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角刮刀扎穿帆布的聲音還在廢舊廠房里回蕩。相機碎裂的鏡頭和散落的空藥瓶像兩顆炸彈,炸得所有人腦中一片空白。
虞念捂著被劉耀文撞到的肩膀,劇痛讓她眼前發(fā)黑,卻死死盯著那堆暴露的罪證。余驍赤紅的眼睛從劉耀文身上移開,像鎖定新獵物的猛獸,死死釘在相機和藥瓶上,胸膛劇烈起伏,喉嚨里發(fā)出低沉的、壓抑的咆哮。
劉耀文癱坐在滿是油污的地上,看著那相機,臉上的瘋狂被錯愕和一絲后怕取代:“嚴……嚴浩翔的相機?怎……怎么會在這兒?”
“怎么在這兒?”周然冰冷的聲音從廠房門口傳來。他不知何時趕到,手里緊握著手機,屏幕還亮著。他大步走進來,鏡片后的目光銳利如刀,掃過震驚的余驍、錯愕的劉耀文和臉色慘白的虞念,最終落在那堆罪證上。
“因為他需要一個‘避風港’!一個遠離醫(yī)院、遠離所有人視線的地方,存放他監(jiān)視的眼睛和……犯罪的證據(jù)!”周然的聲音像淬了冰,他舉起手機,屏幕上是張真源剛剛傳過來的、經(jīng)過清晰處理的監(jiān)控截圖!
畫面是醫(yī)院后巷那個不起眼的小門。時間:昨晚七點三十五分。一個穿著寬大灰色清潔工制服、戴著口罩帽子的身影推著清潔車快速閃出小門。就在他側(cè)身關門的一剎那,一陣風掀起了他過長的帽檐!
——帽子下露出的,不是劉耀文桀驁的寸頭!
——而是一張蒼白、瘦削、帶著幾分書卷氣的少年側(cè)臉!
——嚴浩翔
截圖下方,還有一行清晰的、放大的局部——那人推車的手腕上,赫然戴著一條深色的編織手鏈!與劉耀文丟失的那條一模一樣!
“手鏈是我昨天下午在球場撿到的,”劉耀文看著截圖,臉色變幻,突然吼道,“操!老子就說丟了!是他!是嚴浩翔偷了老子的手鏈栽贓我!”
“栽贓?”周然冷笑,指著地上那架被刀扎穿的相機和空藥瓶,“那他自己的相機和這個空藥瓶,也是栽贓他自己?!”
鐵證如山!
余驍眼中的最后一絲疑慮被狂暴的怒火徹底焚毀!他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雄獅,發(fā)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轉(zhuǎn)身就朝廠房外沖去!目標明確——嚴家!
“余驍!別沖動!”周然厲喝,試圖阻攔。
“滾開!”余驍此刻只有一個念頭,撕碎那個躲在鏡頭后面、差點害死林晚的偽君子!巨大的力道再次將周然撞開!
混亂中,沒人注意到,靠在門邊喘息、肩膀劇痛的虞念,口袋里的手機屏幕無聲地亮了一下。一條新信息,來自那個曾經(jīng)給她發(fā)送威脅照片的未知號碼。內(nèi)容只有冰冷的兩個字:
“快走。”
虞念的心猛地一沉!快走?嚴浩翔在警告她?還是……真正的危險正在逼近?她顧不上肩膀的疼痛,對周然急促地喊:“周然哥!醫(yī)院!晚晚!”
周然被虞念的喊聲拉回理智!余驍已經(jīng)追不上了,當務之急是林晚的安全!嚴浩翔心思縝密,手段陰狠,病房那邊……
“走!”周然當機立斷,一把拉起虞念,沖出廢舊廠房,攔下路邊一輛出租車,直奔醫(yī)院!
沖進302病房時,里面一片寂靜。林媽媽趴在床邊睡著了。林晚依舊安靜地躺著,氧氣面罩下呼吸微弱而平穩(wěn),監(jiān)測儀器的曲線規(guī)律地跳動著。
似乎一切正常。
虞念和周然松了口氣,但懸著的心并未放下。周然的目光銳利地掃視病房每一個角落,窗臺、床頭柜、衛(wèi)生間……最終,他的視線落在林晚那只沒有輸液的手上。
她的手指微微蜷曲著,指尖似乎……捏著一小片被燒焦卷曲的紙角?像是從某個本子上撕下來的。
周然的心猛地一跳!他小心翼翼地俯身,輕輕掰開林晚冰涼的手指。
那片焦黑的紙角被取了出來。上面沒有任何字跡,只有一些被火焰燎過的、不規(guī)則的焦痕。但紙角的邊緣,用極其虛弱的筆觸,畫著一個極其簡略的圖形——
一只歪歪扭扭的、拖著長長細線的風箏!
“風箏?”虞念湊近,看著那簡陋的圖案,滿心疑惑。晚晚畫風箏是什么意思?
周然捏著這片焦黑的紙角,眉頭緊鎖。風箏?是林晚意識模糊時的隨手涂鴉?還是……某種指向?他想起林晚昏迷前的囈語:“周然……畫……窗外……” 窗外老槐樹下埋著被燒的素描本殘骸,里面畫著眼睛和望遠鏡……
風箏……線……
——線!風箏線!
周然腦中靈光一閃!他猛地看向病房天花板的角落!那里,靠近窗戶的位置,安裝著一個不起眼的、醫(yī)院標配的煙霧報警器!
風箏的線……像不像連接報警器的線路?
一個荒誕卻令人毛骨悚然的念頭鉆進周然腦海!他立刻掏出手機,打開手電筒功能,踩上椅子,湊近那個煙霧報警器仔細檢查!
在報警器塑料外殼的邊緣縫隙里,他赫然發(fā)現(xiàn)了一個極其微小的、偽裝成塑料凸起的針孔鏡頭!鏡頭正對著林晚的病床!
——嚴浩翔的眼睛,從未離開!
——他不僅在窗外監(jiān)視,更將鏡頭伸進了病房內(nèi)部!
夜色籠罩下的嚴家別墅燈火通明,卻透著一股冰冷的壓抑。
“嚴浩翔!給老子滾出來!”余驍?shù)呐鹣耋@雷般炸響在雕花鐵門外!他像一頭失去理智的困獸,瘋狂地捶打著厚重的鐵門,指節(jié)瞬間破皮見血!
別墅二樓的窗簾掀開一角,嚴浩翔蒼白的臉出現(xiàn)在玻璃后。鏡片后的目光平靜地看著樓下暴怒的余驍,沒有絲毫驚慌。
“開門!不然老子拆了它!”余驍后退幾步,眼中兇光畢露,竟真的一腳狠狠踹在鐵門的柵欄上!發(fā)出“哐當”巨響!
就在這時,別墅側(cè)門無聲地滑開。兩個穿著黑色西裝、身形魁梧、面無表情的男人像幽靈般閃出,動作快如閃電,一左一右瞬間鉗制住余驍?shù)碾p臂!力道之大,讓他瞬間動彈不得!
“放開老子!”余驍目眥欲裂,拼命掙扎!
“小子,這里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其中一個黑衣人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
“撒野?”余驍怒極反笑,猛地抬頭看向二樓窗口的嚴浩翔,嘶吼道,“嚴浩翔!你個陰溝里的老鼠!敢做不敢當是吧?偷拍!換藥!差點害死林晚!老子今天就算死,也要拉你墊背!”
嚴浩翔靜靜地站在窗后,看著樓下被死死制住、如同籠中困獸般的余驍,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緩緩抬起手,手里握著的,正是他那部從不離身的黑色手機。
他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飛快地點擊著。
幾秒后。
樓下余驍口袋里,他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余驍被黑衣人死死按住,無法動彈。其中一個黑衣人冷著臉,伸手從他口袋里掏出手機,屏幕自動亮起——
是一條新信息。發(fā)信人:嚴浩翔。
信息內(nèi)容只有一張圖片。
圖片拍攝的是一間病房的特寫:林晚戴著氧氣面罩的蒼白睡臉,監(jiān)測儀器的屏幕,還有……趴在床邊睡著的林媽媽!
拍攝角度,正是從那個剛剛被周然發(fā)現(xiàn)的、天花板的針孔鏡頭視角!
圖片下方,附著一行冰冷的文字:
“再動一下,下一張照片,就是發(fā)給市報社會新聞版?!?/p>
赤裸裸的威脅!用林晚和林媽媽的安全!
余驍渾身血液瞬間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jié)成冰!他像被抽掉了所有骨頭,掙扎的力道瞬間消失,赤紅的眼睛死死盯著手機屏幕,喉嚨里發(fā)出野獸瀕死般的嗬嗬聲,充滿了滔天的憤怒和……無能為力的絕望!
二樓窗前,嚴浩翔看著樓下瞬間被瓦解了所有反抗的余驍,鏡片后的目光依舊平靜無波。他手指微動,又編輯了一條短信,卻遲遲沒有按下發(fā)送鍵。
收信人:虞念。
短信框里只有兩個字:
“風箏?!?/p>
他的指尖懸在發(fā)送鍵上方,微微停頓,最終,按下了刪除。
醫(yī)院的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靜。
虞念和周然盯著天花板上那個冰冷的針孔,一股寒意從腳底竄遍全身。虞念的手機再次震動,她顫抖著掏出來。
是嚴浩翔發(fā)來的信息。內(nèi)容卻只有一張圖片——正是余驍被兩個黑衣人死死按在嚴家別墅鐵門前、如同待宰羔羊般的照片!
沒有文字。但威脅之意,昭然若揭!
“余驍!”虞念失聲驚呼!
周然臉色鐵青,立刻撥打余驍電話,無人接聽!
“報警!必須報警了!”周然當機立斷,手指按向110!
“等等!”虞念猛地抓住周然的手腕!她臉色慘白,呼吸急促,死死盯著屏幕上余驍被制住的樣子,又猛地看向病床上昏迷的林晚,還有趴著熟睡的林媽媽!嚴浩翔能拍到病房里的照片,他什么都做得出來!報警會不會激怒他?會不會危及林晚和林媽媽?
巨大的恐懼和兩難的抉擇像兩只手,撕扯著虞念的神經(jīng)!
就在這時,病床上的林晚似乎感應到了什么,極其微弱地呻吟了一聲,眼皮顫動。
“晚晚?”虞念和周然立刻撲到床邊。
林晚艱難地睜開眼,眼神渙散,灰翳更重。她的嘴唇在氧氣面罩下微微翕動。
虞念和周然屏住呼吸,把耳朵湊近。
“……風……箏……”林晚的聲音氣若游絲,比上次更加破碎,“……線……斷了……在……在……”
她的目光極其艱難地、極其緩慢地移向自己的枕頭,然后,徹底失去了力氣,眼皮沉重地闔上。
“枕頭!”周然立刻會意!
他小心地、輕輕地抬起林晚的頭。虞念顫抖著手,探入林晚的枕頭下面摸索。
指尖觸到一個冰冷的、硬硬的、扁平的金屬物體!
她小心翼翼地掏出來——
那是一個銀色的、小巧的U盤!
U盤的尾部,系著一根細細的、已經(jīng)斷裂褪色的紅色風箏線!
——這就是那只“斷線的風箏”!
——是林晚用生命藏匿、并試圖傳遞的最后秘密!
虞念和周然看著這個沾著林晚體溫和生命氣息的U盤,心臟狂跳!這里面藏著什么?是嚴浩翔監(jiān)視的證據(jù)?換藥的真相?還是……更可怕的秘密?
周然立刻拿出隨身攜帶的輕薄筆記本電腦,插入U盤!
屏幕亮起,讀取進度條飛快移動……
病房外,走廊的陰影里,一個穿著灰色連帽衫、戴著口罩的身影(正是監(jiān)控里那個“清潔工”身形)無聲地靠近302病房。他手里沒有清潔車,而是握著一個不起眼的、類似汽車鑰匙的信號干擾器。他的目光,透過門上的觀察窗,冰冷地鎖定在病房內(nèi)周然手中的電腦屏幕上。
他的手指,輕輕按在了干擾器的按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