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漸濃時，A大的梧桐道鋪滿了金色的落葉。凌一寒牽著江予的手走在去實驗室的路上，皮鞋踩在葉子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江予的圍巾被風吹得散開，凌一寒停下腳步替他系好，指尖劃過頸側(cè)的動作溫柔得像在調(diào)試精密儀器。

“下周物理年會，要穿正裝?！绷枰缓穆曇艋熘L聲，“我媽寄了兩套西裝過來，說是給我們拍合照用的?！苯柘肫鹆鑻寢屧谖⑿爬锇l(fā)的照片，藏青色的西裝外套掛在衣柜里，袖口繡著細小的星軌圖案——那是他們在智利注冊時的星軌坐標。

實驗室里，周浩然正對著電腦屏幕皺眉，季野趴在旁邊的實驗臺上，手里轉(zhuǎn)著鋼筆?！坝殖鯾ug了？”江予放下背包，湊過去看代碼。周浩然推了推眼鏡：“這個量子模擬程序總是崩潰，可能算法有問題。”季野突然坐直身體：“讓老寒看看？他不是最擅長優(yōu)化算法嗎？”

凌一寒接過鼠標，指尖在鍵盤上敲擊的速度快得像在跳舞。江予靠在他肩上，聞著少年發(fā)間的皂角香，突然想起大三那年，他們也是這樣并肩解決了競賽難題。屏幕上的代碼漸漸變得規(guī)整，周浩然的眼睛亮起來：“成了！凌一寒你真是個天才！”季野搶過鼠標就要保存，卻被周浩然按住手：“先備份！”

中午去食堂的路上，季野突然神秘兮兮地說：“告訴你們個秘密，我和浩然租了套房子，就在學校附近?！敝芎迫坏亩夥杭t，卻點頭確認：“下個月就能搬進去，兩室一廳，帶陽臺的?！苯杩粗麄兿嘁暥Φ臉幼樱蝗蛔擦俗擦枰缓母觳玻骸拔覀円灰病?/p>

“早就看好了?！绷枰缓畯目诖锾统鲨€匙，金屬鏈上掛著個小小的鑰匙扣——是兩只交握的手，“就在你們隔壁單元，昨天剛簽的合同?！苯璧男奶┝艘慌?，接過鑰匙時，發(fā)現(xiàn)上面還沾著新配鑰匙的金屬碎屑。

搬家那天，季野抱著一箱游戲碟差點摔倒，周浩然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兩人的影子在樓道里疊成一團。凌一寒和江予的書太多，光是物理期刊就裝了五個箱子。江予蹲在地上整理，突然發(fā)現(xiàn)最底下那箱里藏著個熟悉的筆記本——是高三那年的競賽筆記，最后一頁的簡筆畫被歲月暈染得有些模糊。

“還留著啊?！苯璧闹讣鈩澾^那兩只牽手的小人，眼眶突然發(fā)熱。凌一寒從身后抱住他，下巴抵在發(fā)頂：“你的東西，我都留著。”客廳的窗戶外，季野正踩著梯子幫周浩然掛窗簾，白襯衫被風吹得鼓起，像只振翅欲飛的鳥。

新家的第一頓飯是在周浩然和季野家吃的。季野自告奮勇要做可樂雞翅，結(jié)果把糖當成了鹽，周浩然無奈地系上圍裙重新做，季野蹲在旁邊剝蒜，時不時偷偷往嘴里塞一顆。凌一寒在廚房幫忙切菜，江予靠在門框上看他，突然覺得這樣的煙火氣，比任何星空都要溫暖。

飯后，四人擠在沙發(fā)上看老照片。季野翻到一張高中運動會的合影，照片里的江予站在領(lǐng)獎臺上，凌一寒在臺下望著他，眼里的光藏不住?！澳菚r候就看出來了?！奔疽按林掌锏牧枰缓把劬Χ伎扉L人家身上了。”周浩然翻到另一張，是大學軍訓時的合照，四人擠在角落里，凌一寒的手悄悄搭在江予肩上。

初冬的第一場雪落下時，江予正在給學生上選修課。窗外的雪花飄落在玻璃上，模糊了遠處的教學樓。下課鈴響后，他收拾講義的手頓了頓——凌一寒站在教室后門，手里捧著杯熱奶茶，圍巾上沾著雪粒。“等你好久了?！鄙倌甑穆曇魩еσ?，把奶茶塞進他手里，“周浩然他們說晚上吃火鍋。”

火鍋店的包間里暖意融融。季野舉著手機拍鍋里翻滾的紅油，周浩然在旁邊提醒他小心燙。凌一寒把煮好的蝦滑放進江予碗里，耐心地剝著蝦皮，動作熟稔得像做過千百遍?！罢f真的，”季野突然放下筷子，“你們打算什么時候要孩子？我媽天天催我，說想抱孫子?！?/p>

江予的臉瞬間發(fā)燙，凌一寒替他擋了杯酒：“ Adoption（收養(yǎng)）手續(xù)正在辦，下個月應(yīng)該就能有消息了。”周浩然的眼睛亮起來：“真的？是男孩還是女孩？”“是個小男孩，”江予的聲音里帶著期待，“三歲了，聽說很喜歡星星。”

平安夜那天，福利院的老師帶著小男孩來了。小家伙穿著紅色的羽絨服，像個小蘋果，怯生生地躲在老師身后。凌一寒蹲下來，手里拿著個星星形狀的棒棒糖：“我叫凌一寒，這是江予，以后就是你的爸爸啦?！毙∧泻⒄Ｖ笱劬?，突然伸手抓住江予的手指，奶聲奶氣地喊：“爸爸?！?/p>

季野和周浩然買了圣誕樹過來，季野笨拙地往樹上掛彩燈，周浩然在旁邊扶著樹，眼里的笑意藏不住。小男孩被季野舉起來掛星星，咯咯的笑聲像銀鈴一樣。江予靠在凌一寒懷里，看他們鬧作一團，突然覺得這個冬天格外溫暖。

跨年夜，四人帶著小男孩去了天文臺。凌一寒抱著孩子調(diào)試望遠鏡，小家伙的小手緊緊抓著他的衣領(lǐng)，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星空。江予站在旁邊，看季野舉著相機給周浩然拍照，月光落在他們交握的手上，銀戒反射出細碎的光。

“看，那是獵戶座?！绷枰缓钢强諏⒆诱f，“爸爸們就是在智利看到它的時候，決定要永遠在一起的?！毙〖一锼贫嵌攸c頭，突然指著天空喊：“流星！”四人同時抬頭，看那顆流星拖著尾巴劃過銀河，像時光里的信使。

新年鐘聲敲響時，季野突然從口袋里掏出個絲絨盒子，單膝跪地對著周浩然：“浩然，我們也去注冊吧？”周浩然的眼眶瞬間紅了，接過戒指的手微微發(fā)抖：“你終于肯說了?！绷枰缓е⒆?，和江予相視而笑，看那枚戒指在月光下閃著光，像他們曾經(jīng)追逐過的星。

春天到來時，小男孩已經(jīng)完全適應(yīng)了新家。他喜歡追著凌一寒問星星的名字，也愛纏著江予講故事。周末四人帶著他去公園放風箏，季野的風箏總也飛不高，氣得直跺腳，周浩然在旁邊耐心地教他，陽光落在他們身上，像鍍了層金邊。

江予看著凌一寒牽著孩子的手在草坪上跑，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的那個九月。教室里的陽光，講臺上的轉(zhuǎn)學生，還有那句簡單的“好久不見”。原來所有的相遇，都是為了此刻——身邊有你，懷里有娃，遠處有朋友，未來有無數(shù)個值得期待的春天。

凌一寒似乎察覺到他的目光，回頭對他笑了笑，眼里的光比陽光還亮。江予朝他跑過去，握住他伸出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皮膚傳來。小男孩的笑聲，季野的喊聲，周浩然的低笑，混著風里的花香，在春日的陽光下釀成最甜的蜜。

回家的路上，孩子趴在凌一寒肩上睡著了，小手里還攥著那只青藍色的風箏。江予走在旁邊，看季野和周浩然手牽手走在前面，影子被夕陽拉得很長，幾乎要和他們的重疊在一起?！罢婧冒??！苯栎p聲說，凌一寒握緊他的手：“是啊，真好?！?/p>

晚風拂過樹梢，帶著櫻花的甜香。江予望著天邊漸沉的落日，突然明白最好的時光從來不是過去，而是此刻——身邊有你，腳下有路，懷里有希望，未來有無數(shù)個并肩前行的黃昏與黎明。就像那只永遠追著風的風箏，只要手緊緊相握，就能飛向更遠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