繃帶纏繞著肌肉虬結的手臂,就到收尾,莫關山終于忍不住加重了力道,狠狠扯了扯沒受傷部分的繃帶。
“嘶……”賀天倒吸一口涼氣,卻還是掛著那副欠揍的笑臉,“小同志,你這是在報復傷員啊?”
莫關山沒抬頭,皺著眉頭,沾著碘伏的棉球不算溫柔地按在旁邊的傷口上。子彈擦出的血溝橫貫賀天小麥色的右臂,邊緣已經泛起可疑的粉白色——這混蛋又沒及時來換藥。
“第七次?!蹦P山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這是你這兩個月第七次發(fā)炎了,賀,營,長。”
帳篷外炮火聲忽遠忽近,煤油燈在氣浪中搖晃,將賀天含笑的眉眼映得忽明忽暗。他忽然用左手戳了戳莫關山緊鎖的眉心:“都皺出褶子了。”
莫關山拍開他的手,卻聽見身后兩個小護士的竊笑。他這才發(fā)現兩人的姿勢有多曖昧——賀天裸著上半身坐在簡陋的床上,而他,幾乎被圈在對方雙腿之間。耳根突然開始發(fā)燙,他胡亂地打了個結。
“明天自己來換藥!”
賀天看著紅發(fā)小醫(yī)生落荒而逃的背影,忍俊不禁。那抹白色衣角消失在門簾處時,他摸了摸口袋。
轟隆!
爆炸聲響起,賀天正帶隊轉移傷員。
氣浪將他掀進地道的前一秒,他本能地護住了胸前口袋。黑暗中,他感覺有溫熱的液體順著自己額頭快速流下,鐵銹味充斥口腔?;杳郧八胫汉靡?,又可以見到他了。
再睜眼時,模糊晃動的視野里,是莫關山繃緊的下頜線。煤油燈的黃暈將他的睫毛投下扇形的陰影,沾著血污的白大褂下擺被撕開一道口子。賀天想說話,卻咳出一嘴塵土。
“別動?!?
冰涼的手指按住他的鼻梁,聽診器金屬頭貼上胸膛。莫關山的熱熱的呼吸噴在他鎖骨上,帶著熟悉的消毒水味。賀天忽然發(fā)現他右頰沾著道灰痕,像只花臉貓。
嗯,永遠那么可愛
“腦震蕩,左耳鼓膜疑似穿孔?!蹦P山直起身,聲音冷冷的,“靜養(yǎng)兩周。”
賀天笑著,手去摸煙盒 “上前線的同志哪能…”
一塊用油紙包著的方糖突然塞進他掌心。
莫關山背過身去查看其他傷員時,賀天才發(fā)現自己的手在抖。這年頭糖比子彈還稀罕,上次見到還是繳獲敵軍指揮部的時候見到的一小袋。他小心地剝開油紙,琥珀色的糖塊在火光下像塊迷你琥珀,邊緣還留著沒被掰掉的小缺口——分明是被人咬過的。
“莫醫(yī)生!”賀天突然喊住正要出門的身影,"吃不吃餅干...”
莫關山腳步一頓。
賀天咧開嘴干裂的唇瓣,一笑,露出帶著些血的虎牙,“比糖香點”
……
深夜,檢查傷員,莫關山在賀天床前停了很久。
月光透過帳篷縫隙,落在那只隨意垂在床沿的手上。糖塊已經化了,黏糊糊地沾著血跡和塵土。他鬼使神差地湊近了,輕輕掰開賀天的手指,發(fā)現那油紙被疊成了小小的五角星。
“…傻子?!?/p>
他轉身要走,卻被拽住衣角,身形一僵,回過頭,垂眸看他。賀天不知何時醒了,眼睛里盛著碎銀般的月光。
“甜嗎?”他問。
莫關山看著賀天胸前的口袋——那里鼓出一小塊方形輪廓。
“發(fā)炎了別來找我?!?/p>
賀天笑著把五角星塞進他白大褂口袋,指尖劃過掌心時燎起一路的悸動。遠處炮火照亮半邊夜空,莫關山突然俯身,在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中咬走了賀天唇間叼著的半截煙。
“禁煙?!彼碌魺熅?,舌尖擦過他唇瓣,血的味道慢慢地擴散在口腔,“傷員同志?!?/p>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