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蘇楊家

一名容貌傾城的女子坐在梳妝臺前，由經(jīng)驗豐富的嬤嬤為她開臉——細細的棉線沾著特制的香粉，繃緊了在臉上滾過，帶走細細的絨毛，帶來微微的刺痛和更顯光潔緊致的肌膚。

梳頭娘子為她挽起如云的青絲，梳成繁復華麗、插滿珠翠的夫人發(fā)髻。

大紅的嫁衣層層疊疊地穿上身，金絲銀線繡成的鳳凰牡丹在燭火下流光溢彩，襯得她膚白勝雪，嬌艷可人。

秦氏我的囡囡長大了，真美??！

女子并沒有說話，眉宇間透著幾分不開心，秦氏知道她被老爺逼著與宮門聯(lián)姻不高興也沒有多說什么。

秦氏囡囡你不用擔心，你姑姑當初給你定下了親事，是你表哥，他能力強，人也好，會對你好的。

楊玥哼。

楊玥萬一他長得丑怎么辦。

楊玥我才不愿意嫁。

秦氏不會，你姑姑長得美，她的兒子定與她一般。

楊玥娘，我不想嫁，聽說嫁進去都不能回娘家，您不想能經(jīng)?？吹轿覇?？

秦氏娘想啊，但是這是你爹和宮門早就定好的，娘也沒辦法。

楊玥哼

楊玥快氣死了，不知道爹是怎么想的，非要讓她嫁進宮門，雖然是嫁給自家表哥，但是她十多年從來沒見過，也不知道長得什么樣。

萬一長得丑怎么辦，她長得那么好看，怎么能嫁給一個丑八怪呢。

不管她如何不愿意，還是蓋上了綴著流蘇的金繡大紅蓋頭。被攙扶著走向花轎時，一陣帶著涼意的秋風恰好吹起蓋頭的下緣。她腳步微頓，微微側(cè)過頭，透過流蘇的縫隙，看到垂花門邊，父親紅著眼眶，背脊依舊筆挺卻難掩滄桑地站在那里。母親秦氏早已淚流滿面，卻強撐著笑臉，用力向她揮動著顫抖的手帕。

楊玥沒有出聲，只是隔著蓋頭，朝著父母的方向，深深地、行了一個完美得無可挑剔的拜別禮。不管怎么樣，那都是她的爹娘。

楊玥站在花舫上，而遠處的舊塵山谷內(nèi)四處掛著紅色的燈籠，在風中搖曳擺動，渡口，小孩的歡聲笑語，煙花綻放，整個山谷都泛著喜慶，四周的花舫也在向渡口靠攏。

只聽咚的幾聲，花舫都靠了岸，旁邊的侍女為楊玥蓋好蓋頭，等待花舫停穩(wěn)后，侍女扶著人緩緩走出，一階一階的青石板路，等到站定后侍女便放開了手離開了。

她低著頭用僅有的視線往周圍看去，卻只能看到自己的繡鞋，只聽旁邊一聲女聲的尖叫響起，楊玥正準備掀開蓋頭，侍衛(wèi)拿著弓箭對準著新娘們，而新娘們也亂做一團，互相推嚷著，隨后悶哼聲不斷響起，沒等楊玥掀開蓋頭就被射中倒在地上。

冰冷的積水漫過腳踝，刺骨的寒意瞬間穿透了繁復的嫁衣裙裾，像無數(shù)細小的毒針扎進皮肉。楊玥猛地打了個寒噤，意識漸漸回籠。

鐵柵欄上覆蓋著厚厚的、滑膩的青黑色苔蘚，散發(fā)著潮濕腐朽的霉味，混雜著鐵銹的腥氣，令人作嘔。頭頂唯一的光源是高處一個狹小的氣窗，透進幾縷慘淡的月光，勉強勾勒出周圍十幾個同樣身著大紅嫁衣、卻已狼狽不堪的新娘輪廓。她們的嫁衣下擺和她的一樣，早已被污濁的積水浸透，沉重地貼在身上，鮮艷的紅色在昏暗中顯得格外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