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這雨怎么這么大”
“小心些,山上都是泥濘,別滑倒了”
“我們?yōu)槭裁捶且竭@來拋尸,隨便在冰泉街附近找個地方埋了不好嗎?”
“蠢貨,在街附近埋早晚會被路過的野狗聞到,一旦被人發(fā)現,執(zhí)法者就不得不把他挖出來,挖出來之后,就不得不展開調查……錢凡說了,這里的亂葬崗到處都是尸體,來這里拋尸不會被發(fā)現”
“咱做這一單,是不是還得給錢凡那幫人分?”
“冰泉街的生意,執(zhí)法者那邊都得分走三成……不然你以為,他們憑什么幫我們?”
“三成?真是獅子大開口啊……這小子身上的油水都榨干凈了嗎?”
“腎臟,肝臟,眼角膜,骨髓,血液……能摘的東西,骨刀都摘干凈了,現在這小子就是個空殼……你是沒看到,下手術臺的時候這小子已經成爛泥了,有多惡心……”
“可惜不知道那對夫妻把他哥埋哪了,要不然挖出來,還能再摘一波……”
兩道披著雨衣的身影,抬著一只黑布袋,艱難的穿過暴雨中的山路,來到亂葬崗前
他們尋了塊空地,將黑布袋放下,一人取出一把鏟子,熟練的開始挖土……直到深度合適,便隨手將黑布袋如垃圾般丟入其中
“完事,收工”
兩人拍了拍身上的泥水,確認土坑已經被掩埋完畢之后,轉身離開
瓢潑大雨澆灌在無數荒冢之上,暗紅色的血跡混著泥水滾落山崖,幾十秒后,又有兩道披著雨披的身影,從山下艱難走來
“就在這吧……”
兩人提著玻璃煤油燈,目光掃過四周,并沒有注意到黑暗中流淌的暗紅泥水,徑直走向剛才被挖開的土坑
他們將手中的布袋放在地上,拿出鏟子,在暗紅的土坑旁一點點挖掘起來
“……阿宴會好起來的,對吧”
雨水打在兩人的雨披上,發(fā)出滴滴答答的聲響,女人袖中的雙手蒼白攥起,聲音有些沙啞
“一定會的”正在鏟土的男人沉聲道,“心臟已經送過去了,手術應該已經開始……明天,明天我們就能去二區(qū)看他!”
聽到這句話,女人的神情緩和些許,她看了眼腳邊的黑布袋,眸中滿是愧疚
“就是苦了阿伶……”
“這件事,我們必須爛在肚子里”
“那阿宴回來之后,要是問起他哥哥怎么辦?”
“那我們就說他已經考上執(zhí)法者,被調到七區(qū)去了……回不來”
“他能信嗎?”
“……”
男人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將鐵鏟插入最底下,用力掀開大片土壤
“就這樣埋進去吧”他說
兩人合力將黑布袋丟入其中,一點點將其埋好
女人猶豫片刻,從一旁撿來一塊木牌,似乎想寫些什么,卻被男人制止
“你要做什么?”
“怎么說也是母子一場……給阿伶立個碑吧”
“不行,在這里立碑,萬一被執(zhí)法者或者別人看見怎么辦?”
“那……”
“我說了,從今往后,把這件事爛在心里”
女人沉默許久,還是將木牌丟到一邊,男人見到這一幕,輕聲安慰道:
“沒事……等明天醒來,一切就過去了”
兩人最后看了眼這塊土地,轉身消失在雨幕之中
大雨沖刷著暗紅的土壤,似要洗掉他們的仇與怨,兩座孤墳隔著一層薄薄的沙土,彼此相連
就在一切都將沉寂于暴雨之際,一抹詭異的灰色,從虛無中蔓延……
灰界,交匯
“阿宴……阿宴!”
淚水止不住的從陳伶眼眶滾落,他雙手瘋了般刨著泥沙,直到指尖都模糊出血
他不知道灰界交匯后,究竟發(fā)生了什么,為什么只有他活了過來……不,陳伶也沒有活,他只是變成了自己……
原來是這樣……
原來是這樣嗎……
不!阿宴……阿宴……
我不信……
我不信!
他終于知道了嘲是什么意思
阿宴已經死了……這具身體的原主人陳伶也死了……
活下來的,是他……
他是嘲災,觀眾中的一員……
只是個占據陳伶名字的假冒者
“不!這不是真的……不是……”
“阿宴……阿宴……”
這個世界跟陳伶開了一個玩笑,讓他死于養(yǎng)育他的陳壇夫妻之手……但與此同時,世界卻給陳壇夫妻開了一個更大的玩笑
陳伶的視野被淚水模糊,他的腦海中,瘋狂閃過這兩天的情景
灰界交匯,一個身影掙扎著從亂葬崗中爬起,胸口的傷口逐漸恢復,無數雙猩紅的眼瞳在身后睜開,地面的雨水交匯成一行字符……[觀眾期待值:17%]
插在他指甲縫的碎枝之上,一枚破碎的平安符,隨風輕晃
襲擊冰泉街的第二只災厄,也許根本就不存在,從一開始,那就是陳伶自己……或者說,是剛復活[期待值]掉到20%之下后,失去理智的自己
他被觀眾操控著身體,屠殺半條冰泉街,直到觀眾心滿意足,不緊不慢的向三區(qū)走去……
后山之上,自己在溪水邊將戲袍沖干凈,轉手遞給陳宴……可等他被江勤問話的時候,戲袍又詭異的出現在他懷里
被執(zhí)法者架走的陳壇夫妻,目光穿過陳宴的身體,死死盯著自己,怒吼謾罵
寒霜街上,執(zhí)法者江勤順著自己的手指,看向街道角落的黑暗,卻只看到一團模糊的影子
楚牧云拿著信站在滿是破洞的家門口,對著空無一人的屋子說道:“我聽說,陳先生需要一位[醫(yī)生],所以,我來了……”
無人的房間在被修理
破洞的棉大衣被補全
但自始至終,都沒有一個人,與陳宴對過話
這一切似乎都表示陳宴曾存在過……像是自己身邊的幽靈,或者說,只是自己的詭異妄想
陳伶不斷挖掘著,下方的土壤逐漸滲出血色,就在他要繼續(xù)挖的時候,一只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緊接著,一件大紅的戲袍輕輕披到他的身上,遮住漫天風雪
陳伶愣住了
他抬頭望去,只見那熟悉的少年正蹲在他的面前,淚水劃過臉頰
“哥,別挖了……我求求你,別挖下去了好不好?”
“……阿宴”
陳伶怔怔的看著他,那雙滿是鮮血與泥濘的手掌抬起,似乎想要觸碰陳宴的臉頰……他碰到了
“阿宴……你活著嗎?”陳伶的聲音有些顫抖,“你是活著的,對嗎?”
“我……”
陳宴看了眼血色的土壤,低垂著頭,不敢看陳伶的眼睛
“我已經死了,哥……”
“但你明明就在這里!”
“我在這里,是因為你的力量”
陳伶愣了一下,“我?我哪有這種力量,我……”話音未落,洶涌的暴雪淹沒陳伶的眼前,下一刻,陳宴的身形再度消失,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
[觀眾期待值+5]
[當前期待值∶63%]
陳伶的目光不受控制的看向雪地中出現的兩行字符,像是想到了什么,瞳孔微微收縮
“觀眾”,具備影響現實的力量
“……是你們”
陳伶沾滿鮮血的雙手用力攥緊,他怒視著眼前的虛無,脖頸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
“是你們讓我看見他……是你們讓我習慣他……從一開始,你們就只是把他當做道具,用來欺騙我的感情,然后再親手毀掉……”
“你們,等這一刻很久了,是嗎?”
[觀眾期待值+5]
又是一行小字的出現,徹底點燃陳伶壓抑在心中的怒火,他猛地從雪地中爬起,一襲紅衣在暴風中嘶吼,像是頭暴怒的獅子!
“那你們現在滿意了??。 ?/p>
“這場戲,你們看夠了嗎?!看的爽嗎??。。 ?/p>
“你們看我演的好嗎??。?!”
“我草你媽?。?!”
陳伶似乎已經想象到,在那昏暗的大劇院中,無數雙猩紅的眸子透過大幕,看著自己這幾天一直與陳宴對話,看著自己答應他去學校跨年晚會演出,看著楚牧云獨自在一旁若有所思……
它們設計一切,它們知道一切,它們看著自己在舞臺上傾盡情感的表演,黑暗中的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揚……
他覺得自己像個小丑,一個獨自陶醉在虛假的演出中,供人消遣的小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啊”
“既然你們喜歡看戲!我就再給你們演一場好戲!”
陳伶笑了,他的笑在漫天冰雪中,好似妖魔
嘲站在暗處,打著一把傘,臉上戲謔般的笑容
好戲……開場!
另一邊
錢凡和其他執(zhí)法者在一起慶祝韓蒙的死亡,殊不知危險正在逼近
一個身影推開大雪中的宅院大門,緩步走來
眾人回頭望去,目光落在前庭,卻同時愣在原地
一個披著大紅戲袍的少年身影,他無聲踏過前庭石路,漫天碎雪將他的鬢發(fā)染上斑白
在蒼白的世界中,那抹朱紅是如此的刺眼,且灼熱
看清那人的面龐,屋內的絕大多數人臉色一變,像是回憶起了什么,眸中浮現出怨毒與陰狠
與此同時錢凡微微一怔,他與身旁的執(zhí)法者對視一眼,從座位上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