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共存

列車在隧道中疾馳，藍(lán)光沿著車廂內(nèi)壁流淌，像是無數(shù)條發(fā)光的血管。陳斯年靠在座椅上，小安虛弱地靠在他懷里，胸口那道疤痕微微泛著藍(lán)光，心跳微弱但穩(wěn)定。

車廂內(nèi)一片寂靜，只有儀器低沉的嗡鳴聲。窗外，黑暗中偶爾閃過廢棄的實驗艙，透明的容器里漂浮著人工心臟，像一顆顆被困住的心，靜靜等待著被喚醒。

他低頭看著懷中的小安，手指輕輕拂過她額頭的碎發(fā)，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撐住，馬上就要到了?！?/p>

小安眼皮動了動，嘴唇微微張開，吐出幾個模糊的音節(jié)：“沈……默……”

聽到這個名字，陳斯年心頭一緊，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記憶如潮水般涌來，那個夜晚，沈默躺在病床上，握著他的手，說：“心跳不止是為了活著，更是為了連接。”

廣播突然響起，機(jī)械的聲音在車廂內(nèi)回蕩：“歡迎前往心跳終點站，請宿主做好準(zhǔn)備?！?/p>

陳斯年眼神一沉，低頭看著小安胸口的傷疤，心跳頻率微微加快，和她的節(jié)奏逐漸同步。

車廂震動了一下，列車開始減速，窗外的黑暗漸漸被一抹冷冽的藍(lán)光驅(qū)散。站臺輪廓緩緩顯現(xiàn)，巨大的金屬結(jié)構(gòu)如同沉睡的巨獸，靜靜地佇立在隧道盡頭。

“到了?！标愃鼓甑吐曊f道，抱起小安，站起身。

車廂門緩緩打開，一股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站臺地面鋪滿了金屬板，四周是高聳的墻壁，上面布滿了復(fù)雜的線路和閃爍的指示燈?？諝庵袕浡还傻蔫F銹味和機(jī)油氣息。

“心跳終點站?！标愃鼓昕粗九?，眉頭皺起，“回家的路？”

站牌下方，一道深深的刻痕清晰可見——“回家之路”。

“這不是終點，”小安忽然開口，聲音沙啞，“而是起點?！?/p>

陳斯年低頭看她，她已經(jīng)睜開眼，目光清澈卻帶著一絲疲憊。

“你醒了。”他說。

“我一直沒睡?！毙“草p聲道，抬起手，按在自己胸口，“我能感覺到你的心跳……還有她的?！?/p>

陳斯年瞳孔微縮，聲音低沉：“你是誰？”

小安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緩緩坐直身子，抬頭看著他，眼神里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我不是她，但我……是她為你留下的最后一條路?！?/p>

陳斯年呼吸一滯，腦海中浮現(xiàn)出林知臨終前的畫面。她說：“我們都是她的延續(xù)?！?/p>

他咬緊牙關(guān)，拳頭微微收緊：“她到底……留下了什么？”

廣播再次響起，這一次，聲音帶著某種程序化的悲憫：“請宿主選擇——繼承或釋放。”

“什么意思？”陳斯年問。

小安輕輕嘆息，伸手拉住他的手腕，指尖冰涼：“你胸口的人工心臟，不只是你一個人的心跳。它是所有繼承者的終點，也是她們意志的延續(xù)?！?/p>

她話音未落，站臺中央緩緩升起五顆懸浮的人工心臟，每一顆都散發(fā)著不同強度的藍(lán)光，投影出一個個模糊的記憶影像。

第一顆心臟，投射出一名年輕醫(yī)生在手術(shù)臺上掙扎的畫面，她的胸口被劃開，人工心臟被強行植入。

第二顆，是一張畢業(yè)論文的扉頁，照片上的女孩笑容燦爛，最后一頁寫著：“我愿意捐獻(xiàn)自己的心臟，只希望它能救一個人?！?/p>

第三顆，是一名實驗室叛逃者的記憶殘片，他在隧道中孤獨死去，身邊散落著幾枚破碎的數(shù)據(jù)芯片。

第四顆，是沈默的初代復(fù)制體，畫面中她的機(jī)械軀體崩潰，意識在數(shù)據(jù)流中消散。

第五顆，是林知的記憶，她站在醫(yī)院的地下室里，看著陳斯年離開的背影，嘴角帶著微笑，眼中卻有淚光。

陳斯年愣在原地，心跳劇烈起伏，胸口的雙重心跳頻率紊亂。

“你可以帶走我們，”小安輕聲說，“也可以讓我們回家?！?/p>

陳斯年閉上眼，淚水滑落，喉嚨哽咽：“沈默……我該怎么做？”

廣播倒計時開始：“選擇窗口開啟，剩余三十秒?！?/p>

陳斯年睜開眼，看著那五顆懸浮的心臟，又看向小安。她的眼神平靜，仿佛早已知道答案。

他緩緩抬手，指尖懸停在控制面板上方，藍(lán)光在掌心流轉(zhuǎn)。

“沈默……”他低聲呢喃，“你說心跳不止是為了活著?！?/p>

小安輕輕一笑，眼角含淚：“她說你會來。”

陳斯年深吸一口氣，指節(jié)微微收緊，心跳頻率猛然加快，胸口的藍(lán)光暴漲。

畫面定格在這一刻——

他的手指即將按下按鈕，小安的目光溫柔而堅定。

藍(lán)光在陳斯年指尖跳動，倒映在他布滿血絲的眼底。他能感覺到小安的呼吸貼著他頸側(cè)，微弱卻執(zhí)著，像是某種即將熄滅的火焰，又像是不愿熄滅的星。

他沒有移開視線，但耳朵已經(jīng)捕捉到站臺深處傳來的細(xì)微響動——金屬摩擦、液體滴落，還有某種儀器啟動時特有的嗡鳴。這些聲音原本不該存在，就像這列車不該存在，這個終點站更不該存在。

可它們都來了。

“你到底是誰？”他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小安沒有立刻回答。她的手慢慢從胸口移開，沿著鎖骨往上，停在耳后某處，輕輕一按。咔嗒一聲，她的眼睛閃過一瞬不屬于她的光芒。

陳斯年的呼吸頓住了。

那不是小安的眼神。

那是沈默的眼神。

“我是她留下的最后一顆心跳?！毙“驳穆曇艉鋈蛔兞苏{(diào)，低沉了些，也穩(wěn)了些，“也是她最后的選擇?！?/p>

陳斯年手指猛地收緊，掌心壓住胸口的人工心臟。那顆心臟劇烈跳動起來，和小安的節(jié)奏逐漸同步，像是某種信號，正在被喚醒。

“她說過，心跳不止是為了活著?！毙“部粗?，嘴角微微揚起，“她還說，如果你到了這里，就別讓她失望?！?/p>

廣播再次響起：“繼承或釋放，請選擇?！?/p>

陳斯年沒有看控制面板，而是盯著小安的臉。那張臉熟悉又陌生，溫柔中帶著冷靜，像是沈默，又不像沈默。她的眼睛里藏著太多東西，是回憶，是執(zhí)念，是某種他一直逃避卻始終無法擺脫的命運。

“如果我選繼承……”他聲音沙啞，“會發(fā)生什么？”

小安輕輕吸了口氣，目光落在那五顆懸浮的心臟上。它們的藍(lán)光忽明忽暗，像是在等待回應(yīng)。

“你會帶著我們繼續(xù)走?！彼穆曇艉茌p，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你會成為新的宿主，承載所有曾經(jīng)為你跳動過的心跳。她們的記憶、她們的選擇，都會成為你的一部分?！?/p>

“那如果你選釋放呢？”

“我們會消失?！毙“部粗?，眼神堅定，“我們會回家，回到最初的地方，不再打擾你的人生?！?/p>

陳斯年沉默了。

胸口的人工心臟劇烈跳動，仿佛在催促他做出決定。他能感覺到那種熟悉的撕裂感，那種來自身體深處的痛楚，是他一直試圖壓制卻從未真正遺忘的東西。

他閉上眼，耳邊浮現(xiàn)出沈默的聲音。

“心跳不止是為了活著?！?/p>

他睜開眼，看著小安。

“我不是神。”他說，“我不是你們的救世主，也不是什么宿主。我只是……一個想要活下去的人?！?/p>

小安注視著他，沒有說話。

“如果我繼承了你們，我會變成什么？”他問。

“你會變得更強大?！毙“不卮穑澳銜碛兴齻兊挠洃洝⑺齻兊哪芰?。你可以找到真相，可以對抗第七實驗室，可以……完成她沒來得及做的事?！?/p>

“可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人?！彼穆曇魩缀踹煅剩拔也幌朐倏吹接腥藶榱宋叶??！?/p>

小安的眼神柔和下來，她緩緩伸出手，輕輕握住他的手腕。

“你已經(jīng)失去了很多?！彼f，“但你還有選擇的權(quán)利。無論你做什么決定，我們都不會怪你?！?/p>

廣播開始倒計時：“選擇窗口開啟，剩余十五秒。”

藍(lán)光在陳斯年掌心流轉(zhuǎn)，胸口的人工心臟頻率越來越快，幾乎要沖破皮膚。

他低頭看著小安，看著那雙似曾相識的眼睛。

“如果我選擇繼承，”他說，“你能告訴我……她最后說了什么嗎？”

小安的睫毛微微顫動，聲音輕得像風(fēng)：“她說，別忘了回家?！?/p>

陳斯年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當(dāng)他睜開眼時，手指已經(jīng)按下按鈕。

藍(lán)光暴漲，整個站臺被照得通明。

人工心臟同時震動，投影出無數(shù)記憶碎片。沈默的笑容、林知的眼淚、女醫(yī)生的掙扎、實驗室叛逃者的吶喊……所有畫面交織在一起，像一場風(fēng)暴，席卷而來。

陳斯年感受到胸口一陣劇痛，緊接著，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涌入體內(nèi)。

他跪倒在地，手掌撐著冰冷的金屬地面，喘息急促。

小安站在他面前，眼神溫柔。

“歡迎回來?！彼f。

廣播緩緩響起：“繼承完成，宿主升級。心跳重啟，旅程繼續(xù)?！?/p>

陳斯年抬起頭，看向站臺盡頭那扇緊閉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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