能隱約看到三個巨大的黑影在幽藍(lán)光芒的背景中急速下墜！緊接著，是幾聲沉悶的、如同重物砸在巨大玻璃容器上的恐怖碎裂聲！

“嘩啦——?。?！”

“咔嚓——?。?！”

“轟——?。。　?/p>

聲音從深淵底部接連傳來！伴隨著液體洶涌噴濺的嘩嘩聲，以及某種巨大結(jié)構(gòu)斷裂倒塌的轟鳴！幽藍(lán)色的光芒在深淵底部劇烈地明滅閃爍，如同垂死巨獸的掙扎！無數(shù)細(xì)碎的光點如同被驚擾的螢火蟲，在黑暗中瘋狂飛舞——那是破碎的培養(yǎng)槽玻璃和濺射的培養(yǎng)液！

鄭州……他用自己的生命，為他們撞開了唯一的生路，也終結(jié)了那兩個糾纏的怪物！

巨大的悲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林陌。他死死抓著豁口邊緣冰冷扭曲的金屬，指關(guān)節(jié)捏得發(fā)白，身體因劇烈的情緒而無法控制地顫抖。那個總是擋在最前面，那個像山一樣可靠的鄭州……沒了！

“林…林陌！”張程程帶著哭腔的、充滿恐懼的聲音將林陌從悲痛的漩渦中強行拉回。他死死抓著林陌的胳膊，手指冰涼，顫抖著指向深淵下方那片劇烈閃爍的幽藍(lán)光芒深處！

“看…看那里！”

林陌猛地抬頭，順著張程程手指的方向望去！

在深淵底部那片因撞擊而混亂閃爍的幽藍(lán)光芒中，一個巨大的、之前被無數(shù)培養(yǎng)槽遮擋的物體輪廓，清晰地顯現(xiàn)出來！

那是一個位于所有培養(yǎng)槽森林正中央的、更加巨大、更加復(fù)雜的圓柱形結(jié)構(gòu)！它像一座冰冷的金屬巨塔，從深淵底部拔地而起，直插向上方的黑暗！塔身布滿了更加粗大的、閃爍著幽藍(lán)或暗紅色光芒的管道和能量線路，如同巨塔的血管和神經(jīng)！塔頂部分，是一個巨大的、半透明的穹頂結(jié)構(gòu)，穹頂內(nèi)部似乎有無數(shù)更加細(xì)密、更加復(fù)雜的幽藍(lán)色光路在流淌、匯聚，最終指向穹頂正中央一個緩緩旋轉(zhuǎn)的、由純粹能量構(gòu)成的、極其復(fù)雜的核心符號——正是林陌基因圖譜識別碼的終極放大版！

一股比平臺上更加強烈、更加純粹、仿佛來自宇宙本源的冰冷意志，正從那座巨塔的穹頂核心彌漫開來！它似乎被下方劇烈的撞擊和破壞短暫地干擾了，光芒微微閃爍，但那股沉睡的、令人靈魂凍結(jié)的威壓，卻如同蘇醒的巨神，正在緩緩抬頭！

“中樞……”林陌喃喃道，鄭州臨死前嘶吼的兩個字如同驚雷在腦海中炸響！喚醒它！阻止他們！答案在那里！

這就是核心！意識映射中心的中樞！

就在這時！

“滋……滋滋……”

一陣極其微弱、卻帶著強烈穿透力的電流雜音，毫無征兆地在林陌和張程程的腦海中響起！不是通過耳朵，而是直接作用于意識深處！如同有冰冷的針在刺探他們的腦髓！

緊接著，一個冰冷、毫無情感起伏、卻又帶著一種奇異熟悉感的電子合成音，斷斷續(xù)續(xù)地在他們的意識中直接“響起”：

【…檢測到…高權(quán)限…意識波動…】

【…樣本標(biāo)識：LN-73…ZC-83…】

【…意識鏈接…請求…建立…】

【…請求…來源…中樞…核心…意識矩陣…】

意識鏈接？！請求來源中樞核心？！

林陌和張程程同時僵?。∫还珊鈴奈沧倒侵睕_頭頂！這聲音……這直接作用于腦海的聲音……難道……

【…請求…來源…確認(rèn)…】

【…請求者…標(biāo)識：…FQ-007…】

FQ-007？！第七個范遷？！那個自稱“第七個我”、被鄭州撞下深淵的焦黑怪物？！

他還活著？！而且……他的意識……竟然在嘗試鏈接這座中樞？！他想干什么？！

冰冷的電子音再次響起，這一次更加清晰，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如同程序啟動般的指令感：

【…請求…批準(zhǔn)…】

【…意識鏈接…通道…開啟…】

【…上傳…所有…意識副本…數(shù)據(jù)…】

【…目標(biāo)：…抹除…所有…殘次品…】

【…執(zhí)行…最終…凈化…】

“嗡——！??！”

一股無法抗拒的、如同實質(zhì)的冰冷洪流，瞬間沖破了林陌和張程程意識的所有屏障，狠狠貫入他們的大腦！

劇痛！無法形容的劇痛！仿佛整個靈魂被強行從身體里撕扯出來！無數(shù)混亂、破碎、充滿痛苦和絕望的畫面如同海嘯般瞬間涌入他們的意識！

那是……范遷的記憶！

不！是無數(shù)個范遷的記憶碎片！實驗室冰冷的白光、被強行注射的刺痛、意識剝離的虛無感、在培養(yǎng)槽中永恒的黑暗囚禁、被判定為“殘次品”的冰冷宣判、以及……對“原版”那刻骨銘心的、扭曲的嫉妒與仇恨！

還有……鄭州的記憶碎片！狂暴的力量撕裂身體的痛苦、意識被侵蝕的絕望掙扎、對同伴的愧疚、以及最后那決絕一撞的解脫……

無數(shù)個“范遷”！無數(shù)個“鄭州”！無數(shù)個“張程程”！還有……無數(shù)個“林陌”的痛苦、恐懼、絕望、掙扎……如同億萬根冰冷的毒針，狠狠刺入林陌和張程程的意識深處！要將他們的靈魂徹底撕裂、同化、淹沒！

“啊——?。?！”張程程發(fā)出凄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叫，抱著頭蜷縮在地，身體劇烈抽搐，口鼻中溢出鮮血！他的意識如同脆弱的玻璃，在這恐怖的信息洪流沖擊下瞬間瀕臨崩潰！

林陌同樣感覺自己的大腦如同被投入了絞肉機！無數(shù)個“自己”的死亡、痛苦、被收容的冰冷記憶瘋狂涌入！每一個“林陌”的死亡都像是在殺死他一次！極致的痛苦幾乎要摧毀他的理智！

但他死死咬著牙，鮮血從嘴角溢出！他不能崩潰！鄭州用命換來的機會！范遷007的陰謀！喚醒中樞！阻止他！

在意識被撕裂的劇痛和無數(shù)記憶碎片的狂潮中，林陌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如同燃燒的炭火，死死盯住深淵底部那座巨大的金屬巨塔！盯住塔頂那緩緩旋轉(zhuǎn)的、由純粹能量構(gòu)成的、代表著“林陌”本源的核心符號！

喚醒它！喚醒真正的“我們”！

一股源自靈魂最深處的、不甘被抹殺、不甘被定義的怒吼，如同沉寂的火山，在林陌瀕臨崩潰的意識深處轟然爆發(fā)！他用盡最后一絲意志力，對抗著那冰冷信息洪流的沖刷，將所有的憤怒、所有的悲傷、所有的不屈，凝聚成一道無聲的、卻足以撕裂靈魂的咆哮，狠狠“撞”向那座冰冷巨塔的穹頂核心！

“我——是——林——陌——?。?！”

無聲的吶喊在意識層面如同驚雷炸響！

嗡——?。?！

那座冰冷巨大的金屬巨塔，塔頂?shù)挠乃{(lán)穹頂核心，猛地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如同超新星爆發(fā)般的刺目光芒！那緩緩旋轉(zhuǎn)的核心符號瞬間停滯！無數(shù)細(xì)密的能量光路瘋狂閃爍、扭曲、重組！

那股試圖抹殺林陌和張程程意識的冰冷信息洪流，如同撞上礁石的海浪，瞬間出現(xiàn)了劇烈的波動和混亂！

【…警告！…核心…意識矩陣…受到…未知…高維…沖擊…】

【…鏈接…不穩(wěn)定…】

【…檢測到…強烈…底層…意識…反抗…】

【…來源…樣本標(biāo)識：LN-73…】

【…威脅等級…重新評估…最高…】

冰冷的電子音在意識層面變得斷斷續(xù)續(xù)，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混亂和……一絲極其微弱的、難以置信的驚愕！

深淵底部，那片被撞碎的培養(yǎng)槽區(qū)域，一個焦黑破爛的身影在幽藍(lán)光芒和粘稠培養(yǎng)液的浸泡中猛地抽搐了一下！他僅存的那只眼睛（另一只已經(jīng)在爆炸中損毀）猛地睜開，里面充滿了極致的震驚和……一種被徹底冒犯的、非人的狂怒！

“不…可…能！”一個嘶啞、扭曲、如同金屬摩擦的意識碎片，狠狠撞入林陌的腦海，“殘…次品…怎…能…反抗…本源？！”

而就在這意識層面激烈交鋒的瞬間！

“嗶——！嗶——！嗶——！”

刺耳尖銳的警報聲，如同喪鐘般，突然從平臺后方、他們進(jìn)來的通道方向瘋狂響起！同時響起的，還有無數(shù)金屬閥門開啟的“嗤嗤”聲，以及沉重腳步聲踩在冰冷地面上的、令人頭皮發(fā)麻的密集“咚咚”聲！

林陌和張程程猛地回頭！

只見那扇被撞開的圓形氣密門外，通道深處，無數(shù)雙閃爍著冰冷紅光、如同地獄惡鬼般的“眼睛”，密密麻麻地亮了起來！

一個個僵硬、蒼白、穿著破爛灰色工裝的身影，正從通道兩側(cè)墻壁上那些之前未曾注意的、如同冷凍艙般的金屬格柵門后，僵硬地、成群結(jié)隊地……走了出來！

它們有著相同的麻木表情，相同的空洞眼神，相同的、非人的冰冷氣息！

是那些之前還在培養(yǎng)槽中沉睡的“殘次品”！范遷007強行開啟的意識鏈接和上傳，似乎提前激活了它們！它們被喚醒，被植入了同一個冰冷的指令——執(zhí)行最終凈化！清除所有未授權(quán)生命信號！

無數(shù)雙閃爍著紅光的“眼睛”，如同潮水般，鎖定了平臺上僅存的林陌和張程程！死亡的潮汐，洶涌而至！

前有蘇醒的殘次品大軍！

下有意識混亂的中樞核心和憤怒的范遷007！

意識層面還在進(jìn)行著最后的、慘烈的爭奪！

林陌站在深淵邊緣，腳下是萬丈幽藍(lán)，身后是洶涌的死亡潮汐。他渾身浴血，意識在崩潰的邊緣掙扎，但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卻死死盯著深淵底部那座光芒劇烈閃爍的中樞巨塔。

喚醒它！答案就在那里！

他猛地伸出手，抓住旁邊同樣瀕臨崩潰的張程程，用盡最后力氣，將他推向平臺邊緣那巨大的金屬豁口——那通向中樞塔方向的深淵！

“跳下去！程程！跳！”林陌的聲音嘶啞如同破鑼，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去中樞！喚醒它！那是唯一的機會！”

張程程驚恐地看著下方那片閃爍的幽藍(lán)光芒和無數(shù)的培養(yǎng)槽碎片，又回頭看向通道口那如同潮水般涌來的、密密麻麻的蒼白身影，巨大的恐懼讓他渾身僵硬。

“相信我！”林陌死死盯著他的眼睛，眼中燃燒著瘋狂的光芒，“跳！去找答案！喚醒真正的‘我們’！”

說完，林陌猛地轉(zhuǎn)身！他不再看張程程，也不再管那洶涌而來的殘次品大軍！他面對著深淵底部那座光芒劇烈閃爍、意識層面正與自己激烈交鋒的中樞巨塔！他張開雙臂，如同擁抱宿命，又如同發(fā)起最后的沖鋒！用盡靈魂最后的力量，將那道無聲的、凝聚了所有存在意義的吶喊，再次狠狠“撞”向那冰冷的穹頂核心！

“我——在——這——里——?。?！”

然后，在身后殘次品大軍冰冷的注視下，在張程程難以置信的目光中，林陌的身體，向后一仰，如同折翼的飛鳥，直直墜入了那片冰冷、幽藍(lán)、充滿了無數(shù)“自己”尸骸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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