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高興沒有錯過你

春櫻圓舞曲·姑蘇月令（五一全章）

第一章 青石板上的邀約

1. 櫻花余韻里的新計劃

京都帶回的櫻花鈴鐺還在玄關(guān)掛著，風(fēng)過時會發(fā)出細(xì)碎的叮咚聲，像把春天揉碎成了音符。蘇晚趴在客廳的亞麻沙發(fā)上，指尖劃過平板電腦的屏幕，突然“呀”地一聲坐直了身子。她懷里的波斯貓“年糕”被驚動，懶洋洋地抬了抬眼，尾巴尖掃過她攤在膝頭的水彩本——那上面還留著京都鴨川的櫻花倒影，淡紫色的顏料邊緣已經(jīng)干透，卻依然能看出當(dāng)時落筆時的雀躍。

“林深！”蘇晚光著腳踩過橡木地板，發(fā)梢還帶著剛洗過的水汽，發(fā)尾卷翹的弧度蹭過林深正在整理的書架。他正把那本燙金櫻花手賬插進(jìn)“旅行”主題的格子里，指尖在《京都篇》夾著的銀杏書簽上頓了頓，轉(zhuǎn)身時恰好接住撲過來的她。

“看這個。”蘇晚把平板舉到他眼前，屏幕上是平江路的航拍圖：青灰色的屋頂連綿成波浪，雨巷里撐著油紙傘的行人化作模糊的彩色圓點(diǎn)，穿藍(lán)布衫的評彈藝人坐在臨水的茶館里，三弦琴的輪廓在夕陽下鍍著金邊?！巴抡f蘇州的五一特別美，紫藤蘿和繡球花都開了，青石板路下雨的時候會反光，特別適合畫水墨畫！”

林深的眼鏡片被她呼出的熱氣蒙上一層薄霧，他抬手摘掉眼鏡，用襯衫袖口輕輕擦拭。陽光從百葉窗的縫隙漏進(jìn)來，在他挺直的鼻梁上投下細(xì)碎的陰影，睫毛垂下時像停著兩只安靜的蝶?！跋肴ヌK州？”他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微啞——下午剛結(jié)束一個連續(xù)三天的建筑方案評審會，眼下還有淡淡的青黑。

蘇晚突然有點(diǎn)心疼，伸手撫平他眉間的褶皺：“你剛忙完，要是累的話……”

“不累?！绷稚钗兆∷氖郑蜒坨R重新架好，鏡片后的目光亮得像星子，“正好事務(wù)所的蘇州分所下周有個項目對接會，我可以申請?zhí)崆皟商爝^去?！彼D(zhuǎn)身從書房的抽屜里翻出另一本手賬，封面是素白的宣紙紋理，邊緣燙著細(xì)若游絲的墨色云紋，“你看，早就備著了?！?/p>

手賬扉頁是空白的，只在右下角有個小小的篆刻印章，刻著“晚深”二字——那是去年結(jié)婚紀(jì)念日時，蘇晚送他的禮物，石料是她跑遍潘家園淘來的青田石，刻字的老師傅說這兩個字的筆畫纏繞在一起，像天生就該屬于彼此。

“你早就計劃好啦？”蘇晚的指尖撫過那方印章，突然發(fā)現(xiàn)紙頁邊緣有淡淡的鉛筆印，像是反復(fù)描摹過某個圖案。林深耳尖微微發(fā)紅，把平板電腦接過來放大圖片：“上周聽你和閨蜜打電話，說想看留園的紫藤花瀑。”他滑動屏幕，調(diào)出一張存好的照片——那是去年秋天拍的留園冠云峰，背景里隱約能看見枯藤的輪廓，“查了花期，五一前后正好是盛花期?！?/p>

年糕不知何時跟了過來，用腦袋蹭著蘇晚的腳踝，喉嚨里發(fā)出滿足的呼嚕聲。她彎腰抱起貓，看著林深打開的蘇州旅行攻略文檔，突然發(fā)現(xiàn)每個景點(diǎn)旁都標(biāo)著小字：“拙政園香洲——適合畫水中倒影”“網(wǎng)師園月洞門——下午三點(diǎn)的光影最佳”“環(huán)秀山莊假山——雨后石縫會滲水珠”。

“你連這個都查了？”蘇晚的聲音軟下來，像被溫水泡過的棉花糖。

林深正點(diǎn)開一個美食博主的視頻，畫面里蟹黃湯包被筷子戳破，金黃的湯汁涌出來，冒著熱氣?！斑@家‘松鶴樓’的松鼠鱖魚，你上次在美食紀(jì)錄片里夸過?！彼岩曨l進(jìn)度條拉到開頭，“還有你念叨了半年的糖粥，查好了老字號‘萬福興’的營業(yè)時間，早上六點(diǎn)就開門，不過要排隊。”

蘇晚突然湊過去，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軟乎乎的觸感像年糕的肉墊?！傲稚睿阍趺催@么好?！?/p>

他愣了一下，隨即耳根紅得更厲害，轉(zhuǎn)身去翻衣柜頂上的行李箱：“那現(xiàn)在開始收拾東西？天氣預(yù)報說蘇州五一有雨，得把防水畫袋帶上。”

2. 藏在快遞箱里的驚喜

玄關(guān)的快遞堆成了小山，最上面的紙箱印著“蘇繡非遺工坊”的字樣。蘇晚踩著小板凳去夠，箱子太重，林深伸手接過來放在地上，用美工刀劃開膠帶時，刀刃特意避開了印著纏枝蓮紋樣的封箱貼——他知道蘇晚喜歡收集這些好看的包裝，總會小心翼翼地保留完整。

“這是什么？”蘇晚蹲在地上，看著林深從箱子里取出兩個深藍(lán)色的錦盒，盒蓋上繡著金線的紫藤花。

“打開看看?！绷稚畹恼Z氣帶著點(diǎn)神秘。

錦盒里鋪著米白色的絲綢，兩件改良漢服靜靜躺在里面。蘇晚拿起屬于自己的那件：煙霞色的褙子上，領(lǐng)口繡著細(xì)碎的紫藤花，花瓣用了三種深淺不同的紫色絲線，湊近看能發(fā)現(xiàn)每片花瓣邊緣都有極細(xì)的金線勾邊；月白色的宋抹領(lǐng)口藏著小小的珍珠扣，解開時會發(fā)出清脆的碰撞聲。

“這件是按你的尺寸定制的，”林深拿起另一件月白色圓領(lǐng)袍，袖口翻過來時，能看見內(nèi)側(cè)繡著的太湖石暗紋，“上次在京都穿情侶裝拍照，你說漢服更有韻味，就托蘇州的朋友找了老字號繡坊。”

蘇晚突然發(fā)現(xiàn)褙子的下擺內(nèi)側(cè)，藏著一行極小的蘇繡文字：“晚來天欲雪”。那是她最喜歡的詩句，去年冬天在雪地里畫雪景時，曾隨口念給林深聽過?！澳氵B這個都記得……”她的聲音有點(diǎn)哽咽，指尖輕輕拂過那行字，絲線的觸感溫溫的，像被陽光曬過。

“還有這個?！绷稚顝牧硪粋€快遞箱里拿出個長條形的木盒，打開后是兩把蘇繡團(tuán)扇。一把繡著“寒山寺月”，銀色的月光灑在江面上，波紋用漸變的藍(lán)線繡成；另一把是“留園春景”，紫藤花從扇面頂端垂下來，花架下藏著兩只依偎的小貓，神態(tài)像極了年糕和鄰居家的橘貓“蛋黃”。

“這是山塘街那家‘錦繡閣’的老板做的，”林深拿起“留園春景”那把，扇柄是溫潤的紫檀木，刻著螺旋狀的花紋，“她說加了香樟木的扇骨，能防蟲蛀?！?/p>

蘇晚突然想起什么，跑去書房的書架上翻找，回來時手里捏著張泛黃的紙條：“你看這個！上次去蘇州出差，我在山塘街抄的評彈茶館電話，當(dāng)時就想著以后一定要和你去聽《楓橋夜泊》?！奔垪l邊緣被膠帶粘過好幾次，顯然被反復(fù)翻看。

林深接過紙條，上面的字跡娟秀，末尾畫著個小小的音符。“已經(jīng)預(yù)約了，”他掏出手機(jī)，展示給她看預(yù)約信息，“五號下午兩點(diǎn)，‘青溪茶館’的臨水雅座，視野最好的位置?！彼D了頓，補(bǔ)充道，“特意選了周老師的場，她唱《楓橋夜泊》最有名，咬字帶著吳儂軟語的韻味?！?/p>

這時，年糕突然跳上茶幾，爪子扒拉著一個還沒拆的小盒子。蘇晚打開一看，是兩雙繡著蓮花的布鞋，鞋底納得厚厚的，針腳細(xì)密得像魚鱗?！爸滥愦┎粦T高跟鞋，特意買了軟底的?！绷稚钅闷鹌渲幸浑p，鞋頭的蓮花用粉色絲線繡成，花瓣中心還綴著顆小米粒大的珍珠，“老板說這叫‘步步生蓮’，走再多路也不累?！?/p>

收拾行李時，蘇晚發(fā)現(xiàn)林深把她的水彩顏料管都用保鮮膜裹了兩層，放進(jìn)那個深綠色的防水畫袋里。“上次在京都下雨，你心疼顏料受潮了好幾天?！彼贿呁渥永锶郫B傘，一邊說，“還帶了你的速寫本，特意選了160g的厚紙，不怕水暈染?！?/p>

“我的畫筆呢？”蘇晚翻著自己的文具袋，突然發(fā)現(xiàn)少了那支櫻花木桿的狼毫筆——那是她畫水墨畫專用的，筆鋒柔軟得像云絮。

林深從自己的背包側(cè)袋里拿出來，筆桿上套著個自制的保護(hù)套，是用他建筑圖紙的邊角料做的，上面還用馬克筆寫著“小晚的專用畫筆”?！芭聣簤模易约罕持??！彼压P放進(jìn)蘇晚的文具袋，又往里塞了塊新的墨條，“這家‘一得閣’的墨汁，你說畫水墨畫最顯色?！?/p>

行李箱的滾輪在地板上劃出輕微的聲響，蘇晚突然想起什么：“對了，蘇州博物館的貝聿銘展！同事說特別難約，你約到了嗎？”

林深正在核對清單的手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笑：“不僅約到了，還約了講解。”他點(diǎn)開手機(jī)里的預(yù)約信息，時間是五月二號上午十點(diǎn)，“知道你想畫光影，講解員是建筑系畢業(yè)的，說會特意給我們講玻璃金字塔的光線設(shè)計原理?！?/p>

蘇晚撲過去抱住他，下巴磕在他鎖骨上，有點(diǎn)疼卻很安心。“林深，和你在一起，好像永遠(yuǎn)有驚喜。”

他低頭，鼻尖蹭過她的發(fā)頂，聞到淡淡的橙花香——那是她常用的洗發(fā)水味道。“因為是和你一起啊?！?/p>

3. 深夜廚房的桂花糖香

晚上十一點(diǎn)，廚房的燈還亮著。林深系著蘇晚繡的銀杏葉圍裙，站在灶臺前攪拌陶罐里的糖粥。陶罐是去年在景德鎮(zhèn)玩的時候，蘇晚親手做的，罐身上歪歪扭扭地刻著兩個小人，手牽著手站在櫻花樹下。

糯米在陶鍋里咕嘟咕嘟地冒著泡，空氣里彌漫著桂花和紅糖的甜香。林深舀起一勺，吹涼了嘗了嘗，眉頭微微皺起——還是沒達(dá)到記憶里的味道。上周特意去請教了公司樓下早餐店的張阿姨，老人家手把手教他“古法熬糖”：紅糖要選云南的土紅糖，切成小塊慢慢熬化；糯米得提前泡六個小時，煮的時候要不停地攪拌，防止粘鍋；桂花要用去年秋天曬干的金桂，不能放太早，否則香味會散。

“還沒好嗎？”蘇晚抱著抱枕靠在廚房門框上，睡衣上印著貓咪圖案，眼睛半睜半閉的，顯然困了。

“快了。”林深往粥里撒了把桂花，用長柄勺輕輕攪動，“張阿姨說，最后一步要‘收湯’，讓糖汁裹在糯米上，這樣才夠甜?！?/p>

蘇晚走過去，從背后抱住他的腰，臉頰貼在他后背，能聽見他平穩(wěn)的心跳聲?！捌鋵嵅挥眠@么麻煩的，出去買也一樣?！?/p>

“不一樣?！绷稚钷D(zhuǎn)過身，用手背試了試她的額頭，“你上次說，蘇州的春天是甜的，我想讓你嘗到家里的甜味?！彼⒘艘恍⊥胫啵旁谂赃叺臎鏊镦?zhèn)著，“快涼了，嘗嘗看。”

白瓷碗里，糯米粒晶瑩剔透，紅糖汁呈琥珀色，表面浮著一層金黃的桂花。蘇晚舀起一勺，吹了吹氣送進(jìn)嘴里，桂花的清香和糯米的軟糯在舌尖化開，甜而不膩，溫?zé)岬闹嗷M(jìn)胃里，像被一只溫暖的手輕輕托住。

“比外面買的好吃！”她眼睛亮晶晶的，又舀了一大勺，臉頰鼓鼓的像只小松鼠。

林深看著她滿足的樣子，嘴角的笑意藏不住。他自己也盛了一碗，慢慢喝著，突然發(fā)現(xiàn)蘇晚的嘴角沾了點(diǎn)桂花，伸手想替她擦掉，指尖剛碰到她的皮膚，她就像只受驚的小兔子縮了縮脖子，隨即又笑著把臉湊過來。

“對了，”蘇晚咽下嘴里的粥，突然想起什么，“明天早上要不要去買生煎包？我查了那家‘啞巴生煎’，凌晨四點(diǎn)就有人排隊了?！?/p>

林深看了眼手機(jī)：“現(xiàn)在十一點(diǎn)半，睡五個小時夠嗎？”

“夠！”蘇晚用力點(diǎn)頭，眼睛里閃著對美食的向往，“聽說他們家的蟹黃生煎會爆汁，要先咬個小口把湯吸掉，再蘸醋吃?！彼闷鹗謾C(jī)，翻出存好的攻略，“還有海棠糕，要趁熱吃，外皮焦脆，里面的豆沙餡會流心?！?/p>

林深看著她認(rèn)真的樣子，突然覺得，所謂的旅行，或許就是和喜歡的人一起，把這些瑣碎的期待一點(diǎn)點(diǎn)拼湊起來，變成閃閃發(fā)光的日子。他把碗放進(jìn)水槽，轉(zhuǎn)身時被地上的貓尾巴絆了一下，蘇晚伸手扶住他，兩人都笑了起來，年糕被笑聲驚動，從貓窩里探出頭，不滿地“喵”了一聲。

“收拾好啦？”蘇晚靠在他懷里，聲音帶著困意。

“嗯，行李箱都扣好了?！绷稚畹皖^，在她發(fā)頂輕輕吻了一下，“去睡覺吧，明天要早起趕高鐵?！?/p>

臥室的窗簾拉得嚴(yán)嚴(yán)實實，只留了條縫隙讓月光照進(jìn)來。蘇晚躺在床上，看著林深在書桌前寫東西，臺燈的光暈在他側(cè)臉投下柔和的陰影。他手里拿著那本素白手賬，筆尖在紙上沙沙作響，偶爾會停下來，對著手機(jī)查什么，然后又繼續(xù)寫。

“在寫什么呢？”蘇晚的聲音軟軟糯糯的。

林深合上手賬，走過來躺在她身邊：“沒什么，寫了點(diǎn)明天要帶的東西。”他把她摟進(jìn)懷里，調(diào)整了個舒服的姿勢，“快睡吧，不然明天起不來了?！?/p>

蘇晚閉上眼睛，鼻尖縈繞著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水味，混合著廚房殘留的桂花甜香。迷迷糊糊間，她感覺林深輕輕起身，走到書桌前，手賬翻動的聲音像蝴蝶振翅。

第二章 雨巷里的初見

1. 高鐵上的晨光與手賬

清晨五點(diǎn)的高鐵站，人已經(jīng)不少了。蘇晚裹著林深的灰色外套，打了個哈欠，手里還捏著半個剛出爐的肉包?！叭撕枚喟?。”她往林深身邊靠了靠，避開迎面走來的行李箱。

“這邊走，商務(wù)座候車區(qū)人少。”林深一手拖著行李箱，一手牽著她，指尖溫暖而有力。他提前三天就換好了座位，選了靠窗的位置，還特意備注了要第一排——方便蘇晚把畫架支在過道上。

檢票口的工作人員笑著看他們：“小情侶去蘇州玩??？五一那邊可美了。”

蘇晚的臉有點(diǎn)紅，林深替她回答：“嗯，去看紫藤花。”他把車票遞給工作人員，蘇晚注意到兩張車票的座位號是13和14，連在一起。

高鐵緩緩駛出站臺時，天邊剛泛起魚肚白。蘇晚趴在車窗上，看著城市的輪廓漸漸后退，變成模糊的色塊。林深從背包里拿出保溫杯，倒了杯溫?zé)岬墓鸹ㄌ侵噙f給她：“張阿姨說早上喝點(diǎn)甜的，一天都會有精神。”

“你連這個都帶來了？”蘇晚驚訝地接過杯子，保溫效果很好，粥還是熱的。

“怕你早上沒吃飽。”林深打開自己的那份早餐——兩個茶葉蛋和一份三明治，“快吃，吃完我們看攻略?！?/p>

陽光慢慢爬上車窗，在小桌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蘇晚一邊喝粥，一邊翻看著林深的手賬。蘇州地圖被他用墨線重新勾勒過，重要的景點(diǎn)旁都畫著小小的插畫：拙政園的香洲畫成了浮在水面的小船，留園的冠云峰旁添了只跳躍的松鼠，平江路的茶館里坐著兩個小人，一看就是她和林深的模樣。

“這里怎么畫了只貓？”蘇晚指著網(wǎng)師園的位置，那里有個小小的貓咪涂鴉，爪子還踩著片楓葉。

“查攻略的時候看到，網(wǎng)師園里有只常駐的橘貓，游客都叫它‘園長’?！绷稚顪愡^來看，“據(jù)說很親人，會蹭游客的腿要吃的?！?/p>

蘇晚突然笑了：“那我們帶點(diǎn)貓糧吧？年糕的零食還有剩。”

“已經(jīng)帶了。”林深從背包側(cè)袋里拿出一小包凍干，“特意挑了低鹽的，怕貓咪吃了不好?！?/p>

手賬的中間夾著幾張照片，是林深打印出來的參考圖：一張是雨后的青石板路，水洼里倒映著櫻花樹的影子；一張是留園的紫藤花架，紫色的花穗垂下來像瀑布；還有一張是評彈藝人的手部特寫，指尖在琴弦上跳躍的瞬間被定格。

“這些都是你找的素材？”蘇晚的指尖撫過照片，能感覺到打印紙的紋理。

“嗯，”林深翻開另一頁，上面貼著幾張門票存根，“這是去年去蘇州考察時留的，當(dāng)時就想著，以后一定要帶你來?！彼D了頓，聲音有點(diǎn)低，“那時候還不敢跟你說?！?/p>

蘇晚想起他們剛認(rèn)識的時候，林深總是很安靜，開會時會坐在角落，畫圖時會把耳機(jī)音量調(diào)得很低。有一次公司組織團(tuán)建，她不小心把畫具包掉進(jìn)了湖里，是林深跳下去撈上來

2. 撈畫具包的那天

畫具包里裝著她剛買的進(jìn)口水彩顏料，是準(zhǔn)備參加青年美術(shù)展的參賽作品專用。蘇晚站在湖邊急得快哭了，湖水綠得發(fā)暗，畫具包浮在水面慢慢下沉，帆布面料吸了水，變得沉甸甸的。

“別動?！绷稚钔蝗幻撓峦馓走f給同事，卷著褲腿就跳進(jìn)了湖里。九月的湖水已經(jīng)很涼，他打了個寒顫，卻還是飛快地游向畫具包。蘇晚看著他的背影，白襯衫在水里泡得透濕，貼在背上能看出清瘦的輪廓，褲腳的泥水順著腳踝往下滴。

等他把畫具包舉著游回來時，嘴唇都凍得發(fā)紫了。蘇晚遞過毛巾的手一直在抖，他卻先打開畫具包檢查：“顏料管沒破，還能用?！鳖伭虾羞吔强牡袅艘恍K，他用手指抹了點(diǎn)顏料在指甲蓋上，“這牌子的顏料覆蓋力強(qiáng)，補(bǔ)色的時候多疊兩層就行?！?/p>

那天他發(fā)了高燒，卻在第二天把修好的顏料盒送到她工位上——磕掉的邊角被他用同色系的顏料補(bǔ)得嚴(yán)絲合縫，還在旁邊畫了朵小小的櫻花，“看，像沒壞過一樣。”

“后來我總想著，”蘇晚的聲音輕輕的，“什么時候能好好謝謝你?！?/p>

林深握住她放在膝蓋上的手，指尖摩挲著她虎口處的薄繭——那是常年握畫筆磨出來的。“現(xiàn)在不就是在謝我嗎？”他笑了笑，“和你一起看遍這些風(fēng)景，就是最好的謝禮?！?/p>

高鐵鉆進(jìn)隧道，車廂里的光線突然暗下來。蘇晚感覺林深往她這邊靠了靠，像怕她著涼似的。等駛出隧道時，陽光正好落在他的手賬上，她看見剛才沒注意的細(xì)節(jié)：每一頁的頁腳都畫著小小的符號，有時是片銀杏葉，有時是朵櫻花，翻得快了，像在看一場流動的動畫。

“你還會畫動畫？”蘇晚驚訝地睜大眼睛。

“建筑圖里要畫動態(tài)演示，學(xué)過一點(diǎn)?！彼_新的一頁，用鉛筆快速勾勒著窗外的風(fēng)景：農(nóng)田變成了棋盤格，電線桿在視野里向后退，遠(yuǎn)處的河流像條銀色的帶子，“等我們老了，就把這些旅行手賬做成翻頁動畫，給孫子孫女看?！?/p>

蘇晚突然捂住嘴笑起來：“誰要跟你想那么遠(yuǎn)?！蹦橆a卻紅得像熟透的櫻桃。

3. 蘇州站的雨與木屐聲

高鐵到站時，蘇州正飄著小雨。細(xì)密的雨絲打在站臺玻璃上，暈出一片模糊的水痕。林深先下車撐開傘，再回頭接蘇晚，傘面特意往她這邊傾斜，自己的肩膀露在雨里。

“這邊！”一個穿藏青色旗袍的阿姨舉著牌子朝他們笑，牌子上寫著“林深先生”。她是民宿老板的母親，姓周，大家都叫她周姨，“早就等你們啦，路上堵不堵？”

周姨的電動車停在站臺出口，后座鋪著碎花棉墊，還套著透明的防雨罩。林深把行李箱放進(jìn)車斗，蘇晚剛要坐上去，周姨突然從布包里拿出雙木屐：“換這個吧，青石板路滑，木屐底有齒，不容易摔?！?/p>

木屐是紅漆的，鞋面上描著金線的紫藤花，鞋底的木齒敲在地上，發(fā)出“嗒嗒”的聲響，和雨聲疊在一起，像支古老的曲子。蘇晚穿著它走在站臺上，總怕摔著，林深一直牽著她的手，步伐配合著她的節(jié)奏。

“周姨，您怎么知道我們要來？”蘇晚忍不住問。

“小林半個月前就訂了房，”周姨一邊開車一邊笑，“還特意囑咐要閣樓的房間，說姑娘喜歡畫畫，閣樓的窗戶大，光線好。”電動車穿過雨巷，兩旁的白墻黑瓦在雨里顯得格外清新，墻頭上探出幾枝粉色的繡球花，花瓣上掛著水珠。

蘇晚突然指著路邊的墻：“看！”墻上爬滿了綠色的藤蔓，雨珠順著葉子尖往下滴，在青石板上砸出小小的水花，“這里能畫一幅！”

林深立刻掏出手機(jī)拍照：“記下來了，回來的時候繞這條路走?！彼颜掌孢M(jìn)“蘇州寫生點(diǎn)”的相冊，已經(jīng)存了二十多張，有墻角的青苔，有臨水的石階，還有窗臺上擺著的紫砂壺。

民宿在平江路深處，是座帶天井的老宅院。推開斑駁的木門，檐下的銅鈴“?！钡仨懥艘宦暎芤痰睦习檎谔炀飻[弄花草，看見他們就笑著打招呼：“來啦？閣樓的茶泡好了，碧螺春，今年的新茶?！?/p>

閣樓果然像周姨說的那樣，朝南的窗戶占了整整一面墻，窗外就是爬滿紫藤的花架。畫架已經(jīng)支在窗邊，旁邊擺著張梨花木的小桌，上面放著兩套青瓷茶具，茶盞里的碧螺春舒展著，茶湯泛著淡淡的黃綠色。

“這畫架……”蘇晚摸著熟悉的木質(zhì)紋理，突然愣住了。

“上周讓蘇州的朋友按你常用的尺寸定做的，”林深幫她把水彩本架上去，“知道你畫畫時喜歡站著，高度調(diào)得和家里的一樣?！碑嫾芡壬峡讨鴤€小小的“深”字，是他的筆跡。

雨還在下，蘇晚趴在窗臺上，看著雨絲斜斜地織進(jìn)天井。周姨端上來一碟桂花糖藕，藕孔里塞滿了糯米，淋著琥珀色的糖漿?！皣L嘗，自家種的藕，脆著呢?！?/p>

蘇晚咬了一口，甜香混著雨氣鉆進(jìn)喉嚨里。林深坐在她旁邊翻手賬，突然指著一頁說：“下午去留園？雨停了的話，紫藤花會更水靈?！?/p>

她看著他認(rèn)真的側(cè)臉，突然覺得，這場雨下得真好。青石板路被洗得發(fā)亮，像鋪著一塊巨大的墨玉，而他們的故事，正要在這溫潤的時光里，寫下新的篇章。

第三章 留園的紫藤瀑布

1. 雨停后的花架下

午后的雨真的停了。陽光從云層里鉆出來，給白墻鍍上一層金邊。蘇晚換上煙霞色的褙子，月白色的裙擺掃過木地板，發(fā)間別著支珍珠步搖，是林深早上出門前幫她插的。

“轉(zhuǎn)一圈我看看?！绷稚钫驹陂T口，眼睛亮得像盛了星光。他自己的月白色圓領(lǐng)袍袖口系著同色系的帶子，腰間的玉佩隨著動作輕輕碰撞，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蘇晚轉(zhuǎn)了個圈，褙子上的紫藤花繡像活了一樣，在陽光下泛著光澤?！昂每磫?？”她有點(diǎn)不好意思地問。

“好看。”林深走上前，幫她理了理微亂的衣領(lǐng)，指尖不經(jīng)意碰到她的脖頸，兩人都像被燙到似的縮了縮，“走吧，周姨說留園的紫藤花，下午三點(diǎn)最漂亮?！?/p>

留園門口已經(jīng)排起了長隊，穿漢服的姑娘們舉著團(tuán)扇拍照，鬢角的珠花在人群里閃閃爍爍。林深提前買好了預(yù)約票，直接帶著蘇晚走快速通道，檢票的大爺笑著說：“這對小年輕，穿得比園子里的花還俊?！?/p>

一進(jìn)園就聞到了紫藤花的香。不是濃烈的香，是淡淡的、帶著點(diǎn)清苦的甜，像上好的碧螺春混了蜜。蘇晚順著香味往里走，轉(zhuǎn)過一道月亮門，突然“哇”地叫出聲——

大片的紫藤花從花架上垂下來，紫得發(fā)藍(lán)，紫得發(fā)白，像無數(shù)串倒懸的葡萄，又像流淌的紫色瀑布。陽光透過花葉的縫隙灑下來，在青石板上投下碎金似的光斑，風(fēng)吹過，花瓣簌簌地往下落，鋪了一地紫色的雪。

“快來！”蘇晚拉著林深跑到花架下，仰頭看著那些沉甸甸的花穗，“你看這顏色，像不像你上次調(diào)的‘紫藤灰’？”

林深記得，那是她畫京都神社時調(diào)的顏色，用群青加一點(diǎn)赭石，再兌上大量的白，調(diào)出霧蒙蒙的紫灰色。“比那個更亮些，”他從背包里拿出速寫本，“應(yīng)該加了點(diǎn)檸檬黃?！?/p>

蘇晚已經(jīng)掏出了畫筆。她站在花架西側(cè)，那里的光線正好能照出花瓣的紋理。筆尖蘸著清水，先在紙上暈出淡淡的水痕，再調(diào)上紫色，趁濕點(diǎn)染——這是她最擅長的“濕畫法”，能畫出紫藤花那種朦朧的美感。

林深沒有打擾她，只是坐在旁邊的石凳上看著。她畫畫時總是很專注，眉頭微微皺著，嘴角抿成一條直線，陽光照在她的睫毛上，投下小小的陰影，像停著兩只紫色的蝶。有花瓣落在她的發(fā)間，他伸手替她摘下來，動作輕得像怕驚動了空氣。

“你看這只蜜蜂！”蘇晚突然指著畫紙上的空白處，一只金黃色的蜜蜂正停在花穗上，翅膀振動的頻率快得像模糊的光暈，“我要把它畫下來！”

她的筆尖飛快地動著，用極細(xì)的線條勾勒出蜜蜂的輪廓，再用赭石色點(diǎn)出它毛茸茸的身體。林深拿出手機(jī)，悄悄拍下她畫畫的樣子：她站在紫色的花瀑下，手里的畫筆懸在半空，陽光在她的側(cè)臉鍍上一層金邊，像幅會呼吸的畫。

2. 花架下的寫生與低語

畫到一半，蘇晚突然停了筆?！翱傆X得少了點(diǎn)什么?！彼欀?，把畫紙拿遠(yuǎn)了些看。

林深湊過去：“要不要加點(diǎn)光影？花架的影子可以畫得重一點(diǎn)。”他用手指在紙上比劃著，“你看，陽光從東邊照過來，花架的格子在地上投的影子是斜的，像柵欄一樣?！?/p>

蘇晚眼睛一亮：“對！就是這個！”她調(diào)深了墨色，用干澀的筆尖在紙上劃出交叉的線條，“這樣紫藤花就不會顯得飄了?！?/p>

有個小姑娘跑過來，好奇地看著她的畫：“姐姐，你畫得真好，像照片一樣！”小姑娘的媽媽笑著說：“我們能和你合張影嗎？你穿著漢服站在花架下，太好看了?！?/p>

蘇晚有點(diǎn)不好意思，林深替她答應(yīng)了：“當(dāng)然可以。”他幫她理了理被風(fēng)吹亂的頭發(fā)，又把掉在肩上的花瓣拂掉，“站到花架中間去吧，那里背景好看?！?/p>

合影的時候，小姑娘突然指著林深說：“叔叔，你也站過去呀，你們站在一起才好看。”

林深愣了一下，蘇晚拉了拉他的袖子。他猶豫著站到她身邊，兩人之間隔著一拳的距離。小姑娘的媽媽笑著說：“靠近點(diǎn)嘛，像我們這樣。”她挽住身邊丈夫的胳膊，兩人相視一笑的樣子，像極了畫里的人。

林深慢慢伸出手，輕輕攬住了蘇晚的腰。她的身體僵了一下，隨即放松下來，往他身邊靠了靠。快門按下的瞬間，有片紫藤花瓣落在了她的發(fā)間，也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等游客走遠(yuǎn)了，蘇晚突然紅了臉：“剛才……”

“畫還沒畫完呢?！绷稚钪钢漠嫾?，假裝沒看見她的窘迫，“快畫吧，不然光線要變了。”

她低下頭繼續(xù)畫畫，耳朵卻紅得像熟透的櫻桃。林深坐在石凳上，翻開自己的手賬，在剛才拍的照片旁寫下：“紫藤花瀑下，她的發(fā)間有片會發(fā)光的花瓣。”

風(fēng)又起了，這次吹落的花瓣更多，像場溫柔的雨。蘇晚突然放下畫筆，轉(zhuǎn)身看著林深：“你知道嗎？紫藤花的花期很短，只有十幾天?！?/p>

“知道。”他抬頭看著她，目光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但只要和你一起看，十幾天也夠了?！?/p>

她突然笑了，像紫藤花突然綻開了花苞?！傲稚睿阍絹碓綍f情話了。”

“跟你學(xué)的?！彼残α?，伸手替她擦掉臉頰上沾的顏料，“你上次在畫背面寫‘春風(fēng)十里不如你’，我記了好久?！?/p>

那是她畫給他的生日賀圖，背面隨手寫的句子，沒想到他看見了。蘇晚的臉更紅了，轉(zhuǎn)身假裝看風(fēng)景，卻聽見身后傳來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音——她知道，他又在手賬里寫什么了。

3. 藏在花穗里的小驚喜

離開留園的時候，蘇晚手里多了個小袋子，里面裝著她撿的紫藤花瓣。“回去夾在手賬里做標(biāo)本?！彼⌒囊硪淼匕汛臃胚M(jìn)背包側(cè)袋，像藏著件寶貝。

林深突然說：“等一下，我去買瓶水?！彼钢贿h(yuǎn)處的小賣部，“你在這里等我，別亂走。”

蘇晚點(diǎn)點(diǎn)頭，靠在園門口的石獅子上看風(fēng)景。有穿漢服的姑娘舉著團(tuán)扇走過，扇面上的紫藤花和她衣服上的繡樣很像；有老爺爺帶著孫子在拍照，小孫子舉著剛買的紫藤花發(fā)卡，笑得露出兩顆小虎牙。

“看我?guī)Я耸裁??！绷稚罨貋頃r，手里除了兩瓶水，還有個小小的紙包。打開一看，是兩個紫藤花形狀的和果子，粉紫色的糯米皮上印著花穗的紋路，中間夾著白色的豆沙餡。

“留園門口的老字號，”他遞給她一個，“老板說用紫藤花汁和的面，嘗嘗看有沒有花的味道?！?/p>

蘇晚咬了一小口，清甜的味道在舌尖化開，真的有淡淡的紫藤花香，像把整個春天都含在了嘴里。“好吃！”她眼睛亮晶晶的，把剩下的半個遞到他嘴邊，“你也嘗嘗。”

林深咬了一口，甜味里混著她指尖的溫度。他看著她滿足的樣子，突然從口袋里拿出個小小的盒子：“還有個東西給你?！?/p>

盒子是紫檀木的，打開后里面躺著枚胸針。銀色的花架上，垂著串紫藤花，每片花瓣都用琺瑯彩燒制，花心嵌著極小的碎鉆，在陽光下閃閃爍爍。“剛才在小賣部旁邊的手工藝品店看到的，”他有點(diǎn)不好意思地?fù)蠐项^，“覺得和你這件衣服很配?！?/p>

蘇晚拿起胸針，發(fā)現(xiàn)花架的欄桿上刻著兩個小小的字母：“W”和“S”——是她和他名字的首字母?！澳氵B這個都注意到了？”她的聲音有點(diǎn)哽咽。

“老板說可以刻字，就……”林深的耳尖紅了，“快戴上看看。”

他替她把胸針別在褙子的領(lǐng)口，銀色的花架襯著煙霞色的布料，像把留園的紫藤花永遠(yuǎn)別在了她身上。蘇晚突然抱住他，把臉埋在他的胸口：“林深，我好喜歡。”

園門口的風(fēng)鈴叮當(dāng)作響，像是在為他們鼓掌。有花瓣落在他們的發(fā)間，落在他們交握的手上，落在他們悄悄蔓延的心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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