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務室的燈光比練習室柔和許多。鉉辰扶著龍馥在診療床上坐下，小心翼翼地托著他受傷的右腳。龍馥的腳踝已經(jīng)腫得像個小饅頭，皮膚泛著不健康的紅色。

"應該只是輕度扭傷。"鉉辰低聲說，手指輕輕觸碰腫脹處，龍馥立刻倒吸一口冷氣。

"輕點！"龍馥抓住鉉辰的手腕，指甲不自覺地陷入他的皮膚。

鉉辰?jīng)]有掙脫，任由他抓著："得冰敷二十分鐘，然后包扎。"他拿起醫(yī)務室冰箱里的冰袋，用毛巾包好，輕輕貼在龍馥的腳踝上。

"嘶——好冰！"龍馥猛地一顫，卻也因此松開了鉗制鉉辰的手。

"忍一忍。"鉉辰不自覺地用上了哄孩子的語氣，另一只手穩(wěn)住龍馥的小腿，"這樣好點嗎？"

龍馥點點頭，逐漸適應了冰冷的觸感。醫(yī)務室陷入沉默，只有冰袋融化時細微的滴水聲。鉉辰專注地觀察著龍馥腳踝的狀況，沒注意到對方正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

"你處理傷口的動作很熟練。"龍馥突然說。

鉉辰的手指頓了頓："以前訓練時經(jīng)常受傷，久病成醫(yī)。"他輕描淡寫地回答，卻不愿多提那些凌晨獨自處理傷口的記憶。

龍馥似乎看穿了他的回避，但沒有追問。他調(diào)整了一下坐姿，不小心碰到了鉉辰的手肘。兩人同時一顫，像是被微弱的電流擊中。

"抱歉。"鉉辰迅速收回手，卻又在下一秒重新扶穩(wěn)冰袋——它差點從龍馥腳上滑落。

龍馥笑了："我們這樣好像兩個笨手笨腳的高中生。"

這句話打破了緊張的氣氛。鉉辰也忍不住勾起嘴角："本來就是啊，我才十九歲。"

"我二十了，叫哥。"龍馥調(diào)皮地眨眨眼，用韓語說道，故意拖長了尾音。

鉉辰裝作沒聽見，低頭檢查冰敷的效果。龍馥的皮膚很白，在冷敷下幾乎呈現(xiàn)出半透明的質(zhì)感，能看見下面淡藍色的血管。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盯著同伴的腳看了太久，趕緊移開視線。

"為什么是舞蹈？"鉉辰突然問，"你從澳洲來韓國當練習生，應該有很多選擇。"

龍馥沉默了一會兒，目光投向醫(yī)務室窗外的夜空："在澳洲的時候，我經(jīng)常一個人在海邊跳舞。沒有觀眾，沒有評判，只有海浪聲當背景音樂。"他的聲音帶著懷念，"那種感覺...就像靈魂出竅，身體自己知道該怎么動。"

鉉辰想象著那個畫面：金發(fā)的少年在無人的海灘上起舞，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與他從小在鏡墻練習室里度過的童年截然不同。

"我第一次跳舞是為了得到表揚。"鉉辰輕聲說，"六歲時在幼兒園表演，所有家長都鼓掌。從那以后，我就一直在追求更多掌聲。"

龍馥轉(zhuǎn)過頭看他："現(xiàn)在呢？"

"現(xiàn)在..."鉉辰思考著，"現(xiàn)在我不確定了。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像個上了發(fā)條的玩具，只會重復完美的動作，卻忘了為什么開始。"

冰袋下的皮膚已經(jīng)不再發(fā)燙。鉉辰小心地移開它，拿起彈性繃帶。龍馥突然伸手："我自己來。"

"你會包扎？"

"我媽媽是理療師。"龍馥接過繃帶，熟練地纏繞在自己的腳踝上，每一圈都恰到好處的緊實，"小時候我經(jīng)常看她給運動員做康復治療。"

鉉辰看著他靈巧的手指，突然明白了龍馥舞蹈中那些流暢的肢體語言從何而來——那是融入血脈的對人體結構的理解。

"所以你跳舞時那么...自由。"鉉辰找不到更合適的詞。

龍馥打好繃帶，抬頭微笑："而你跳舞時那么精確。我第一次看你練習就被震撼了，每個角度都像用尺子量過一樣。"

"但那不夠。"鉉辰脫口而出，"總?cè)绷它c什么。"

"靈魂。"龍馥輕聲說。

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相遇，某種無聲的理解在彼此間流動。鉉辰突然意識到，這可能是他們認識以來第一次真正的交談，而不只是關于舞蹈動作的爭論。

醫(yī)務室的門突然被推開，值班醫(yī)生打著哈欠走進來："啊，又有練習生受傷了？"他看到龍馥已經(jīng)自己包扎好的腳踝，挑了挑眉，"處理得不錯。"

"他媽媽是理療師。"鉉辰下意識地替龍馥解釋。

醫(yī)生檢查了一下傷勢："輕度扭傷，休息三天，不要劇烈運動。"他看了看墻上的時鐘，已經(jīng)凌晨四點半，"你們這些孩子，不要命地練習，出道前先把身體搞垮了怎么辦？"

鉉辰低下頭，內(nèi)疚感再次涌上心頭。如果不是他執(zhí)意要練習那個托舉動作...

"是我們不小心。"龍馥輕松地說，仿佛看穿了鉉辰的想法，"醫(yī)生nim，能借一副拐杖嗎？"

五分鐘后，鉉辰扶著拄拐杖的龍馥慢慢走向宿舍。黎明的微光已經(jīng)開始浸染首爾的天空，街道上只有清潔工人在工作。龍馥走得很慢，但拒絕讓鉉辰背他。

"月末評價..."鉉辰欲言又止。

"還有兩天呢，我很快會好的。"龍馥樂觀地說，但鉉辰看到他握拐杖的手指節(jié)發(fā)白——顯然沒有表現(xiàn)出來的那么輕松。

"我們可以改編舞，去掉那個托舉動作。"

龍馥停下腳步，拐杖在地面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不，我們要保留它。"他的眼神堅定，"但這次，我們要一起重新設計它。"

鉉辰怔住了。一起設計？在JYP嚴格的訓練體系中，練習生很少有機會參與編舞。但龍馥眼中的光芒讓他無法拒絕。

"好。"他聽見自己說，"等你腳好一點。"

接下來的兩天，鉉辰的生活圍繞著兩件事展開：自己的練習和照顧龍馥。他每天準時給龍馥送飯，幫他換藥，甚至借來輪椅推他去練習室觀摩。其他練習生開始用揶揄的眼神看他們，但鉉辰發(fā)現(xiàn)自己并不在意。

月末評價前一天晚上，龍馥的腳踝消腫了不少。他站在練習室中央，輕輕活動著受傷的部位："我覺得明天可以上場了。"

"你確定？"鉉辰皺眉，"醫(yī)生說——"

"醫(yī)生不了解舞者的恢復能力。"龍馥眨眨眼，"而且...我有個想法。"

他走向音響，調(diào)出一首他們從未用過的曲子——比原定的表演曲目節(jié)奏更慢，更富有情感層次。

"這是...?"

"我重新編的版本。"龍馥有些緊張地看著鉉辰，"保留了原編舞的框架，但加入了一些...我們的東西。"

鉉辰按下播放鍵。音樂流淌而出，熟悉的旋律被重新編排，在關鍵節(jié)點留出了呼吸的空間。他能立刻看出哪些部分來自原編舞老師的嚴謹結構，哪些是龍馥注入的情感表達。

"那個托舉動作..."

"我改成了這樣。"龍馥示范了一個更流暢的進入方式，不需要鉉辰承受全部重量，"我們可以共同分擔力量。"

鉉辰走到他身邊，兩人在鏡前慢慢嘗試這個新動作。龍馥的呼吸輕輕拂過鉉辰的耳際，帶著淡淡的薄荷牙膏氣味。他們的身體在鏡中完美契合，像是終于找到了彼此缺失的那部分。

"這...太神奇了。"鉉辰喃喃道。他從未體驗過這樣的舞蹈——既有精確的技術，又有鮮活的情感。

龍馥微笑："這就是我說的'靈魂'。"

月末評價當天，當鉉辰和龍馥走上表演場地時，評委們注意到了一些不同。兩人的姿態(tài)更加放松，眼神交流中傳遞著某種默契。音樂響起，他們開始舞動，身體像被同一根弦牽動。當改編過的托舉動作來臨時，全場屏住了呼吸——

龍馥輕盈躍起，鉉辰穩(wěn)穩(wěn)接住他的腰，兩人共同完成了一個旋轉(zhuǎn)，最后龍馥單腳落地，受傷的右腳只是輕輕點地。整個動作行云流水，既有技術難度，又飽含情感張力。

表演結束時，評委席爆發(fā)出熱烈的掌聲。一位資深編舞老師甚至站了起來："這是我看過最有生命力的雙人舞！"

回到后臺，鉉辰和龍馥相視一笑，汗水順著他們的臉頰滑落。

"我們做到了。"龍馥小聲說，眼睛里閃爍著光芒。

鉉辰突然有種沖動，想要擁抱面前這個人。但他只是伸出手，輕輕拂去龍馥額前的一縷濕發(fā)："謝謝你沒有放棄那個托舉動作。"

龍馥的笑容更深了，酒窩在燈光下格外明顯："謝謝你接住了我。"

評價結果公布時，他們獲得了雙人舞第一名。慶祝的人群中，鉉辰悄悄拉住了龍馥的手腕："今晚...要不要去漢江邊？我請你吃拉面。"

龍馥歪著頭看他，金色的發(fā)絲在燈光下像一圈光環(huán)："這是約會嗎，鉉辰xi？"

鉉辰感到耳根發(fā)燙，但這次他沒有移開視線："如果你想這么叫的話...龍馥哥。"

龍馥的笑聲清脆地響起，淹沒在周圍練習生的歡呼聲中。但鉉辰聽得清清楚楚，像是專屬于他一個人的音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