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代四代：小短文

干完這一票，風風火火回北京——左航

張澤禹數著呼吸，直到房門外的腳步聲徹底消失。

他躡手躡腳地滑下床，赤腳踩在冰涼的大理石地面上。三小時前，那個叫左航的青年終于停止用游戲誘惑他，打著哈欠說了晚安。張極一直沒有回來，而陳天潤——最危險的那個，張澤禹的直覺尖叫著警告——在給他送了一杯熱牛奶后就消失在了走廊盡頭。

窗外的月光被烏云遮住了一半。張澤禹試探性地推了推窗戶，紋絲不動。鋼化玻璃，內側有幾乎看不見的金屬網格。他早該想到的。

床頭柜上放著一套嶄新的衣物。張澤禹嫌棄地看了一眼那件繡著貓咪圖案的毛衣，還是穿上了自己的襯衫，雖然它還有點潮濕，散發(fā)著雨水和陌生洗衣液的味道。

門把手無聲地轉動。張澤禹屏住呼吸，將耳朵貼在門板上。一片寂靜。

他輕輕拉開門，走廊漆黑如墨。左手邊是樓梯，右手邊——他記得來時的路線——通往客廳和正門。張澤禹選擇了左邊。

第三步，地板發(fā)出了一聲幾乎不可聞的吱呀聲。張澤禹僵在原地，心跳如擂。

沒有動靜。他繼續(xù)前進，手指擦過墻壁尋找平衡。突然，指尖觸到了什么冰涼的東西——電燈開關。

"別開燈。"一個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張澤禹差點尖叫出聲。一只手及時捂住了他的嘴，將他拉進一個堅實的懷抱。"噓...你會吵醒左航，他起床氣很可怕。"是陳天潤的聲音，帶著一絲剛睡醒的沙啞，熱氣拂過張澤禹的耳垂。

張澤禹掙扎起來，手肘向后猛擊，卻只擊中了空氣。陳天潤像預判了他的所有動作，輕松地制住了他的手腕。

"你想參觀房子？"陳天潤的聲音里帶著笑意，"我可以帶你轉轉。"他的手掌下滑，與張澤禹十指相扣，力道溫柔卻不容掙脫。

張澤禹被半抱著帶下樓梯。陳天潤的體溫透過單薄的睡衣傳遞過來，讓他莫名想起大學時喂過的那只流浪貓——也是這樣，看似溫柔實則強勢地決定了一切。

"這是客廳。"陳天潤推開一扇雙開門，月光透過落地窗灑進來，勾勒出豪華家具的輪廓。"廚房在右邊，張極不喜歡別人碰他的廚具。左航的零食抽屜在這里——"他指了指一個貼著"禁止投喂"標簽的抽屜，"你可以隨便拿，但別讓他發(fā)現(xiàn)。"

張澤禹咬住下唇。這個人在干什么？深夜導覽？

"正門。"陳天潤突然轉向，帶著他來到一扇厚重的雕花木門前。"三重鎖，指紋識別，警報系統(tǒng)直連我的手機。"他舉起張澤禹的手，輕輕吻了一下他的指尖，"還有微電流，足夠讓一個成年人昏迷三小時。"

張澤禹猛地抽回手，后背撞上了什么堅硬的東西——是張極的胸膛。他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那里，像一堵人形墻壁堵住了所有退路。

"小貓想逃跑？"張極的聲音低沉得像大提琴的G弦。他穿著黑色絲質睡袍，領口大開，露出鎖骨上一道猙獰的疤痕。

張澤禹的膝蓋開始發(fā)抖。月光下，兩個高大的男人將他困在中間，影子重疊著籠罩住他。

"我、我只是..."他的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渴了？"陳天潤善解人意地提議，"我煮了蜂蜜檸檬水。"

"餓了？"張極的手指穿過張澤禹的發(fā)絲，"冰箱里有提拉米蘇。"

張澤禹感到一陣荒謬的憤怒。"我想回家！"他提高了聲音，立刻后悔了——樓上傳來左航迷迷糊糊的抱怨聲和腳步聲。

"糟糕。"陳天潤嘆了口氣。

左航出現(xiàn)在樓梯口，頭發(fā)亂得像鳥窩，懷里抱著一個鯊魚玩偶。"誰把小貓放出來了？"他瞇著眼睛，聲音里帶著濃濃的睡意，卻精準地鎖定了張澤禹的位置。

下一秒，張澤禹眼前一花，左航已經閃現(xiàn)到他面前，捏住了他的臉頰。"逃跑是不對的~"他拖長音調，手上的力道卻不容反抗，"要懲罰。"

張澤禹的心跳漏了一拍。左航的眼睛在黑暗中閃著捕食者般的冷光，與白天那個嬉皮笑臉的游戲宅判若兩人。

"夠了。"張極簡短地說，將張澤禹拉到自己身后，"去睡覺，左航。"

左航撇撇嘴，突然湊近在張澤禹額頭上響亮地親了一口："晚安吻~明天見，逃跑的小貓咪。"然后蹦跳著上樓了，鯊魚玩偶拖在地上。

張澤禹呆立在原地，額頭被親過的地方發(fā)燙。

"他...他..."

"左航表達喜愛的方式比較直接。"陳天潤解釋道，好像這能解釋一切。

張極的手滑到張澤禹腰間："現(xiàn)在，關于你的懲罰——"

"我?guī)俊?陳天潤突然打斷，從張極手中"接管"了張澤禹，"你需要冷靜，張極。第一天太急了。"

張極的眼中閃過一絲危險的光芒，但最終點了點頭："天亮前送他回房間。"

于是張澤禹又被轉移到了陳天潤的"領地"——一間充滿草藥香味的書房。一整面墻的醫(yī)學典籍，另一面墻則是各種語言的文學作品。陳天潤示意他坐在壁爐旁的扶手椅上，自己則去小廚房倒了兩杯什么。

"喝吧，安神的。"他遞給張澤禹一杯冒著熱氣的液體

張澤禹警惕地嗅了嗅——菊花、蜂蜜，還有一絲苦味。

"放心，沒下藥。"陳天潤微笑，"如果我想，你早就在我床上不省人事了。"

這并不能讓張澤禹安心多少，但他還是小啜了一口。甜中帶苦，溫暖順著食道擴散到全身。

"為什么是我？"他問出了盤旋在心頭的問題。

陳天潤沉思了一會兒，火光在他鏡片上跳動。"你知道有些人會撿流浪貓回家嗎？"他慢慢地說，"不是因為那只貓?zhí)貏e，而是因為那天特別，那個人特別，陽光的角度特別...剛好觸發(fā)了'就是它了'的瞬間。"

張澤禹握緊了杯子："我不是貓。"

"不，你是。"陳天潤靠近，手指輕輕擦過張澤禹手腕上的一處擦傷——不知什么時候弄的。"漂亮的、警惕的、需要人照顧的小貓。"他從茶幾抽屜里拿出醫(yī)藥箱，熟練地給傷口消毒、貼創(chuàng)可貼。"張極是第一個發(fā)現(xiàn)你的，但我們都同意了。"

"同意什么？"

"收養(yǎng)你。"陳天潤的指尖在繃帶上停留了一秒，"我們會給你最好的食物、最軟的床、最貴的衣服...只要你乖乖待在我們看得見的地方。"

張澤禹感到一陣眩暈，不知是因為熱氣還是這番話。"這是非法的。"他虛弱地抗議。

陳天潤笑了，那笑容讓張澤禹后背發(fā)涼："親愛的，我們做的每件事都是非法的。"

壁爐的火光突然暗了一下。張澤禹注意到陳天潤身后半開的抽屜里，有什么金屬的東西在閃光——一把手槍？旁邊還有幾本護照樣的小本子。

"你的手很涼。"陳天潤突然握住他的手，打斷了他的視線，"我送你回房。"

回程的路上，張澤禹注意到更多細節(jié)：走廊拐角的攝像頭，窗戶上的安全鎖，還有每個房間門框上幾乎不可見的紅色小燈——警報傳感器？

他的"臥室"實際上是一間套房，附帶浴室和小客廳。陳天潤在門口停下："浴室柜里有新牙刷和睡衣。明天左航會帶你去衣帽間選衣服。"

張澤禹抓住他的袖子："你們到底是做什么的？"

陳天潤鏡片后的眼睛閃過一絲猶豫。"我們...解決麻煩。"最終他說，"睡吧，別試著從窗戶出去，三樓很高。"

門關上了，鎖舌發(fā)出輕微的咔噠聲。張澤禹撲向門把手——鎖住了。他轉向窗戶，正如陳天潤所說，三樓的高度足以讓逃跑成為自殺行為。

浴室豪華得像五星級酒店，大理石臺面上整齊擺放著未拆封的高端護膚品。張澤禹機械地刷牙洗臉，換上絲質睡衣——尺碼完美貼合。

鏡中的他看起來蒼白又脆弱，鎖骨上的水滴像未落的眼淚。他用毛巾狠狠擦掉。

床墊像云朵一樣接納了他。張澤禹以為自己會失眠，但疲勞很快戰(zhàn)勝了恐懼。半夢半醒間，他感覺有人輕輕拂開他額前的碎發(fā)。

"做個好夢，小貓。"是左航的聲音，遠得像是幻覺，"明天教你打游戲~"

清晨的陽光將張澤禹驚醒。門鎖已經打開，門外放著一個托盤——熱騰騰的松餅、新鮮水果和一杯橙汁。托盤下壓著一張紙條：「衣帽間在走廊盡頭右轉。左航」。

張澤禹猶豫了一下，還是吃掉了早餐。食物美味得令人發(fā)指，他幾乎要為此感到憤怒。

衣帽間大得離譜，按顏色和季節(jié)排列的衣物占據了整面墻。左航正在一堆衛(wèi)衣中翻找，看到他立刻眼睛一亮："來試試這個！"他舉起一件印著卡通老虎的連帽衫。

"我不——"

"還有這個！"左航又拿出一條破洞牛仔褲，"超配你！"

張澤禹后退一步："我要我的手機。"

左航的笑容僵了一瞬："呃...這個嘛..."

"還有我的錢包和學生證。"

"關于這個..."左航撓撓頭，"張極說暫時不能給你。"

"那我就不換衣服。"張澤禹固執(zhí)地站在原地。

左航嘆了口氣，突然以驚人的速度逼近，將張澤禹困在自己和衣柜之間。"聽著，小貓，"他的聲音突然低沉下來，"我們對你很有耐心，但耐心是有限的。"他撩起自己的T恤下擺，露出腹部一道猙獰的疤痕："看到這個了嗎？上周有個不知死活的家伙想要張極的命。我們處理掉了他，但代價不小。"他的手指輕輕撫過疤痕，"我們的工作...很危險。讓你聯(lián)系外界等于把你暴露在危險中。"

張澤禹屏住呼吸。左航身上散發(fā)出的壓迫感與昨晚如出一轍。

"但如果你乖乖的..."左航突然又恢復了陽光少年的語調，變臉速度快得令人眩暈，"我們可以給你買新手機！只能玩單機游戲的那種~"

最終張澤禹妥協(xié)了，換上了左航挑選的衣服——出乎意料地舒適。左航像打扮洋娃娃一樣滿意地繞著他轉圈，然后突然把他拉近，鼻子幾乎貼到他脖子上："你聞起來像陳天潤的安神茶。"

"他昨晚給我喝了一些。"

左航的表情變得復雜："他很少把那茶給別人。"然后，像是要驅散什么不快的思想，他突然抓住張澤禹的手："來！教你玩《塞爾達》！"

被拖向游戲室的路上，張澤禹注意到一扇半掩的門——似乎是張極的書房。桌上散落的文件上有幾個醒目的單詞：「處置」「清理」「不留痕跡」。

左航順著他的視線看去，迅速關上了門。"別看大灰狼的工作文件，"他笑嘻嘻地說，"會做噩夢的~"

游戲室里有最新款的所有游戲設備。左航強迫張澤禹坐在他腿間，手把手教他操作。張澤禹本該反抗，但手柄的震動和屏幕上絢麗的色彩讓他暫時忘記了現(xiàn)實。

"你學得真快！"左航的下巴擱在他肩膀上，呼吸吹拂著他的耳垂，"獎勵你一個擁抱~"

張澤禹被突如其來的擁抱弄得措手不及。左航的懷抱溫暖而有力，身上有青蘋果沐浴露的味道，完全不像個危險的綁匪。

"左航。"張極的聲音從門口傳來，"陳天潤需要幫忙。"

左航不情不愿地放開張澤禹："馬上回來！不準亂跑！"他蹦跳著離開了，留下張澤禹一人坐在巨大的電視屏幕前。

游戲畫面定格在一片美麗的草原上。張澤禹放下手柄，悄悄走向門口。他能聽到廚房傳來的對話聲：

"...目標已經處理干凈..."

"...警方那邊陳天潤打點好了..."

"...新身份下周到位..."

張澤禹的血液凝固了。他輕手輕腳地退回游戲室，大腦飛速運轉。這三個人不是普通的綁匪，甚至不是一般的罪犯。那些文件、對話、武器...還有左航提到的"危險工作"。

他需要計劃，需要觀察，需要找到弱點。但在那之前——游戲室里突然響起歡快的背景音樂，張澤禹嚇了一跳——屏幕上，他操控的角色正站在懸崖邊，遠處是像素風格的夕陽。

左航的游戲存檔名稱是「找到小貓的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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